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饭?”
幸村指尖轻点下巴,他眉梢留露出笑意,“毛利前辈,你喜欢的欸。”
毛利隧着他的声音抬头,圆体的小字精巧的印在牌面上,尔后是一长串留露下来的套餐系列产品。
红色卷发的少年紧绷的肩膀陡然放松,他轻叹,“你还记得啊……”
他们曾经走过一场白茫茫的雪。
是神奈川的十二月初,洋洋洒洒的大雪下的猝不及防。
往那之前,是寺岛不知道怎么从学生会长那要来的天台庭院的钥匙,幸村乍拿到钥匙时,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间。
“给我的?”
那双本就乌青的眸底这两天近乎要进化为眼袋,寺岛整个人虚晃的瘫在桌子上,整个人宛若一条废鱼。
而睡眠转好的幸村,白皙的脸侧因为室内暖气透着浅粉的晕气,他拿着钥匙,那双鸢紫色的眸子,呈着的那一泓碎光,将少年气晕染。
寺岛扯了扯嘴角,“打理天台庭院的那个前辈忙着升学,我去找了他。”
他半阖着眸子打呵欠,整个人恹恹的,“怎么样?有开心一点没?”
“呼…一濑之!”
少年的脸猝不及防凑了过来,弯弯的笑意侵袭来时,恹恹趴在桌子上的人扯了扯唇角,他抬手捏他的发尾。
寺岛抬眸看他,倏然把头埋进臂弯里,嗓音也有些闷。
“嘘…累死了,一会儿帮我看着昌河老师,他挺吓人的。”
后来啊。
那堂课是以寺岛睡觉,幸村没带课本。
两个人站在走廊迎着冷风,寺岛轻叹,“不是帮我看着昌河老师的吗?”
结果最后怎么还出来一个送了一个。
幸村眸子落在虚空,涣散间,一时看不清在想什么,“有点激动嘛。”
天台庭院啊……要栽些什么好,大丽菊、白蔷薇、向日葵……
寺岛轻叹,最后趴在他肩膀上浅浅的阖上了眸子。
而那本忘带的课本静静躺在桌洞里,风翻过桌面上的书页时。
讲台上是昌河老师略带严肃的讲课声。
时间抵达了十二月,寒风就开始凛然的穿刺着骨缝。
而乍拿到天台庭院钥匙的人每天的心情都近乎愉悦的要溺出来。
他那段时间心情很好。
所以在毛利犹豫着喊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亲子井时,幸村好脾气的答应了。
只是…在毛利到处陌生的神奈川,他甚至不知道去哪找一家正宗的亲子饭。
黑色的毛线衣白色的羽绒服,幸村跟着毛利在雪地里乱踏着。
本来显示晴天的天气里,就那样洋洋洒洒的下了场大雪。
一前一后的少年相随里,毛利近乎恍惚的怀疑人生。
“找不到路?”
什么找不到路…是根本不知道神奈川这边哪有卖亲子饭的,东京那儿倒经常去…毛利抿了抿唇,“幸村,我带你去…”吃别的吧。
“跟我走吧。”
幸村把手揣进白色羽绒服里,他没戴围脖,修长的脖颈露出来时,被冷风吹的有些泛粉。
“嗯?”
“带你去吃亲子饭。”
亲子饭…?毛利疑惑的看他。
茫茫的大雪里,街上人烟稀少的可怜,幸村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情绪来了,就随意解释道。
“前辈找的那家俱乐部不是很好。”
毛利跟着他窜过小路,在两幢高楼之间不过半米的小路里游走。
哪家?毛利略微迷茫了下,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说自新野那家?”
幸村想了想道,“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至于什么不好,幸村倒是没接着说下去,他随口就转了话题,“如果需要换球线的话,神奈川体育馆后面就有一家。”
“护腕定制也可以去那家,铅块的话你应该找莲二,前辈的负重有些不合适。”
毛利仿佛在听,又仿佛在走神。
两个人逐渐远离市区,毛利没来过这,跨过高楼,这里偏僻,像是走进了居民楼。
家家户户的狭隘拥挤里,幸村的嗓音还在继续。
说隐蔽藏着的小型植物馆,说最近的气候,说立海大的食堂,说711的自动贩卖机。
他好像在找个听他讲话的人。
他嗓音涓涓的,面庞冻的泛红,又蔓延着病白的颜色。
他手揣在羽绒服,在毛利疑惑他怎么不继续讲了的时候,险些撞在了他身上。
“到了。”
幸村嗓子有些干涩,说话声变得轻哑,毛利顺着他的视线抬头。很小的门,不像是吃饭的地方,也没有特殊标志的门牌之类的东西。
幸村摸了摸耳尖,冻的有些发凉,“我祖母也喜欢亲子饭。”
他伸出手时,微微顿了一下,木质的推拉门被推开时,热意扑腾而来,驱散寒冷。
毛利错愕的发现,小小的厅堂里,坐着很多人。
幸村带着毛利走到卡座前,他说话带着股缱绻的柔和,和关西腔不一样,嗓音软下来时,又带着毛利没听过的强调,拉的长长的,尾音勾起又下压。
毛利看见卡座对面的阿婆笑的眉眼弯弯的,她说话是土话,毛利听得半懵,就见那阿婆给他比手势,话语间携带着亲切。
毛利想不起来她说什么了。
只是记得那个笑,质朴又纯切,不像关西人,又带着关西的洒脱朗豁。
“阿婆是南方小岛来的,地方有些闭塞,听不懂很正常。”
吃饭时,幸村和他解释道。
毛利看着眼前的饭,他拿勺子拌开,而停留在幸村前的,只是一碗七草粥。袅袅的热意扑来时。
毛利才恍惚道。
神奈川有很多卖亲子饭的其实,只是他吃了很多次,找不到那个味道后,就不怎么吃了。
怎么想着要带他吃亲子饭…
真是。
“前辈。”
幸村捧着粥,他似乎有些累了,在热气里垂着眸子,显得有些不真切。
“走完这里其实只需要很短的路。”
几条街道,东转西拐,就能从市区步入居民楼,远离喧嚣。
毛利垂着眸。
这间小屋有些温暖,能驱散外面大雪带来的寒凉。
毛利又跟着他走出去,白色羽绒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绰,黑色阔领毛线衣露出锁骨,毛利第一次直观的靠他这么近。
这顿饭依旧不好吃。
两个人分别时,幸村顿了顿,还是随口道。
“如果要借植物图鉴的话,在图书馆的三楼东南侧3号书架。
前些日子图书馆布局更改,被换位置了。”
……
幸村也去借过这本书,拿书的时候看见蹲在书架前拿头撞书架的人时,有些茫然的问柳,柳说图书馆布局在更改,要预留更多的空隙出来,很多书换了位置。
他双手插兜,瑟缩着脖子,毛利安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时间线·现在。
毛利看着眼前的牌匾,那场雪下了很久,层层的沉淀下来时,终于把那个留在关西的人,压在了神奈川。
他仿佛找到了留下的理由。
陪着他,在自己还在的时候,要一直赢。要一直赢,不可以输,不可以在他面前输。
飘忽不定的风突然想要驻留。
却依旧不怎么敢去接触明月。
毛利推开木质的推拉门时,清脆的门铃发出悦耳的响声。
时间仿佛一下子跨越了很久。
国二时毛利道,“我有点喜欢这个校风严谨的学校了。”
现在毛利站在横木一侧,他推着门,室内的光洒下来时,给少年红色的卷发沾染暖意。
他眸子陡然倾泻出笑意,他撑着门,不知道打开了哪道心防,态度生涩却无意识的亲昵。
“小部长,进来吧。”
——我很早就有过这个想法,想带你来关西,想带你去大阪。
——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么相邻大阪的兵库,似乎也不错。
幸村抬眸奇怪的看他。
“我可不喜欢亲子饭。”
“可他们的招牌说茶碗蒸也很不错。”毛利垂腰道,他小心翼翼的挪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也是毛利前辈喜欢的吧。”
幸村似笑非笑的看他,毛利微鼓起侧脸,“那我就要吃这家。”
这话落下,不止幸村愣住了,毛利自己也愣住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他的错觉。
让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可以在他的纵容里肆意横行。
“那就吃这家啊。”
幸村跨过门下横木,擦着毛利过去时,毛利心间颤了一下…所以,更任性一点,他也会包容的对吧?
毛利突然想起来。
——“你说,他怎么不在这片儿放花了。”
——“puri,专门空出一块地给我们欸,这有什么不满足的。”
毛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跨步,他总是习惯性走在落后幸村又或者他斜前一步。
但在现在,突然和他并肩。
“你怎么不在那片儿放花了,就吊床那块儿。”
——是因为我和仁王把那盆白蔷薇折腾了吗。
幸村略微思考,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看向菜单,然后对着卡座边点餐道,“要一个特供套餐,然后加一份醉虾。
这里有栗米糕?”
丸井似乎想吃这个。
怎么不回答。
毛利看着那个垂眸认真看菜单的人,因为他垂头的动作,碎发争先恐后的佛落里,他头发是不是长了,落在脖颈上了。
…好瘦啊。
他这么瘦的吗?
神思似乎一下子被扩展,毛利脑海里的想法纷纷钻出来又消散。
……
“毛利前辈?”幸村拿着账单,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摆动,“怎么了?”
“嗯?!”
陡然反应过来的毛利眨了眨眸,他视线下意识落在账单上,“我,我结账…”
“不用了。”
幸村猫着身子,钻过幕帘,“以后再请我吃吧,我买了别的东西带给丸井他们。”
至于为什么不在那片儿放花了……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的在想。
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想法又在一瞬间消散。
他在仁王喂猫时答应了的,划片空给他们。
于是界限感的分明里,让他看着那盆白蔷薇,有些难堪的把他抱走了。
毛利眨了眨眸子,忽然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
他说了以后。
“小部长。”
“嗯?”
毛利在软垫上盘着腿,将流心蛋轻轻碾开里,忽然觉得很愉悦,他对面的人在吃茶碗蒸。
浅色的帘子给它们隔开了小小的空间。
“以后也给我当部长吧。”
“以后?”
“对…以后。”
幸村支着下巴看他,那双鸢紫色眸子盈盈的望过来时,将笑意揉杂在眸底,生动的少年明媚秾丽里。
“前辈想的还挺好。”
毛利转了转眸子,“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才不要。”
“就要!”
“……”
神奈川的风绕了许久,行止行停的。
在无限缩小的距离里,携带着一腔无畏,它在关西逗留,在未知的行程里。
它总是要回去的。
一路乘风起,终尽终还。
灰色碎发的少年垂着眸,将两根木签拼在一起。
寺岛轻叹气,他支着下巴,怎么刻的这么丑啊。
这怎么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