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二·正常时间线。
“幸村君。”
排列整齐的书架浩瀚里,正抄着手找书的人缓缓蹲下身子。
“你在找书?”
柳生习以为常的也蹲在了他身边。
他们国一遇见时就是在这儿,后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躲在这块角落里,这块角落里放的天文哲学,不怎么有人喜欢往这儿走。
“嗯。”
他蹲下时有些乖,占很小的地方,雾蓝色的碎发落下来时,鸢紫色的眸子静静看着面前排列整齐的书籍。
他不怎么来这片儿找书,他们只是喜欢在这里待着。
“你在找什么?”柳生跟着他托腮思考。
“因为觉得总是往这儿走,但却没看过这里的书,有些好奇。”所以想来看看。
他好像一阵短暂停留的风,随时准备着将走的行程。
“你最近情绪不对劲。”
柳生也蹲在他身边看那些琳琅满目的书,两个人在一堆正言而晦涩的书名里,柳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觉得可以和他谈话的资格。
也许是国一那年。
因为迟到被记名而被他身后那个高个子前辈推过来,少年别扭的移开脸,然后问他怎么才能把名划了。
柳生透过他的侧脸,视线向后望去,看见坂本前辈,坂本前辈也是风纪部的,这种事儿明明不用来找他。
可他还是把他推过来了。
“嗯。”
幸村没否认,睫羽落在他眼下,他看着自己眼前白色封皮的书。
随意抽出来翻看。
——柏拉图《理想国》
他看得漫不经心,随意翻着书页,柳生却像是肩膀突然耸下来,然后将那副绅士模样褪去,随意将眼镜搁浅在一边。
柳生依着书架,也随意抽了一本出来,就那样搁浅在地上,支着下巴放空。
“能给我念会儿诗歌集吗?”
柳生突然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放松的姿态感染,幸村也盘腿坐了下来。
“我在看哲学书。”幸村撑着下巴随口道。
“如果是寺岛同学问这句话呢?”
他在引导他,那种近乎指导性的话引子让幸村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但他面上依旧带着笑,“我会让他滚。”
“喔,那就不是因为寺岛同学。”
幸村错愕抬头,他对上那双掩盖在紫色碎发下的浅棕色眼睛,不带有攻击性,仿佛真的只是随口聊聊。
柳生并不在意他审视的目光,他只是撑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和真田的状况也不对劲。”柳生顿了顿,在幸村好整以暇的眼神里轻叹,柳生难得轻嘲道,“我又不是柳,只能在你俩之间想到寺岛同学。”
他认识寺岛。
全校前三有固定的颁奖活动之类的东西,他们见过很多面也算。
“什么啊。”幸村失笑,“今天是安慰部长之类的行动计划?”
他嘴上这样说着,脊背却依旧绷直着并没有放松。
柳生看在眼里,他就是这样,防备着每一个企图踏进自己圈子里的人,却能游刃有余的游进别人的圈子。
“我当然没那么厉害。”
没那么厉害到能来安慰你。
柳生指尖轻点下巴,他若有若无的提了句,“神奈川还没降温。”
“唉,我眼镜也才摘下来。”
真厉害,幸村心里夸赞道,他们网球部又来了个厉害人物。
他一开始想问的不是他的交际根本就,他想打听的,是他的身体状况。
以一个医学世家的后辈,那种近乎于执着的肯定。
神奈川还没降温,我们都能看见,尽管遮掩的很好,但时不时压不住的喉咙间的痒意,他逐渐减少的上场次数。
他在问,你身体怎么了。
我当然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可我还是想问一句,我想得到一个能让我继续视而不见的答案。
“你和仁王还真是…”缓缓的,他自喉咙发出一声低笑,幸村坦白道,“一场不大不小,但也许需要做场手术的小病。”
——一场不大不小,但也许需要做场手术的…小病?
“智慧,勇敢,节制…”幸村垂眸,将书页摊开,他随口笑道,“这是正义。”
他说着,又指了指前面三个词儿,又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拥有这些美德吗?”
柳生还在他上一句话里,猝不及防听见他的问语,一时竟有些不知道把视线往哪儿放。
他低声道,“你当然有。”
“但我没得到。”
我没得到正义这个理念的落下,幸村随手把书又塞了回去,他随意整理了下裤子褶皱。
“柳生君。”
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的敬语喊他,柳生无端感到陌生。
“你如果能给我,就不应该问我今天的话。”
但显然,你给不了我。
幸村站起身来,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和感慨,“但我依旧会感谢你突如其来的问候。”
真厉害。
柳生撑着下巴想。
如果你是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而抵达的问候,我当然可以给你一个继续逃避的答案。
斯文秀气的少年无端低笑出声,在幸村离开后,倏然间,他眉眼又染上冷淡。
他捡起地上的眼镜,嗓音带着无声的凛然。
“仁王君,出来。”
白色碎发的脑袋从书架后钻出来,仁王懒散打着呵欠。
“piyo。”
柳生拿出侧兜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眼镜,他折好手帕,眼镜落在鼻骨中时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遮住。
镜面折射出白光。
柳生忽然轻叹,“你要是真关心他,怎么不自己来问呢。”
怎么不自己来问呢。
……
他最近不怎么来这儿。
毛利在吊床上随意晃悠着,他交叠着双腿,随意想到。
这里的花儿最近都有点恹恹的感觉,是因为最近降温吗。
毛利打了个呵欠。
“哐当——”
猝不及防的重物倒地声,吓得毛利往一边儿花坛底下窜过去。
毛利纠结犹豫了好长时间,随着那声重物倒地,四周又化为寂静。
摩挲间,毛利犹犹豫豫的从花坛底下露出个脑袋。
睫羽忽闪忽闪,毛利缓缓露出眼睛,在花枝交缠的空隙间。
……
于是那双带着犹豫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怔愣,紧接着,他呼吸下意识变轻,断断续续的麻意和冷无端从后脑窜起。
什…什么……
……
“精市带你去哪儿了。”
少年宁静淡泊的眉眼无端蹙起时,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担忧。
眼前的人脸上还贴着纱布,露出的肌肤上挂着无端的青紫痕迹,柳抖了抖手里的笔尖,他轻叹道,然后拿着棉球蘸着酒精,“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打得满身伤痕的。
像是被人揍了一样。
黑色卷发的少年倒是挺乐呵的,他摇头晃脑的,“幸村部长带我去打球了啊——”
他尾音上扬。
打球?柳的手下意识用力,切原“嘶—”了声,“好疼啊,柳前辈,轻点轻点——”
“知道疼还打成这样。”
柳没好气道,紧接着,他把创可贴贴在他淤青的唇角,“去哪打球了打成这样?”
他无意识的放轻声音,像是在打听什么一般。
“幸村部长不让我说。”
切原抬着头,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带着一如既往的澄澈透亮,柳低声随口应了下,“这样啊。”
“幸村呢?”
背着球包进来的真田环视了一周询问道,柳摇了摇头,扯了扯唇角,“我哪知道他的行程。”
……是错觉吗?切原茫然抬头看柳,奇怪的柳前辈。
真田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有些疑惑的询问道,“你怎么了?”
说话语调这么奇怪。
“我能怎么?”柳站起身,随意将一旁的酒精棉签归位,“精市让你和他打两球。”
说着,看了眼切原。
真田错愕,“他被人打了?”着满脸淤青,本来就只有脸能看,现在连脸都不能看了。
切原又笑的傻呵呵的,他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啊,真田副部长。”
“你怎么这副模样?”真田微微蹙眉。
“欸!没事啦,去打球嘛。”
切原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抄起身旁的球拍,眉眼间带着无声的傲然。
……
散落的药片滚到各处,而制造这副场面的人,正蜷缩在那道天台铁门的正面。
他低低的咳嗽着,不自然的喘息着,一声轻一声重,又极力克制着放轻。
无端的绯红不经意惹上眼角,幸村极力想把自己蜷缩起来,雾蓝色的碎发凌乱的垂在侧脸与眉眼间。
怎么了……
毛利还有些茫然。
他没在他眉眼见到过这种情绪。
他眉眼总是染着笑意,要么就是清泠泠的不乐意搭理人,他从来不知道。
他眉眼还能染上这种近乎于阴郁的暗色。
外面的天光不够盛,隆罩不住他的模样,晚昏的光有些颠倒的不清不楚,而这样半边的浓郁朝色与暗影的交织里。
带着近乎浓稠一般的阴郁厌恶。
冷汗不经意布满额角,毛利放轻呼吸声,似乎是要与蜷缩在那儿的人同步一般,这样安静的天台,两个人的呼吸一个比一个轻。
这是…他笑盈盈的…小部长……
毛利觉得好笑。
他的小部长光是坐在教练席,随意瞥过来的视线都带着无声的压迫,哪会…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