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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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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看着眼前尚且年轻的李寻欢,六如公子还未曾成为他记忆中那个谈笑坦然的模样,如果说小李飞刀的后半生是震烁江湖的传奇,那小李探花的前半生就是囿于一场错误的折磨。他若干脆是个无情的蠢人,或许还能过得不错,偏偏聪明人在清醒中反复衡量,依旧犯下的错误,成为他亲手给自己铸成的枷锁。

似乎设计他命运的人就是要把所有的矛盾都放在他身上,清贵的家世、探花的出身、青梅竹马的恋人,他曾拥有的一切都被一一剥离,亲人尽去,罢官江湖,游走生死,断情远离,人生在无止境地下坠,且不怨任何人,都是他自己选择。

如今,连他唯一保留下的朋友之义,也难以保存。

他曾拥有的一切,都随着中原的红尘滚滚,被关隘阻绝。

然而,人生不到绝处,怎见痴狂?

顾绛道:“曾有人对我说,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人难免犯错,没有人能一直对,就像赌徒不可能一直赢,但人生可悲在于,有的错误可以弥补,有的错误无法挽回,所以他作为我的朋友,希望我谨慎,尤其是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许多人的人生时,不要让自己陷入后悔的境地。”

李寻欢叹了口气:“很多道理,只有经历过才懂得,会这样劝告你,这是一个好朋友。”

顾绛笑起来,那双始终云缠雾绕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一点清浅的笑意让这个白衣女子从捉摸不定的‘仙’成为了温和可亲的“人”:“是,他是我第一个平等相交的朋友。”

比起第一世的孤僻,东方不败的孤独,公子羽的人生给他带来了很多朋友。因为年龄和阅历,傅红雪、叶开,甚至阿飞在他眼里都是忘年交的晚辈,李寻欢是他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们都饱经沧桑和寂寞,为了自己的坚持活着。

武道的切磋,闲来的交谈,加上李家和沈家的世交,那时的他们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知己。

公子羽屋子里那些酒也的确是为了他备的,而他也总会在每一个落雪的时节上门,从不失约。

顾绛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和两只酒杯,递了一个酒杯给李寻欢,然后将青瓷瓶中的酒倒在酒杯中。

李寻欢闻了闻酒香,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酒?香气清冽悠长,还有点类似绿云的味道。”

顾绛淡淡道:“这酒里有些药,为了化开药力,我用了些药引,所以里面带着绿云的味道,也因为这药引,我将这酒叫做‘秋露白’。”

李寻欢愣了一下,绿云是菊花中的名品,整个保定府,最好的绿云就开在李园。

他蓦地大笑起来:“秋露白,好一个秋露白!”

虽然他笑得咳嗽起来,拿着酒杯的手依旧很稳,饮酒的速度依旧很快。

顾绛摇了摇头:“我就说,你这样喝酒扫兴得很。”

李寻欢的兴致却很高,他甚至把空杯伸到了顾绛面前,让他再倒一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样的好酒,我生平仅见,怎能不多喝一杯?”

在这名利纠葛、爱恨难分的世间,他生平仅见的又岂止是这杯好酒。

顾绛道:“这世间好酒不少,见不到,只是你的运气实在糟糕。”

李寻欢举着空杯道:“我这样运气糟糕的人,不也在这个时候喝到了这杯好酒吗?这样一想,或许我的运气也不是那么糟。”

顾绛给他倒上了第三杯:“三杯已是极限,再多就不美了,好酒本就不该贪杯。”

说完,他将剩下的酒递给了一旁的虬髯大汉:“十日内最多三杯,由你收着吧,否则他肯定一天就喝完了。”

虬髯大汉面带感激,双手接过来收好,他不知道这酒有多珍贵,但显然不是俗物。

李寻欢轻轻叹气:“你这样说,倒教我有些舍不得喝完这杯了。”

话虽这样说,但没有一个好酒的酒鬼会干看着手里的美酒,至于酒喝完了,明天该怎么办,这本就不是酒鬼该思考的事,明天自会有个答案。

顾绛双手举杯,将自己杯中的最后一点饮尽后,慨然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李寻欢也抱拳作揖,向他回了一礼:“多谢了。”

秋风卷,落叶萧萧无尽,长亭短亭边,又有多少辞别?多少人就此离开故乡,漂泊他乡?

马嘶声和车轮声渐渐远去,又带走了谁的梦中人?

林诗音站在冷香小筑边的梅林里,望着城外的方向,见慢悠悠走过来的白衣女子,她怅然道:“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讨人厌得很?让你爱也不能好好爱他,恨也不能好好恨他。”

顾绛悠悠道:“我只是你们俩的朋友,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只能拦着不出人命,管不到谁摔断了腿。”

林诗音闻言失笑,她有点埋怨,又有些骄傲地说:“做他的朋友总是很轻松的,他的眼界高,朋友很少,但对自己的朋友总是肝胆相照的。”

顾绛轻笑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林诗音叹道:“是,我也是一样,所以在认识你之后,我不再怨他这一点,因为如果有一天你对我开口,我也会记得你对我的恩情,竭尽全力为你做到。”

顾绛瞥了她一眼道:“我虽很高兴你待我的心,但着实没必要拿我和龙啸云相比,我生平最厌烦的便是他这类人。”

林诗音叹道:“你看不上他也正常,你看人一眼便入肺腑,而普通人相交,或许半生都看不穿那颗隔着肺腑的心,但朋友相处,若问一个值不值,倒似交易一般,计较得失,还算朋友吗?”

顾绛笑道:“我喜欢交易,真心换得诚意,生意人不容易吃亏,而能和我做成这笔交易的人实不多,因为我的价码很高,还非常挑剔交易的对象,所以也不容易在泥泞的前路上滑倒。”

林诗音道:“前方的道路未必都是泥泞,若无赤诚,也结交不到你这样的朋友了。”

顾绛道:“与其看着天色变化,望着风雨不来,道路干净,你们俩这样的人,还是让自己站稳得好,等你有一天无论在什么境况下都能站得平稳,也就可以敞开心怀待天下人,只是想要站稳,难免跌跌撞撞。”

世人眼中的武林传奇,就是这样摔了半辈子,终于可以做到“风雨不动安如山”。

林诗音笑起来:“那就摔吧,自己选的路,跌跌撞撞走下去,也是应该,谁人能一生平顺呢?”

顾绛也笑道:“看来你已经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林诗音看着这座自己生活多年的园林,轻声回道:“过去,我怨恨他无视我的感受,为了旁人一次次伤我的心,现在我不再因为他看重朋友恩义而迁怒,但他实在违背了曾经对我的承诺,所以我还是在生他的气,不愿意去见他。”

“昨晚我想了很多,包括得知表哥把李园留给我后,我一直在想,学着你看事情的角度来审视这段经历。如果说那本书也是‘为你好’,那当我发现自己在接受李园时并无抵触,才惊觉,不只是他,我也几乎把自己和表哥当做了一个人,我把在这里的生活看做理所当然,忘了姨父姨母养大我,其实是一份恩情。”

“我姓林,来自江南,是李家夫人妹妹的女儿,若非姻亲,本与姨父没有关系,他将我视若己出,我还未回报,他们夫妻便已去世。我欠着姨父的养育之恩,竟还将李家世代相传的基业视为自己可以接受的馈赠,岂非早已忘了他是谁,我是谁?”

“他想离开这里,处理家业,是他的权利,因为李园本就属于他,可我若真的接受这份‘嫁妆’,带着它去嫁给别人,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更可笑的是我身在其中,竟从不觉得可笑。”

顾绛道:“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人要看清自己和别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诗音转向顾绛道:“我不会接受这座园子,也不能、不该在婚约解除后,继续住下去。只不过主人不回来,我会来这儿帮忙打理,毕竟这是我生活长大的地方,我也不忍心看着它荒废,所幸李园的人都还在,园子的经营,供给的生意都不曾改变,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不多。”

“龙大哥那里我已经让人都安排了,我知道他现在绝不想见到我,老管家会帮我把想给的东西都给他,作为我退婚的赔礼,我能给也只有这些了,我并不指望因此让他原谅我的悔婚,但我总要做点什么,老管家说,他会劝龙大哥收下的。”

顾绛想到李园那位和和气气、老秀才似的管家,对这些李家的旧人来说,他们几代都跟着李家,多年来早成了这儿的一份子。表小姐不外嫁了,少爷虽然跑了,但家产挂在表小姐这儿,也和过去没多少区别。他们当然希望龙啸云能做个了断离开,不要打搅他们再度安定下来的生活。

但林诗音也不打算长留在此。

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我从小到大,从未走过远路,可能在你看来十分荒唐,但我确实除了幼时从江南来到这里外,没有离开过,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我性格内向,表哥也曾想过带我出去走走,可我不愿意,他便也不勉强了。”

“我有好大的屋子,只要我不出去,风雨又和我有什么相干?我既不必期盼风雨过去,也不担心自己冻死在风雨中,只是我现在得走出去了。”

她要自己走出去,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难免不安。

顾绛只道:“需要帮忙时,便来找我,我会再停留一段时间。”

迎着林诗音的目光,顾绛道:“当然,如果到时候你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我也可以带你出去走一趟,也算实现了我那日的邀约,前提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出这个远门。”

林诗音问:“去哪儿?”

顾绛回道:“我是个江湖人,当然是去走江湖,游山玩水之余,也去看看如今兵器谱排名上的那些高手,都是什么路数。”

提到兵器谱,林诗音微微皱眉:“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这兵器谱的事,表哥的许多麻烦都来源于它,说是一个叫做百晓生的人将天下习武之人的兵刃排出了高低,这些年来为了兵器谱上的排名,斗争频频,排位低的不服气,向高位者挑战,高位者为了守住自己的位置,往往也会招数频出。”

“表哥,其实不喜欢被排入其中,更不喜欢第三这个位置,奈何旁人并不这么觉得。”

顾绛笑道:“殿试上,皇帝不以才论先后,而以貌点他为探花,离开官场后,竟还是被人在榜上点为探花,这名号看起来风流,其实倒像一种嘲讽。”

林诗音道:“听音知意,和你做朋友是件极舒心的事,只要你不刻意吓唬人。”

白衣女子眸光流转,似笑非笑道:“可人有时候吓一吓,才能醒过来不是?”

林诗音轻叹了口气:“我很想感谢你这点,但因为你颇有些好捉弄人的习惯,又让我犹豫该不该因此感谢你。”

顾绛道:“谢与不谢都无所谓,反正我素来如此,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诗音目光幽幽:“我开始思考和你出门同游,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

顾绛并并不在意她言语中的谴责,只道:“我是个随性的人,并不确定在什么时候出发,可能我会想在入冬前离开,也有可能我会等到冬天过去。”

林诗音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那从这里去到关外,要多久呢?”

顾绛道:“这也要看行路者的速度,若是一心赶路,那出关时一定是冰天雪地,若他想要最后看一看这中原的风物,或许那时已经冬去春来。”

林诗音再度看向北方,她温柔地笑了,笑得明媚,似雪霁日出,红梅在冰雪中绽放,阳光洒落在枝头。

她轻声说道:“我想,那一定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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