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
小金蹦蹦跳跳的看着从门口从进来的人,冲着他招手,“这边这边。”
白石看着坐在小金身边的真田,看得出来他情绪很稳定的把小金从凳子上扯下来,并且嘱咐道了句“先把东西咽下去”。
白石有些不好意思的过来,“麻烦你照顾他了。”
真田和小金住的是一个房间。
真田要了摇头,“没事,你让他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白石想了半天说,“幸村君还在球场。”
真田下意识问了句,“他吃饭了没。”
“没吃吧…”白石弯眸,“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
夜半和柳聊完之后,本来是要回酒店房间的。
都走到房间门口了,但是注视着柳打开房门进去后,脚步就仿佛顿在柳门前一样。不知道哪来的突发奇想,想着再去楼下贩卖机走一趟。
然后就越走越远。
本来停下来要买瓶水喝的,说来好笑,幸村摸了半天兜,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有钱。
夜色也沉。
晚间的路灯也显得昏暗,来往没有过路的人,树影婆娑间,显得有些骇人。他就坐在公共长椅上垂眸。
然后默念数字。
飞来的小蚊虫环绕在路灯下面,风吹过来时地面上的草都显得萌动。
雾蓝短发的少年身影单薄,白色的长衫盖过手背,他好像睡着了一样。
直到左手边突兀的放了一瓶水。
幸村愣了好一会。
身边突兀的坐了一个人。
两个人坐在一左一右,谁都不说话,一个垂着眸子,一个在抬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到处飞的蚊虫,还是满天的星子。
身边的人很熟悉很熟悉…
可幸村就是没开口,他秉持着沉默,愣了很长时间。
后来睡着了。
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就是觉得。
公共长椅一左一右的距离间隔里,莫名的缩短,阻挡在中间的水也被拿开。
像以前在巴黎的街头。
幸村头往下垂,点在这人肩膀处,突然小声喊了句。
“一濑之…”
“我在。”
有人把衣服盖在了他身上,说实话,不是很好闻,然后幸村就往他脖子处埋,笑着问,“连夜赶路来见我的?”
他不回答了。
幸村也不怎么困了,他半垂着眸子,拽着他的衣角,像是怕他走。去又忍不住说,“你身上有点脏。”
这人整个人僵住。
后来就睡着了。
后来第二天被路过的行人喊起来时,幸村是直接气笑的。
兜里还多了五百三十一块五分。
纸币里夹着一堆硬币,尾数是一个五十澳分三个二十澳分和四个五分。
幸村拿着那堆硬币垂眸沉默了很久,最后揣进了兜里。
又生气,又想笑。
如果不是手腕和脖子处是温热的,真的想生气。
早晨来球场时,幸村数了那堆钱一遍又一遍,然后又开始数网球。
他知道寺岛一直在跟着他。
他对别人的视线感知很敏感。
早晨迹部路过时看见他挑出来的一堆零钱还驻足了很久,“你没钱了啊。”
幸村愣了一会,“我应该是有的。”
大少爷还嘲笑他,“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里来的应该。”
最后以幸村“你不是有吗”结束话题。
你不是有吗。
后来幸村就注视着他放水,然后在放完水后,那个一直跟着他的视线陡然消失。
幸村郁闷了好一会儿,就坐在球场上一直等。
等正午的大太阳倾斜,等风吹过层层的云,把这人就等来了。
他会来的。
就像以前。
很大的雨在下。雨水混着血,那只灰色皮毛的毛染着半身脏污,扒拉着他的裤腿。
他盯着那双浅珀色的瞳孔发愣,然后看了很久。
雨淋着那只猫,也顺着雾蓝色的短发向下滴答。
然后是少年带着倦怠的声音,破开了雨幕,“后桌?”
雨很大。
“后桌!”
往来路过的人影重叠。
这个称谓很广泛,但最近的日子里,刚好有一个人特别喜欢这样喊他。
那只猫仰着头,吱唔的叫。而水滴答着发丝,雾蓝色短发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歪头向后看,那时候幸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转头了。
寺岛也半边淋着雨,手里拿着一次性的伞,快速的脚步淌过水坑,掠过人影,溅起水花。
灰色的短发全部打湿,浅珀色瞳孔里的光亮和那只猫眸底的希冀一样。
明明总是恹恹的一个人。
“拜托,我亲爱的后桌,不是说让你在教室里等我。”
那柄伞挡住了四溅的雨。
笼罩住了幸村,也笼住了那只猫。
两个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人,当然不会看天气预报,也不会带伞。
可其中有一个人去买伞了。
幸村笑,“一濑之。”
那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是寺岛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它好像你啊。”
幸村说,“灰色的毛,眼睛也像。带着点琥珀色。”
雨声明明不大,落在耳边却像是声势浩荡的架势。
“也很狼狈。”
少年人面对他,带着些许恶意的声音。
寺岛却笑了,眸底的乌青被流露的笑意掩盖,然后推搡着他,“滚。走不走,我送你回家。”
“猫…”
他那时候以为他不会去教学楼再找他。
所以他来时,连说什么都显得语无伦次。
“先带医院去吧。唷,小可怜。”寺岛弯眸。
他不知道在喊谁一样。
水坑的倒影里,走过了很多人。
两个人撑着一柄伞,一个人抱着猫,一个人撑着伞。
…
后来他弄丢它的那天也下着雨。
声势浩荡的到来。
“一濑之。”
“幸村。”
寺岛轻叹,他眉眼间依旧带着笑,“我们一起说要养得它。我不负责,我先走的,我不和你全揽责任,但我担一半。”
我先走的,我担一半。
幸村想反驳些什么,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些错愕的抬头,寺岛刚想往旁边躲过去,但发现手腕被遏制住了。
寺岛错愕的看他,幸村还在扭头看那边,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抓着寺岛的手腕。
“哟,我来的不巧。”
网球场的场地是全包下来的,在他们在的期间,是不允许外人入内的。
种岛拎着纸袋,笑盈盈的望过来,“生面孔欸。”
“我还怕你饿了,出去买了吃的。看样子是不太需要。”
幸村回过来神,下意识说了句,“不许跑。”
寺岛有些无奈的扬了扬被他遏制住的手腕,“我也挺没办法走的。”
幸村握他手腕的力度紧了紧,“不用了前辈,我这有吃的。”
种岛有些好奇的看他身后的人。
灰色的短发有些长,随意的向两边散落,落下的些许碎发落在眉眼,面色很白,唇瓣有些干裂的嫣红。
眸底的乌青浓重,显得脸色更加苍白,那双浅珀色的瞳孔就落在幸村身上,恹恹的带着倦怠的笑意。
察觉到他的视线时,眼皮漫不经心的抬起来。他看自己时,那双浅珀色的瞳孔是不笑的。随意一瞥,像是不怎么在意,视线又落在幸村身上。
种岛指尖轻缩。
“我先带他出去。”
“正门有监控。”种岛提醒道。
“我翻墙进来的。”
寺岛笑盈盈道,“你在这训练呗,我先走。”
“过两天等世界赛你上场,我在台下给你拉横幅。”
幸村:“…我缺你那个横幅。”
“这不是精神上的支持吗。”寺岛忍不住笑,“我真的,昨天你说我有点脏,有点伤害我。
我先去找个酒店住,捯饬完了再回来找你。”
“没事的。”
“可能咱俩确实不怎么适合交心的场合。”
好像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的时候,会被人打断。
“好好吃饭。”
寺岛轻笑。
“你管好自己吧。”幸村蹙眉,“早晨我兜里那五百多块是不是你塞的。”
“昂,我看你身上没钱。想着你应该也没想过换汇率。”
“我不会跑的。”
寺岛示意他掏自己的兜,“一分钱也没有了,早晨染头把从家偷的怀表都当给人家了。身家底都给你了。”
找的那点零钱还都给他买水喝了。
“我还得回来找你吃饭。”
“衣服…”
“从霓虹带过来的,不是在这买的。”
寺岛笑,“我真没钱买机票了。”
“还有张会限额的卡,你要吗?没有密码,但也提不出来钱。”
就是拿着这张卡会给自己惹点麻烦。
幸村垂眸,“我有钱,你不用给我塞。”
富里没想起来过,婺源也不知道,他们都自由,有自己的事要干。物质欲的生活比不上精神领域的。
“你玩吧,你前辈比我能照顾好你多了。”
他总是习惯性的把他推给别人。
你想走时会坐轮渡,闭塞的车厢,甚至于徒步。和婺源一样,没有定性,没有依据。
幸村垂眸笑,似乎是真的觉得很好笑,但又不知道在笑什么。
“嗯。”
看着寺岛离开。
种岛好奇问道,“把人留下来呗,又不会怎样。”
“留下来能怎样。”
幸村抬眸,“留下来也要走的。”
远方的风只会蹚过。
五百三十一块五。
寺岛翻过矮墙时,口袋突然掉出两个硬币。
他怔愣的掏口袋。
对于幸村,他没有丝毫的防备,以至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钱塞回来的。
他不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