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区特案组组长会定期到光明塔述职，往常李维奇来总处汇报时，几乎见不到治安长陈厚生，没想到今天，一向行迹飘忽的治安长竟然现身了。

李维奇预感到大事不妙。他一个已然被打入冷宫的失宠之人，早就是个被遗忘的旧人了，突然之间得到召见，还真有点无所适从。不过，就算这次治安长陈厚生不见他，他也必须要见陈厚生。

“治安长，陈燃的事，我很抱歉。”整个第三区治安处只有少数人知道陈燃的背景，第三区治安处特案组普通组员陈燃的父亲正是光明城总治安处治安长陈厚生。李维奇也是在盲选阶段认定了陈燃，过后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等木已成舟，就算李维奇想拒绝也来不及了，不过，陈燃丝毫没有世家子弟娇生惯养的破毛病，这让李维奇颇感欣慰。

“冒进浮躁，吃点苦头是应该的。”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指桑骂槐。

昔年，李维奇在陈厚生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早年的李维奇是个比陈燃还要鲁莽的愣头青，陈厚生深受其害，没少帮他兜底。

原本李维奇以为，陈燃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孩子，他就算想破头，也猜不到陈燃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惹出这么大动静。陈燃这段时间的反常，特案组在午休时的八卦时段还专门讨论过，当时大家一致认为，是小伙子情窦初开，谈了恋爱。任谁也没想到，陈燃竟是在闷声干大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这陈燃算是上了他李维奇的黑名单了。

“这件事是我的疏失，一切过错皆在我，任凭治安长处罚。”李维奇向来护短，不管陈燃是谁，他都会袒护到底。

“行了李维奇，你当我是什么人！第三区治安处特案组成员陈燃私自查案，违规违纪，停职查办。”

“治安长！”李维奇了解陈厚生的脾气和为人，一句铁面无私，陈厚生当之无愧，只是没想到，这次青天大老爷直接来了个大义灭亲。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陈燃不是因贪功而犯错，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一腔孤勇，还不懂得利弊权衡的年轻人。”刘上和周凭遗留下的线索，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深不见底，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必定牵连甚广，所以总治安处才会压下不办，这一点，李维奇再明白不过，他深知其中利害，所以没有据理力争，但这不表示，他赞同总治安处置之不理的做法。陈燃的错不在坚持追寻真相，而是没能保护好自己。如果是早几年，李维奇会和陈燃做出相同的选择，可现在，他只会选择服从上级的安排，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人总要长大。”

李维奇自嘲一笑：“迎难而上是长大，知难而退也是长大；善恶分明是长大，难得糊涂也是长大；舍身取义是长大，明哲保身也是长大。小时候坚信不疑的道理，长大了却抛诸脑后，那不是长大了，那是长坏了。”

“李维奇，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属下失言了。”李维奇并拢双腿，双手交叠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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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端坐在餐厅，额头和身体的伤处刺痛不断，除此之外，他还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海上，随着汹涌的波涛上下起伏，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但他害怕姐姐担心，所以不敢表现出来。

“还疼吗？头晕吗？”陈潇从厨房搬出一大碗面，关切地问。

陈燃违心地笑了笑：“我没事，姐，不疼也不晕。哇！谢谢姐。”

小时候，如果父母不在家，到了饭点，陈潇就会把冰箱里能用的食材一股脑扔进锅里，再加两包方便面，煮成一锅大杂烩，弟弟陈燃每次都能吃撑肚皮。

“那就好。快尝尝！看看我进步了没有。”陈潇不忍心拆穿她这个从小就喜欢硬撑的弟弟。本来她憋了一肚子气，想着等陈燃醒了，非要连本带利骂回来，结果，她现在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陈燃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该懂的道理他全都明白，而且他也吃了亏受了教训，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关怀和支持，而不是其他。

今天凌晨，陈潇接到第七区医院的电话，立刻飞奔到医院。急救室里的陈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她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弟弟受苦。陈燃因母亲过世的缘故，对医院有强烈的抵触，他在意识不清之时，反复吵着要离开。在得到医生的准许后，陈潇替弟弟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接到自己家中照顾。

“进步了，已经从厨王进化成厨神了。”陈燃连吃了几大口，啧啧称赞。

“少来！你慢点吃……”陈潇见到陈燃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高兴，一边提醒。

陈潇和陈燃差了足足八岁，所以这对姐弟从小就很和谐，不仅从不吵架，甚至连分歧都很少有，姐姐对弟弟呵护备至，弟弟对姐姐敬爱有加。

“……姐，没事。吃完我还要回治安处，把新线索汇报一下。”陈燃的嘴塞的满满的，等全部咽下去了，才张口说话。

虽然他出师未捷，白忙一场，但总算不是空手而归。胡子男、蒙面人、黑色加长车、废弃仓库，全部都是极其重要的线索。还有送他到第七区医院救治的人和车。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出这伙人以及他们提到的那个“好地方”。

这时，陈燃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治安处的信息。

“停职查办！”他两眼一黑，差点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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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区暂无进展，第三区治安处特案组组长李维奇报告完毕。”说完陈燃的事，李维奇正式开始汇报工作。然而，他的述职报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陈厚生终于从黑色皮椅中站了起来，他面色平和，丝毫不见怒气，深邃的眼眸却渗出寒意。李维奇仅仅瞄了一眼，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李维奇，这么多年，你别的本事没长，倒是把阳奉阴违，尸位素餐这一套学了个通透。”他的气场极强，缓步走向李维奇时，好似林中猛虎，出山巡视。

“属下不敢。”李维奇低下头，但面无愧色。

“一年了，第三区特案组对‘异见者’的调查竟然毫无进展。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述职？”陈厚生围着李维奇，绕了一圈。

一年前，光明塔委员会到下都例行视察，不幸遭遇了恐怖袭击，现场一片混乱，两人死亡，五人受伤。袭击者在饮弹自尽前，高喊“异见者必胜”！自此，“异见者”一词，成为了光明塔的噩梦。光明塔认为“异见者”势力极有可能已经渗透进上都，他们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计划在悄然进行。所以，这一年来，特案组的工作重心，已成为调查隐藏在上都各个角落的“异见者”。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李维奇不想把他的特案组变成锦衣卫，甚至是东厂西厂，所以第三区治安处特案组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工作节奏和重心。

李维奇被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治安长见谅，第三区一定加倍努力，争取尽早调查清楚。”李维奇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虽然陈厚生不是老虎，但他真的会吃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招惹这头“猛兽”。

“好个加倍努力，目前你们连一个嫌疑人都没能锁定，谈什么调查清楚！”陈厚生又坐回到办公位，谨慎地审视着李维奇。

“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维奇见陈厚生没让他闭嘴，就大胆说了，“依我看，是光明塔过于草木皆兵了。没有就是没有，难不成叫我屈打成招，构陷污蔑，随便抓几个看不顺眼的人邀功请赏吗？我李维奇算不得君子，但也不屑于干这种事！”

“李维奇！”陈厚生算得上是沉稳和善的上司，极少动怒，只有李维奇有本事让他拍桌子瞪眼睛。李维奇有能力，有手段，能变通，讲底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唯一的缺点是太有主见，明面上知错就改，实则油盐不进。只要他认定的事，航空母舰也拽不回来。

“属下知错。”李维奇见大事不妙，又继续服软。

“请便吧。”陈厚生深吸一口气。他向外摆手，示意李维奇赶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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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只因他担心陈燃的伤势。虽然他及时把陈燃拉到了第七区医院附近，又匿名打了急救电话，直到亲眼看着救护车把人拉走，这才离开。但陈燃伤得不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燃为什么会惹上逐日街的人？他到底在查什么？时未明和蒙面人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

余晖想的头都快炸了。除此之外，陈无忧的下落也伤透了他的脑筋。

最近，他在乐逍遥里混得越来越熟，开始小心打探起陈无忧的消息，但结果就是，乐逍遥里从来就没有陈无忧这号人。

此时，谢三水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向余晖要水，余晖赶忙接了一杯清水递给谢三水，叮嘱他慢慢喝。

可谢三水一点没听进去，一口就闷了一整杯。

“吓死我了！”他拍了拍前胸，打了个水嗝。

“出什么事了？”余晖也跟着紧张起来。

谢三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惊险遭遇。不知是何原因，姜老大怒气滔天，在废弃的仓库里殴打几个小弟，场面异常血腥，惨叫连天。

“仓库？”余晖若有所思。

“就是咱们刚去过的那个！”谢三水仍惊魂未定，现在还是三魂不见了七魄，他只是去凑个热闹，没想到却碰上了大场面，幸亏惹大哥的大哥生气的人不是他，要不就他这个小身板，只怕几下就散架了。

余晖“哦”了一声，心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