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可不会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看半天热闹。”许今朝还嘴,还特地加重了“看热闹”三个字。
时临在黑暗里的声音微凉:“妖族余孽时临在寒渊境中不见悔过,反而染指无辜少女……”
时临那双漠然妖异的瞳孔中杀意一闪。
许今朝无意间瞥见时,心中暗道不好,猛地剧烈挣扎起来。
却被一把扯回去,一只冰冷的手卡在她的脖颈上,微微收紧。
其实从旁人的视角看,她几乎躺在时临的臂弯里,两人动作暧昧极了,看起来颇像一对交颈鸳鸯。
若是时临在黑暗中隐隐发亮的瞳孔没有一闪而过的杀意的话。
“你自投罗网,帮厍玉谌钓我出来。”他轻柔地在她耳边陈述着。
那声音轻渺如烟,却带着阴阴煞气,许今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他手上微微用力,她便感受到手掌一阵强大的吸力,让她浑身五脏六腑像是被击打了一般痛苦。
一个蓝色的内丹从其中硬生生被吸了出来,飞入了时临的身体!
“既然你已经琵琶别抱,那阴阳髓我就笑纳了,”时临在黑暗中的笑意有些邪气,“毕竟我可不想在尸体身上取我的内丹。”
时临以为她投诚厍玉谌,跟厍玉谌一伙暗害他。
所以他不是来救她,怕是来取她小命的!
许今朝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她颈上的手不断收紧,窒息感不断升腾,大脑一片空白——
力道戛然而止。
“……戚沣?”
时临突然低声喃喃道,声音有些含糊和犹疑。
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也逐渐松开,许今朝趁机一把推开他。
外面黑气怪物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痛苦一般,双手陡然握成拳仰天长啸,那声音充斥着悲伤和痛苦。
他身上黑气好像比刚进来时淡了很多,真容逐渐显现出来。
时临仔细凝视着那黑气怪物,突然一闪身出现在那黑气怪物面前,那怪物一感应到,就怒吼一声扑了上来。
时临一闪身躲过,仔细辨认后他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戚沣,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怪物怔了一秒,脖子不正常地扭动起来,在挣扎之后,仍是一道混着黑气的磅礴力量冲时临面门闪电般袭来。
时临无心攻击,只得不断躲闪,可空间狭小,不一会就上蹿下跳狼狈不已。
时临看自己的身上数条血痕,无比狼狈,眉心一皱来了火,双手腾起巨大火焰与那黑气怪物缠斗在一处。
许今朝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时临一通老拳叮咣乱打,把那怪物打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那怪物始终没有意识,无论时临如何呼唤。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缕黑气悄悄缠上他的胳膊。
“砰!”随着一声巨响,外面的脚步声骤然炸响,看来是暗室的门被推倒了。
时临显然也听到了,且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出现一丝诡异的凝滞,仿佛受了很重的内伤一般。
刚刚压倒性的优势瞬间逆转,他吃力应付着那怪物。
如此缠斗不是办法,许今朝想,如今他们在厍玉谌那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时临被抓,她必是死路一条,那不如……
她隐在暗处冲时临打了个手势,时临置若罔闻,却在强行冲破桎梏时吐出一口鲜血。
许今朝听着外面的人声沸腾起来,不由焦急起来。
趁着时临与怪物缠斗,那怪难以分身之时,许今朝趁机迅速跑到怪物背后,试探着伸出手掌贴近那黑气,同时身体微微运气。
果然手掌好像有魔力一般,隐隐闪起金色的光芒,那黑气争先恐后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手掌,化而无形。
那怪物痛苦地发出呜咽,然后从怪物体内逐渐发出一种如敲击金钵一般响亮的哨声,身上黑气已经几乎消失殆尽,露出一张面无血色的脸。
时临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皱起眉,似乎难以置信。
那人毫无生机地向前扑去,时临抬起他的胳膊往脖子上一架,抬头迅速道:“走!”
随即三人欲从刚刚时临来的地方离开,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巨大的火舌如龙啸冲着他们席卷而来。
电光火石间,时临闪电般拉住反应不过来的许今朝往自己身后一藏,眉眼一凛,身体瞬间爆发出巨大力量。
一只手燃起一捧蓝色火焰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与那火舌狠狠撞在一起,那火焰造成的气浪直上九霄,霎时间飞沙走石,整个暗室都轰隆隆坍塌下来。
许今朝惊恐地呆在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熟悉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巨大的火舌……如毒蛇一样向她蜿蜒而来,就好像是在哪里,她也曾直面这样冲天的火焰和毁天灭地的力量。
梦中那些痛苦翻滚的人……
“你如此逆天而行,定是要遭天谴的!”一个无比悲愤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脑海。
“天谴?即使是天谴,你们怕是也看不见了,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声音猖狂地大笑起来,那声音邪肆恶毒,有着极强的破坏欲。
许今朝被巨大的痛苦击中,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阿临,怎么刚来就要走啊。”一声轻笑骤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那声音透着隐隐的熟悉。
她回过神,时临死死拽着那昏迷的人,挡在她前面,勾起嘴角挑衅般看着对面的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叔父。”
厍玉谌摇着一柄折扇,悠闲道:“叔父好得很,就是惦念你的紧,不如留下来,跟叔父一起吃顿饭吧。”
话音刚落,无数蛇族士兵从天而降,齐齐向他们飞来。
时临把那昏迷的人推给许今朝,直面着厍玉谌,冷意染上眉眼,长发猎猎飞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散发出蓝色光芒,手中凝结起蓝色火焰。
那火焰好似有生命一般,逐渐凝成巨大的龙形,张牙舞爪向蛇族士兵呼啸而去,带着山崩地裂之势几乎贯穿那些士兵的身体。在无数惨叫声之中他眼中燃起战意,化身为一道白光直冲那厍玉谌而去,厍玉谌迅速地将手一翻,手中也腾起熊熊火焰,与时临狠狠撞在一处,连空间都荡起一丝涟漪,一蓝一红,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许今朝看着他们的招式,总觉得他们的功法和火焰好像有些奇异的……相似之处?
二人对峙许久,时临用尽全力占了上风,厍玉谌额间甚至渗出了汗水。
但突然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萦绕着一团死气,连手中火焰都变得摇摇晃晃、若隐若现。
厍玉谌见机,眼中精光一闪,立马趁机悄悄腾出一只手轻轻一翻,一道青光就朝时临飞去。
“小心!”许今朝眼神一利,提醒道。
时临闪身躲开,却被火焰击中,他向后退了几步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多年不见,阿临你好像退步了啊。”厍玉谌几乎忍不住笑,看到他脸上的黑气笑意更甚,一双眼睛充满邪气,右手运起法术要再补上一击。
正在此时,一道蕴含着天地之力磅礴力量的金芒向厍玉谌飞击而去。
厍玉谌没放在心上,抬手去挡,那金芒却狠狠穿过他的防御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直接将其一把击飞出去。
时临那张冷冽的脸都出现了龟裂,惊讶地迅速望向金芒飞来的方向。
许今朝正难以置信又惊喜地来回看自己的手有没有镀金。
时临迅速施法,一道蓝光闪过,三人瞬时从原地消失。
厍玉谌死死盯着三人原先站的地方,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可能?难道是那个丫头……”
时临带着许今朝和那男人离开了厍宫,飞至青石湾附近的密林,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气息断了,三个人摇摇晃晃往下坠。
许今朝吓得下意识运起气,浑身内力却好像流空了一般,一阵无力感和莫名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三人歪七扭八地摔在地上。
“哎哟,这怎么躺了这么多人,这地方可不好睡觉啊。”
不是……内力流失得怎么这么快,许今朝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夜幕昏黄。
浑身还是软绵绵的,身体里传来细密的疼痛感,只是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还扎了个蝴蝶结。
许今朝硬撑着从床上下来,观察着四周的陈设,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屋,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许今朝浑身警戒起来。
一个熟悉的面孔却看着她惊喜地大叫起来:“呀,阿朝你醒啦!”
浑身零零散散的木架子,咋咋呼呼的语气,竟然是……“三娘?”
三娘走进来,放下一碗黑水咕嘟的玩意,许今朝问道:“三娘,你怎么在这?”
“哎呀,你都不知道,前儿个我去碎石林采药,老远就看见好几个人在地上躺着,我还说呢,这地方哪能睡觉啊,凑近了一看,欸哟可吓死我三娘了,地上躺了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三娘絮絮叨叨的,许今朝听的耳朵疼,赶忙抓住三娘的手,打断道:“所以是你救了我们,多谢。”
三娘被打断施法,也不恼,笑盈盈的,“嗨,朋友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的同伴还在昏睡,我把他们安排在隔壁屋了。”
朋友,好陌生的词汇。
萍水相逢,朝生暮死,如露水一样短暂的情谊,却被一个异界的妖视为理所当然。
“快把药喝了吧。”三娘可不知道她心里翻起的惊涛骇浪,认真地端起碗递给她。
刚升起的感动被碗里黑咕隆咚的玩意一下子给打破了,那“药”几乎凝成实质朝她伸出了邪恶的爪子,她的胃里好像也跟着开始咕嘟了。
她赶紧打着哈哈脚底抹油溜了。
许今朝去看了一眼那俩人,那个怪物身上黑气已被吸取殆尽,但看起来毫无生息,像死了一样。
时临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但是眉头紧皱,好像在梦中也遭受极大痛苦,仔细看伤口处还缠着一团黑气。
许今朝没想太多,伸出手去吸取黑气,那黑气甫以接触到她的手掌,她陡然像针扎一样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好像万蚁噬心一般,耳边响起炸雷一样的惨嚎和尖叫声。
就好像……无数冤魂在她耳边索命,蕴含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悲伤。
许今朝赶紧收回手,半天缓不过来,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