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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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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三月,春暖花开,我仍是闭门不出。

谢东财说过几回,说是苏辞带了唐果来寻我,一般女子带娃寻上门的常见,男人多半要做出个陈世美的薄情寡相来,若男人肯屈尊降贵做出个弱态来,女人多半要回心转意,心窝里稍暖上几分便万事不咎。

据说他将唐果养的不错,性子活泼,能吃能睡,很是讨人稀罕。便是他不找上门来,谢东财也要强留他与唐果住在别院。

他也不推辞,顺水推舟,就住到了我对面的花庭院。

那处院子本是谢东财给我准备的,专门从各地运来许多奇花异植,满院芬芳,很适合修养身心。

但我却挑了荒绝人烟的月韵院来住,只做一番简单修缮,将外面的杂草拔干净了,屋里收拾整洁些,其他的一切照旧。

月韵院地势稍高,南边有处露台,闲时坐在上面,一眼揽尽谢家上下十余处宅院,各色人形,匆匆忙忙,尤其与花庭院仅一墙之隔,看的最为清楚。

苏辞竟真的抛却一切琐事,静下心来,日日陪唐果读书研墨,戏耍踢球,摘些花花草草的煲汤制糕点,真就叫他研究出一种极好吃的萱草花做的软糕,日日给我送来,说是里面加了不少滋补养血的药食,一口吃下去便难以抗拒,暖心暖肺,十分滋养气血。

我从秦格手里死里逃生后,将养半年,也不过恢复了五成,气血损耗严重,一般的药物很难弥补一二,想必苏辞在这糕点里下了不少功夫,回回送来味道略有不同,吃过一阵子后,竟渐渐精力充沛起来。

我与他一墙之隔,几个月来,唯一的互动也仅就这款萱草软糕,唐果趴在铁门前哭过几回,谢东财来劝过几回,听说那件事后,秦格以杀人未遂罪被判了八年,终生禁止从事与医学相关职业。

她虽得了应有的惩罚,但我与苏辞毕竟是不同以往了。

我将苏礼送我的画与我黎月的画同摆在暗房里,一盏孤灯日日守着。祖孙俩人的笑容里皆有种疏离的漠然,心性遗传无独有偶,我很能理解,黎月当年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恐我出生前,我妈是唯一见过她的人,但那件事我妈只字不提,黎月踪迹成谜,已是桩拨云见雾的陈年秘事。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巴黎音乐学院的电子录取通知书。

谢东财知道后颇为震惊,他正计划着培养我的商业习性,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了这么个决定,心情复杂的说了句:“你呀,与她一样倔。”叹三叹,又说:“出国留学需要五年的时间,你与苏辞的事我都知道,你们当年一别就是八年,也是因情意深重才能重续前缘,你真就狠的下心,做好了与他了断的准备?”

我淡淡说:“活着么,总有无尽变数。”情分这个东西,不是说没就能没的,但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谢东财眼底的光忽亮忽暗,好像有什么欲言又止的事要告诉我,却忍住了,问道:“你临走前,要与他告别吗?”

我道:“不别。”

………

我动身赴法留学前,谢东百却先留书一封消失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小月儿。

信上说,谢东财生死弥留之际,小月儿忽然回心转意,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去跟谢东百刨白心迹,谢东百面软心善,竟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她。

大约是认定谢东百能子承父业,谢东财出院后,俩人藏掖了许久,知道终究藏不住,谢东百倒也坦荡,一封书信写的明明白白,可见心里始终是放不下那位初恋。

谢东财与我娓娓说起这件事,满心都是忏悔。说是当年膝下无子,黎月走后八年,他领养回来一个男婴,那孩子便是谢东百。一直以来将他当做谢家继承人来培养,直到小月儿忽然出现,父子二人因此生了嫌隙。

黎月的小名,就唤作小月儿。

古灵精怪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无邪的笑容常令他心生恍惚,时间久了,大约小月儿明了他的心思,怀揣了几分盘算,寻了个家庭聚会的契机,俩人稀里糊涂过了一夜。

自那以后,谢东财将所有的专宠都给了小月儿。

如今这个局面,真是不堪面对。

人情世故,世故人情,多招惹一个人,便多了一份因果报应。尽管我无法对谢东财的遭遇感同身受,但觉得他此一生多情也凄凉。觉得如果是我,即便我与苏辞从此分道扬镳,我依然能没心没肺,完整的过完这一生。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我正收拾行李,冷不丁的被人从身后抱在怀里,没见人影也知道是苏辞的气息。我没说话,也没转身,听他没头没脑说了句:“唐杺,我知道你心狠手黑,对我毫无眷恋,你心里这道坎,当真过不去了吗?”

声音涩然幽怨,显见是喝多了酒,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还从没有见过他醉酒失态的模样,他不醉这一场酒,大约不会来找我。

我便是知道各自命运不同,苏礼的事,不能怪他。只是,情分这个东西,能征服人心的并非是理性。我实在不能勉强自己既往不咎。沉声问了句:“你怎么进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我原来不知道,你睡熟以后,竟会哭的如此悲伤……”

我默然无声。

从休斯顿回来以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即便睡着,也是噩梦缠身,不得不依赖药物才能让自己保持寻常状态。

此前,我一直归结于不幸染了病根,但不知心病才会让人病入膏肓。不过想借着修习音乐的契机,避开这些让人入魔入怔的事。

我极力隐藏,却被他轻易戳穿伤疤,心底绵延不绝的痛紧紧扼住喉咙,猛然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凝视他的眼睛,道:“从我们幼年时分别,我便养成个习性。世事无常,人情寡淡,而执念这个东西很可怕,所以,我一向不执着什么。”稍顿又道:“但有些人,有些事,我还是在意的。”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有些模糊失真,缓缓道:“你不必折磨自己……”

我打断他道:“除非苏礼活过来……”

这股心魔终究是成形了。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我想起上回雨夜,与他一起寻找苏礼时的情形,爱恨纠葛裹胁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恐此一生,我与他都再没有可能,找回年幼时的情投意合。

“……”

巴黎音乐学院是一所精神文明的汇集地,这里的学子大多精神饱满,都有一颗虔诚赤热,离绝世俗,追求艺术最高境界的心。

兴许是巧合,我在新生报到的花名册上,看见了乐圣的名字。次日,在音乐教室里,果真看见他坐在舞台中央,一头炫红的发色垂在阳光下,正入神弹一首冥想曲。

我进门时,他正被台下的一群少女围观,好似又回到十五岁那年,春风得意的少年,满心满眼都是恣意潇洒。良久,音乐停顿,他抬起头,目光转向我,微笑道:“唐杺,我们又见面了。”

乐圣后来与我说起他的故事,关了Fanny后,卸下心头枷锁,他忽然就通透了。于是潜心苦修,决意追逐自己年少时的音乐梦想。

不是谁都有从头再来的资本,乐圣作为一个有过世俗成功的商人,能舍下过往确也不易。

三个月后,我与他通力合作,以一首古典与现代乐曲融合的创新曲子,成功获得了一年一度的伊莎贝拉·罗兰音乐创新大赛的比赛资格。

伊莎贝拉·罗兰是一位音乐教授的名字。

这位教授音律造诣深厚,在国际上享有极大的盛誉,但鲜少露面,教学门槛极高,她每年举办一次音乐选拔赛,却只接收一位学生。若能得到她的指导与栽培,便意味着在音乐道路上能获得巨大成就。

如此殊荣,学生们自然趋之若鹜,乐圣也不例外,他对成为伊莎贝拉·罗兰的学生志在必得。

我如今行事与从前不同,从前便是不作为,在气势上也能争个头筹,这些年却有些疲于应付,少了颗争强好胜的心,但乐圣坚持让我做他的搭档,我应下这件事,自然就要尽心尽力配合他的演出,实则没想过,做伊莎贝拉·罗兰的学生,能与我有什么关联。

罗兰的选拔赛以一种极为低调的方式启幕,没有盛大的宣讲仪式,没有诸多音乐界的评委参与,也不在音乐教室举行,遣一众学生爬了两小时的山区,在一处荒废的旧学院里,孤零零的驻立着一座古旧的音乐教堂,大厅里布景简单朴素,毫无人烟迹象。这种情形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山时,便听有的学生愤愤不满,说是伊莎贝拉·罗兰教学古板陈旧,早已与时代脱节,学校的主流学派年年推陈出新,罗兰却极少再有新的成就,又说近十年她虽年年办展,却也仅收过一位学生,奈何那位学生没有在编学籍,却也不能传承她的衣钵,听说后来又去做了别的行当。

此后许多年,学生们只将这场比赛当做历练,因被选中的概率太低,但因罗兰在业界的知名度极高,对于寂寂无名的学生来说,能够获得比赛资格,就已经算是攒足了人气,至于劳心劳力的事,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恰又赶上一个冰天雪地的气候,一路摸爬,总算捱到教堂里,学生们腿脚手指已经冻的麻木,很难再保持面上的风度。

此间也有极个别立志要做罗兰学生的人,乐圣便是其中之一,自然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始终保持一派风度,却害的我立在他旁边,也不好表现的羸弱不堪。

如此忍饥挨饿,硬挺着又等了两个小时,学生们情绪渐渐濒临失控,已有个别准备愤散离场的人。走至门口,凭空里,一把空旷悠扬的古琴声蓦然响起,带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细腻深沉的乐符气息瞬间填满了这座荒凉的音乐教室。

众人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见昏暗的教堂深处,滚滚的雾气笼罩下,似有道模糊的身影静坐在一架古琴旁边,显得十分孤寂。

有人惊诧道:“是伊莎贝拉·罗兰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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