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事先并没有想到陈余竟然会突然说这个，蒋辂年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震惊。

“嗯？”他勾着嘴角看向陈余。

“你刚才说的话，是我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蒋辂年再三确认道。

见他这副反应，陈余突然就非常想笑。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窗台上的那只棕色小熊玩偶，心里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立马便开始伸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既然他们这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跟蒋辂年之间的那些私密事，那自己何不大方一回，让他们一次看个够呢？

陈余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刺激感渐渐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当年只不过是知道蒋问迟在跟蒋忆交往，老爷子就已经被气地跳了脚，陈余很难想象，自己现在如果邀请他看一场现场直播的话，那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是说……他会被气到立马冲过来杀了自己？

陈余冷笑了一声，故意将自己光着的上半身朝着小熊玩偶那边转了转。

“我们今天……要不要玩点儿刺激的？”

陈余伸手从床头柜里掏出了一个半开口式的头套，用一种极度魅惑的表情盯着蒋辂年的眼睛问。

蒋辂年哪见过这副模样的陈余，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他甚至连陈余到底在说些什么都没听清就已经点头答应了。见他答应了，陈余立马便伸手将那个头套套在了蒋辂年脑袋上。

他是在挑衅陈老爷子没错，但挑衅的同时他却并不想让蒋辂年的脸也跟他一起出现在这场现场直播里。

陈余已经做好了这场直播会被公之于众的心理准备。

他可以坦然接受关于自己的任何一种结果。但留给蒋辂年的，却必须得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负面黑料的生活。

陈余脸上浮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无限接近疯狂的表情。他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多得暴露在了那个小熊玩偶的监控之下。

那一晚，是陈余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场狂欢盛宴。

他希望蒋辂年能因为这场“盛宴”而记住他，为此，他倾尽所有。

……

一夜未眠，蒋辂年被陈余缠着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结束。蒋辂年似乎累的不轻，洗过澡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床上，陈余用一种非常冷静但又非常不舍的目光静静地望着蒋辂年那张熟睡着的脸。

在蒋辂年的安危这件事上，他等不了，也不能去等。昨天被老爷子从茶园扔出来的时候陈余心里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打破老爷子的布局，才有可能能换来蒋辂年的一丝生机。

但这样一来，他就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站上当年蒋问迟也同样站上去过的那片悬崖。

他突然意识到，生在那个家里的人，似乎总是会面临这种生死抉择。陈余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特别想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在他这个年纪就被迫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

但不管答案究竟是怎样的，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蒋辂年绝对不可以有事。

陈余下了床，脚步一点一点地朝着窗边那个深棕色小熊玩偶靠近着。一直到眼睛马上就要完全跟那个玩偶的眼睛贴在一起了之后，陈余的脸上这才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度病态的笑。

“来抓我啊！”他对着那个小熊，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

茶园内，从昨天晚上开始陈老爷子的眼睛几乎就从未合上过。对于陈余的所作所为，他感到震惊，不解，愤怒，但就是没有一丝的理解与心疼。

他并不认为是他将陈余一步一步地逼成现在这副模样。相反，他觉得陈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阿屏，你现在马上就去找他，告诉他不必手下留情，从现在开始，陈余不再是我儿子了。”陈老爷子对着陈余姑姑冷声吩咐道。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不舍。

他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处决者一般，而陈余，只不过是他手底下小喽啰里最为不起眼的那个，甚至只要他稍微感到有一丝的不顺心，就可以立马将陈余拖出去处决掉。

“我知道了哥。”听清楚陈老爷子的话之后，陈余姑姑脸上的表情短暂僵硬了片刻，但很快，她就点头答应了。

另一边，陈余对着小熊玩偶说完话之后就立马将那东西扔了出去，包括先前陈夏在他家里安装的那个针孔摄像头，陈余也一并拔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给陈夏还有路好分别打了一个电话，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简单地跟对方聊了几句日常之后就挂断了。但或许是察觉到了陈余身上的不对劲，半小时后，陈夏还是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陈余家里。

但很遗憾，她赶过去的时候，陈余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给陈夏他们打完电话之后，陈余就开车出去了。他想去蒋问迟原先住着的那个院子去看一眼。

即便他知道那个院子现在早就已经不属于蒋问迟了，也知道那个地方如今已经不会再见到任何一件跟蒋问迟有关的物品了，但他还是想去。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这辈子活到现在为止，陈余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蒋问迟。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那么好，但他却并没有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发现蒋问迟身上的不对劲。

为此，这些年以来的每一天，陈余的心几乎都在折磨与后悔中度过。

但不管怎么样，死了就是死了。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当初那个会把家里最后一罐牛奶留给自己的蒋问迟了。

陈余靠在车里，眼底带着浓重的痛苦与思念。

“哥……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陈余对着不远处那座早就已经跟他记忆中不同了的院子喃喃地说。

之所以到这儿来，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这里等着他。

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带走了蒋忆，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蒋问迟死在了这座院子里。

陈余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落了下来，打湿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深灰色外套。

他突然发现，现在距离自己遇见蒋辂年的那天转眼已经过去快三个月的时间了。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不知道蒋辂年能不能过得惯南方的冬天，陈余心想。

想到这儿，陈余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手机。这已经是他从家里出来之后第无数次去摸自己的手机了。他期待蒋辂年能早些睡醒，然后打电话给他，但同时也害怕蒋辂年会这么快就打电话给他。

陈余的内心有些矛盾。

他将手机掏出来放在自己腿上，但令他失望的是，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那个名字却并不是蒋辂年。

陈余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很快，一封事先编辑好的短消息就已经发了出去。

与此同时，陈余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一下，车身猛地一抖，紧接着，不等他回头去看，一个熟悉的，令陈余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已经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好久不见小陈余。”

听见那个声音的一瞬间，陈余整个人就僵住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正看见对方的时候，陈余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跟几年前比起来，对方的容貌几乎没怎么变。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凶狠放荡。

他望着陈余，眼神如同当年那样上下打量着陈余。

“以防你不知道，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声，有人花钱买了你的命。”那人淡淡地说。

陈余张了张嘴，声音突然变得很沙哑，就好像是有人往他嗓子眼里撒了一把非常粗糙的砂砾一般，怎么听都令人觉得硌得慌。

“我知道。”陈余说。

那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就在陈余以为他马上就要动手了的时候，他却又突然转头看向了不远处，蒋问迟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子。

“你想不想进去看看？”他问。

陈余神色一滞，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抖。

“可以吗？”他轻声问。

能在死之前再看一眼蒋问迟曾经住过的地方，陈余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因为这样的话，他死之后万一真的在那边碰上蒋问迟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起码，自己还能跟他讲讲关于这座房子的事。陈余心想。

见陈余似乎也有意想进院子里面看看，那人没多犹豫，二话不说便伸手推开了陈余的后车门。二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那座房子走去，远远望过去，他们的身影，竟然就跟周围那些结伴去探望亲人的人没什么两样。

咯吱一声，伴随着陈余手上的动作，院门被他缓缓推开了一道缝。

眼前的画面，虽然说不上的熟悉，但对于陈余来讲，能再进到这个地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围着院子绕了一圈之后，陈余脑袋突然一抽，觉得有个问题自己要是现在不问的话，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再问了。

“你……知道我哥其实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陈余问。

听见他的问题之后，那人脚步猛地一滞，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像刚才那么吊儿郎当了。

“当然知道。”他说。

“当年阿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但你也看到咯，做我这行的，有孩子对我来说似乎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他的话，令陈余陷入了沉思。

既然所有的事他都知道，那么也就是说，当年发自内心地想要蒋问迟的命的人，其实不止姑姑一个人。

“你们是真的没救了。”沉默了片刻后，陈余突然冷声说了句。

听他这么说，对方脸上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个极为好笑的表情。

“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你哥当年可不是我杀的。我杀的那个，是背叛我出卖我的人，只不过事情似乎有些碰巧罢了，他当时偏偏就跟你哥搞在了一起。”那人耸着肩对陈余说。

对于他的话，陈余连一个字都不信。有一句话老爷子并没有说错，那就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十恶不赦且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

想到这儿，陈余脸上不禁浮上了一丝讽刺。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他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