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如愿用“出卖秘密”的方式把两大麻烦人物都送走了。
想着终于可以闲暇下来,他放松了心情,一转身便看到坐在围栏外歪脖子树上的左霁,左霁斜仰着下巴,眉头微微蹙着盯着他,末了,俩视线对上,左霁眉一挑,咄咄逼人道:“我给你个机会,你把你刚才说过的再说一遍?”
言下之意,是左霁看出了他刚才说谎。
亓官倒是全然不慌,面对他这小兽举爪般的威逼虽表现出了很没好气的样子,心里实则觉得有趣。
亓官点点头,薄薄的嘴角轻扬起来,对他坦言:“没错,厉霁不是打翻了药剂,他吃的压根就不是左世成附带在家书里的那包毒药,他吃的是自己在外面行走一直随身携带的假死药。”
“即便是知道了真相的他也没想过要为仲晟放弃性命,而是寄望于见步行步。他只是因为行踪败露了所以想从男欢院抽身,借假死遁逃,却不想,没等到收尸的等到了你。”
是嘛,这样一来就合逻辑多了。
这个左霁信。
以前或许不知道。
但是这段时间他频繁作噩梦,就梦里厉霁的那个狠劲,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之前理解为的那个会为爱人殉情牺牲之人。
烦死了。
左霁心里抱怨道。
他到现在都想不起自己之前的事,只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糊里糊涂来到这,抢了人躯壳,还要掺和那么多事,一点本事没有,那次在药庐能活下来,真的全凭仲晟拿命来换。
他眼里有了内疚。
但,很快便隐没了去,他好奇问亓官:“你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亓官手指往天上一指,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话惹得左霁嗤笑。
翻译过来是不是就是手下情报组给力?
眼前这大仙眼神明亮,身姿挺拔,行走坐卧皆很优雅,飘逸潇洒,从容不迫,给人的感觉不凡且独特。
左霁觉得他对自己并无恶意。
又拿不准为什么他要掺和他的事。
不过自己参不透是正常的。
他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以前的生活除了上下班就是刷刷手机,打打游戏,偶尔和朋友聚一聚,没啥需要斗智斗勇的地方,最大的忧患就是工资太低,荷包太干。
哪比得上这里的大神们,每天吃饱了其余啥都不干,就知道在这你算计我、我炮制你。
“你刚才说的什么天亮之后的事也是忽悠人的吧?”
“真话。”
左霁一怔。
“不可能!”
亓官一笑。
“你别忘了,他还没死透。”亓官对他一指:“你别忘了,你现在在哪。”
“我……”他一张口,忽然明白。
对啊,他现在不在壳里啊。
他暗惊。
他赶紧从歪脖子树干上下了来。
清澈且明亮的眼睛蒙上了焦急,他转身就往石梯下跑,没两步又折回来,慌问:“不对啊,我试过了,我爬上床照着壳躺下去,躺了好几次都回不去啊。”
他以为亓官会教他什么办法,或者给出建议,很迫切地盯着他。
但,亓官对他露出了那一贯耐人寻味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他等了半分钟。
“哎”地一声,他急躁跑掉了。
亓官目送后一笑,摇了摇头。
这事儿不止左霁慌,太子府里所有知道的人都慌了。
“可信吗?”白马焱问。
“谁知道呢,你敢赌吗?”酌醉反问。
墨佳瞥向了李熹。
见李熹暗下惶惶,却不说话,他便问他:“你怎么看?”
“有什么怎么看?我只认一个人。”墨佳让白马焱去那边床上躺着瞒下他去净晴九岚的事令他不快。
手中的小小檀香折扇一展,李熹扑了扑心底里的焦虑,斜眼瞥着墨佳,嘴角冷冷一提,答:“你我之后是敌是伙伴,就看明日太阳升起之后了。”
话是这么说,人肯定是要尽全力去救的。
不然左霁就真的没了。
墨佳觉得他这么说纯粹多余也忽然觉得自己主动问他有点白痴。
但也明白是因为他和李熹此刻心里都乱糟糟的才会这样。
“希望阳蟾真的有用。”墨佳丢下这一句出去了。
李熹听罢,心里更没底了,转眸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发怔。
其实心里乱糟糟的不只是这些人。
还有一个,坐在红颜阁最高层的露台上,放空了盯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一刻的犹豫还真不似他的性格。
他向来都杀伐果断来着。
有人送来了几个果盘。
他瞥了一眼,见齐拓跟着进来的便收回了视线。
齐拓进来往旁边的软椅上一坐,随手扎选了几片不同的果块,那送果盘进来的丫鬟们纷纷拿起,用绢帕掩嘴吃下,退到后面等了一刻钟后便退下了。
齐拓这才拿起玉签给自己扎了一块。
放嘴边咬了一口,嘴里甜得美滋滋的,他抬眸看厉旭脸色极不好,问:“殿下有心事?”
“告诉你一个秘密。”
厉旭忽然压低声音这么说让他眼睛一亮。
他马上丢下果块凑近来。
厉旭瞧他这爱极了八卦的劲儿顿时有点没好气,暗暗磨了磨后槽牙隐忍下脾气,才道:“太子要死了。”
齐拓眼睛里的光灭了。
厉旭一瞧他这反应,哎,不对。
“你……”厉旭眉头一蹙:“这什么反应啊。”
“没有啊,您不就把我知道的事再说了一遍吗?”他退回去,坐回软椅上,重新拿起自己吃过的果块:“然后呢?”
“……然后……”
厉旭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脑筋转了十八个弯,主要是怎么问都觉得不合适。
想来想去,他问:“我们应不应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
齐拓微怔,顿时有点不明白了。
是……落井下石?以保证太子殿下一定要凉透的意思吗?
“那阳蟾……你能给我吗?”
厉旭这一问让齐拓暗暗有些慌了。
他不由得猜厉旭这是不相信他吗?
可是为什么呀?
就他俩那千丝万缕的亲缘关系和羁绊,最近又没啥大事发生,不至于啊。
“那玩意儿真的没有了啊。”
齐拓心想不至于,答道。
因为他没有从厉旭眼里读出任何猜忌。
“真的吗?”厉旭问:“那这玩意儿长的什么样?”
“那个其实就是一种奇花异草,成熟了之后结出来一种不知道是花还是果的东西,形状似蟾,颜色却很怪,像太阳。”
太阳?
厉旭眉头一皱。
末了,抬头看了天空一眼。
此刻太阳正躲在厚厚的云层背后,只怯怯露出一道有弧度的光线。
这光线还是有层次带彩的。
“那是什么颜色?”厉旭好奇。
“这个……”齐拓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想了一想,说:“这玩意儿感觉会发光,像……带白光的橙黄色。”
厉旭心里没有概念。
却,垂下眸,拿起茶杯,他答了一句:“好。”
齐拓点点头,姑且认为自己应付过去了。
殊不知,厉旭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厉旭轻啜了一口茶,抬起眸来盯着眼前的齐拓,眼神有些复杂。
房间里,帘帐后,躲在角落处的莫怀背着齐拓领下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悄无声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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