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你看我上你课都三十多年了，我都筑基了，这次考试能不能通融通融。”

下堂后，年近四十、参加了四次修界常识结业考试的内门弟子任飞雪苦着脸，两簇八字胡没精打采地垂落，他手里拿着从灵膳堂打包的小鱼干，企图贿赂为猫刚正不阿的百茂长老。

“不是我不想啊。”百茂长老毫不客气地抓过小鱼干，“我上次主观题都没给你扣分，尽力了已经。”

“上次，上次我正好有任务要做，考前没来得及复习……”

“屁嘞！”一条完整的鱼骨拍到任飞雪的鼻子上，“一年一次的任务，你什么时候做不好，偏偏等到那会儿！”

“百茂长老，弟子于修炼上有疑虑，不知您可否指点弟子一二。”百茂长老就要气愤地离开，等在任飞雪后头的向繁白立马出声，“弟子近日修习功法，迟迟无法领悟该如何五行转化”

“妖族生来亲近灵气，这种事情水到渠成，你问我不如问旁边那个，他虽然蠢了些，但到底是天法峰子弟。”

任飞雪立马打起精神，又拿出条小鱼干：“长老，我帮同窗解答疑惑，为人热心，您能不能……”

“知道了，给你考完后再加点分，这次赶紧通过，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有吃的除外。”

百茂长老直接薅走他存放鱼干的布袋，给两人留下一个滚圆的背影。

任飞雪将手头捏着的鱼干塞入嘴中，蹲下身给向繁白展示，五行之水凝聚在他掌心，而后又化作翠色藤蔓。

“你看上面的灵力，有没有发现什么？”

水属灵力并未发生任何变化，空气中的木属灵力被吸引而来，落入掌心后被迅速炼化，最后外化成物。向繁白露出明了神色，举一反三，召出木属灵力，减少对其掌控，火属灵力随之而来，一团小火苗成功在她指尖窜出。

任飞雪在心底称赞，又见其修为尚可，小小的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他在功德堂看到的任务。

“师妹今年的功德堂任务可曾做了？我这有个任务还差个人。”

什么奇怪的任务要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一起？

像是看出了向繁白心中所想，任飞雪解释：“是个进画中找人的任务，进入画中的人需得和画里的人年龄、体型相近。除我之外，另有两名筑基内门弟子，现还差位年纪小的道友，我等方能进入。”

“那画中小世界里没有真人，全是一种画皮怪，危险是危险，但我们只要措施得当就不会被发现。我观师妹年纪轻轻，修为了得，便想问问，若是担心，拒掉也无妨。”

筑基内门弟子接下的任务有风险是必然的，相对的，奖赏也随之丰厚。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这个任务？”

“若是师妹愿意，我们现在就去接，接取后到任务完成有一段时间，我看过这个任务，时效为四个月，等我们结课后再做也不迟。”

“好。”

向繁白思索后应下，新弟子中不乏和她一个年龄段的，但那两位弟子先前没经过修炼，修为低于她，就算灵根资质比她好，也要半年才能达到她现在的水准。找她说明修为对整体任务的完成度有影响，他们就算一开始分开，最终还是有几率遇见的。

有金丹大圆满作后盾，其他任务未必有这个条件。

任飞雪见她答应，当即掏出一张传音符，告知其余两人，约好半刻钟后功德堂见，和向繁白去到授课堂外。他从腰间解下个葫芦，葫芦登时变得和小型渔船一样大。

“坐稳了，师兄带你体验一把在天上飞的感觉。”

待她坐稳后，任飞雪拔掉塞子，气流从葫芦口喷出，法器载着人，如喷气式飞机般“嗖”地跃出，叫头晕目眩的向繁白想到泄气满天飞的气球，胃里反酸。呕吐物还没到喉咙，葫芦就“砰”地落地，叫她又咽了回去。

“怎么样，刺激吧！”

……

好想吐到这人的脸上。

功德堂门前已有一名筑基女修在等候，见到任飞雪，便招手示意。

“呀，任飞雪你哪拐来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

女修没有边界感地捏上向繁白的脸颊肉：“要多笑笑啊，冻着张脸可惜了这么张漂亮的小脸。”

灵魂已经二十七却还被当作小孩的向繁白陷入沉思。

“是呀是呀。”任飞雪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

是你个头！要不是你飞这么快，我至于跨这张脸吗！

耳边隐约响起小人的欢唱声，向繁白闭眼深呼吸，平复心境。

飞剑划空，来者凌空跃下，剑归鞘中，身姿挺拔如松，面若桃花，眉目似是在传情，叫人想起话本中的翩翩君子，引得周围的女弟子掩面打量。

“萧焕，你们美人峰的出门能不能遮掩一下，不然叫其他男弟子怎么活。”

萧焕满是歉意地笑：“自知貌美而恃之，此乃峰主所言，我自是要遵守。”

美人峰是近四百年新设立的峰，由徐曦长老命名。据传，美人峰只收容貌艳丽之辈，从峰主到亲传再到峰内弟子，皆是桃花不断，“道侣”勤换，惹得旁人为之心动又心痛，有“祸水峰”“负心峰”等等别称。

进到堂内登记，值守长老照着令牌上的图画比对，见确实个个都符合，将令牌取下交给领头的萧焕，又在记事簿上写下四人名字。

登记完，那美人峰弟子还有事便匆匆离去，名为温灵儿的女修和任飞雪并不急着走，向繁白向他们咨询了些事情。

“你问哪里可以卖符箓？”温灵儿稍加思索，“三个有妖兽的主岛外围皆有买卖的坊市，其中第六主岛的坊市规模最大，有外边派遣来的店铺，比如守心阁，那的买卖价格比我们这的弟子杂役自己捣鼓的店要合理很多。”

“师妹你会画符啊？”任飞雪感兴趣地发问。

向繁白顿首：“会一阶传音符、岩铁符和水息符。”

“那水息符可以多画些，这个卖的最好。”

“谢谢。”

“嗨，多大点事，你谢我不如多笑笑，整天绷着脸和老头老太似的。”

有吗，她摸着自己的脸，记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笑容还是挺多的。明明才不到一月，逼仄道观里整日不知在乐呵些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我能再问问该怎么和其他门派的人联系吗？”

“这简单，你要联系的人若是有传音符，你想着他的样貌，在传音符上写他的名字；若是没有，在传音符写上他们宗门的名称，功德堂里会有人接，告知你的姓名，功德堂的人会通知对方是谁联系，不要灵石的。”

“好。”向繁白露出灿烂的笑容，预备等会儿回去就联系程六、程小九他们。

——

“共192块下品灵石，请您查收。”守心阁的伙计清点好符箓后，将灵石转交给向繁白。

可算回本了。

她近些日又新学了一阶符箓风隐符、二阶符箓腾鱼符、二阶符箓炎爆符，200张符纸消耗一空。成功率还算高，成功了百七十张，一阶符箓基本都成功了，主要折损在二阶符箓，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一连画废了□□张。

千淼真君在课上强调，初学时不要在意成功率，回本不能强求，画符时要做到全神贯注，同时也不能过度消耗。画符依靠修士的神识，在限度内使用可以健壮神识，但超过一定范围无异于竭泽而渔，长此以往对神魂不利。

所以向繁白每日练习不会超过自己的极限。她连着画后便要休息一阵，避免损伤神魂，画完这些符花费了大半月。

每种各留三张在身边，其余通通卖掉，水息符如任飞雪所言，收购价比其他一阶符箓高出不少。

“你们这会将妖兽皮制成符箓吗？”

“可以，如果您自己提供妖兽皮，我们这边会为您加工，收取一成灵石作为加工费。”

“好，这边有卖第六主岛的地图吗？”

“有的，三块下品灵石一份。”

“我要了。”

第六主岛的面积很大，从外围走到中心要五日，其上是原始森林，内有许多灵草妖兽。

第六主岛的森林分为外围、内围和核心区域，每层之间设有阵法，保证外围的妖兽不超过炼气期，内围的妖兽未达金丹期。逍遥宗每十年，便会派遣弟子驱赶修为临界的妖兽，不少世家、散修和其他附属宗的弟子也喜欢来这历练。

为确保林内妖兽数量，第六主岛每年三、四月禁止入内。

向繁白决定去林东侧的朋鼠巢周围，朋鼠牙尖嘴利，攻击力不强但善于逃窜，无特定的五行属性，往往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幼年朋鼠修为不超过炼气二层，成年朋鼠大多在炼气三层或四层，属于夜行妖兽，白日龟缩在巢穴中，可以通过放置饵料勾出。

买好朋鼠喜食的灵米，又以想要单独历练为由拒掉一伙人的组队邀请，向繁白来到朋鼠巢，将灵米撒在鼠巢洞口五米处，贴上风隐符藏匿于树冠中。

不多时，三只幼年朋鼠钻出洞口，左右打量，确认无人便奔至灵米处大块朵颐。

土刺从地中刺出，贯穿了两只朋鼠，较为敏捷的那只躲过后向鼠巢飞奔，洞口处的杂草化作带尖的藤蔓，身后的土刺再度袭来，朋鼠腹背受敌，被困死其中。

收好三只朋鼠尸身，向繁白换了处大些的洞口，又给自己拍了张风影符。

这次被吸引来的是两只成年朋鼠，体型是幼年朋鼠的四倍，向繁白如法炮制，但成年朋鼠显然比幼年的更加狡诈，灵敏地避开，向繁白转刺为圈，限制了朋鼠的活动范围。两只朋鼠似乎是被激怒了，利爪变化成铁，挥向土石，将其劈裂。

她以土生金，将一只朋鼠的眼睛捅瞎，藤蔓从地里窜出，紧紧缠绕住两只朋鼠，却被它们撕开，两只朋鼠嚎叫，竟喊出了十多只成年朋鼠，向繁白眼见情况不对，熊熊的火焰顺着藤蔓燃起，两只朋鼠立刻被烧的焦黑，火势蔓延，鼠群四散。

这十多只朋鼠中有水属的，只见它们嘴大张，水凝聚成团，而后甩向燃起的火。

向繁白用土石分别围住散开的鼠群，而后掏出三张岩铁符，拍向土堆，有了岩铁符的加成，她再度化土为金，鼠群短时间内不能攻破。

贴符的动作暴露出了她的位置，木属的朋鼠操控植株，攻击她所在的那棵树，火属朋鼠点燃。拜风隐符和锻体功法所赐，向繁白敏捷地躲过，分心唤出土刺，将那八只静立施法的朋鼠刺穿。跃到另一棵树上，再度唤出藤蔓，扼住它们的咽喉在藤蔓被撕毁前，其上的植株尖刺转为铁刺。

鼠群覆灭，巢穴内似乎在躁动。她不敢久留，匆匆将鼠尸收入囊中，全速离去。

在鼠巢彻底看不见前，她回首远望。

小小的洞口被奇长无比的黑色利爪破开，利爪泛着金属的冷色。

那是半步筑基的朋鼠王。

她要是再晚些走，就会被那利爪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