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您这折了株紫藤花。”
白色衬衫的少年手里捧着抹紫藤,眉眼间在光色的渲染里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在紫藤花祭时,和真田走过浅水寺时,真田说求枝签,幸村当时在寺前站了许久,然后说。
“这儿的紫藤开的很好。”
他没进去。
却在这场盛大的藤花祭典之时,折了抹紫藤回去。
此时在这株花即将要枯萎的季节里,捧着这株开得正好的紫藤,幸村又一次踏入了浅水寺,像是还愿一般,将藤花还了回来。
他将那抹紫藤随意搁浅在一旁。起身拜了拜。转身准备离开时。
后面住持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毫无预兆的,又仿佛是在他上一次在门前徘徊时。
他就坐在那儿静静看着他时,想要说的话。
“你相信天命吗?小友。”
浅水寺的阶梯高而稳,风鼓起的衬衫,少年清瘦的身形,浓丽的眉眼间突然掠过笑意。
“…我挺不相信的。住持先生。”
住持似乎丝毫不怀疑他的回答。
“你上次来时,我给你摇了道签。”
幸村伸手接过那道签运,在离开寺门时,他往下踏着阶梯。也没怎么看上面的批文,随意后抛,木质的签条丢掷在了垃圾桶里。
正当幸村准备继续往下走时。
男人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不看看吗?”
浅水寺建在半山腰,幸村似乎是觉得这道声音带着些许的耳熟。
他顿了顿,随意抬眸望过去。
半山腰的风又绕又转的徘徊在两人之间。
幸村有些错然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忍不住弯眸。
枯草似发色的男人静静抬着眸子,和他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明明是更为年长的年纪与阅历,却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男人的眉眼难得带了些许的局促。
他似乎有些不敢看他,唇角绷的很紧,又在他望过来的那一瞬间,极力的扬起了唇角,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
“好久不见。”
风穿过枝叶的间隙,幸村抬眸看他,仿佛一场跨越经久的洗礼一般。
少年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带着澄澈的明亮。
“好久不见——
浅井记者。”
浅井近乎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相机时才发现。
他没有带。
今天只是无意的路过,浅井禁不住感慨,果然啊。
他还是这副模样。
能轻而易举的激起人心底最执拗的艺术色彩临摹。
于是本该一个人的山程走成了两个人。
浅井在他旁边顺着他的步子走着,“幸村君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是吗?我觉得浅井记者变了很多。”
他们第一次相见,仔细算来。
竟是三年之前的故事了。
那时候满怀理想妄想去世界各地完成自己影像记录的青年,却在原生家庭的影响与压迫选择里。
就那样茫茫然的踏入了记者这个行业。
而浅井拿到记者证的第一份工作,是去报道新一代网球Jr大赛出现的天才少年,营造出舆论线。
哄抬杂志的销量。
那段时间他过的不好,两个一模一样的单反相机却仿佛将这个人割裂成两部分一般。
一半让他拍着无所事事不到他胸膛高的少年人,另一半…
他活在他自己给自己构筑的理想世界里无法自拔。
当同志带着他去到柿木公园时。
浅井拿着手里的手机,漫不经心调焦时,就那样,闪光灯的闪烁里。
少年雾蓝色的碎发粗不经意的闯入了镜头,他直直的望过来,那双鸢紫色的眸底却仿佛铺满着碎星一般。
带着滢滢的笑意与澄澈。
是一个少年人最具模样的代表一般。
浅井近乎时下意识的,把镜头粘在了他的身上。
当被问及球风问题时。
浅井还在想,他这么小,能懂什么这些问题。
可就是那样的猝不及防里,镜像的聚焦里,他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傲气,就那样直直的望过来。
“我想赢——”
就这三个字,让浅井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相机。他前面走过很多人,可大家似乎碍于年少的面皮薄,又或许是快乐网球的风格过于风靡。
枯草色的碎发掩盖里,那双若草色的眸子望过去。
理念的违背仿佛一下得到了冲撞。
那时候尚踏入记者世界的浅井,手里的相机对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个更广袤的想法。
倒不如说,眼前的人仿佛天生就会带给别人这种想法。
当浅井还想在镜头里留住他时,站在闪光灯下的换成了别人。
……
这条往下走的阶梯似乎不怎么经走。
浅井看着路的尽头,他微微放缓了步子,男人的声线带着一如既往的暗哑。
像是很久没睡好的觉,又或是太长时间不喝水。
“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我以为那年的jr大赛冠军会是你。”
可是他缺席了。
十岁的稚龄参加了十二岁的青少年组。
在决赛前夕,这人却缺席了。
幸村抬眸看他,那双鸢紫色的眸底似乎总是铺着一层轻浅柔亮的碎光,望人时又带着细细的缠绵。
“是吗。”
幸村弯了弯眸子,“浅井记者看漫画吗?”
“…啊?”
“我年幼时特别喜欢一本漫画。”
——《与少年漂流记》
“可我喜欢的偏生不是主角。”
他年少有一段时间,疯狂的喜欢那个,死于朝日的年轻皇帝斋山玉。
他们的对话中止于此。
幸村看着眼前的街道,忍不住弯眸道,“浅井记者走哪边?”
“我往东走。”
“那真不巧,我走西边,要坐电车回去了。”
幸村随意摆了摆手,白色的衬衫随风鼓动时,他又突然顿住。
“浅井桑,我看了你的《摄影记录》…拍的很好看。”
站在原地的男人因为他这句话突然抬眸。
他眸光又顺着他走,像是那年没抓到的聚焦录像里,少年的身影隐入人群。
一如既往的像那抹他未曾捉到过的光。
……
“回来了?”
幸村抬眸望过去,抱着猫的白金碎发的男人站在家门处的电线杆前,正静静抬眸望着他。
“嗯,回来了。”
幸村从他手里接过猫,少年眉眼弯弯的捏着昭昭的脖子,“富里桑给你吃什么了。”
“怎么最近胖了的感觉。”
“我这可没什么给他吃。”富里抻了抻腰,随手揽过幸村的肩膀,语气散散的,“走,带你去吃东西。”
幸村总觉得这话前后诡异的连接感里有些奇怪,他摸了摸昭昭,自然的往富里这边靠。
富里垂眸看被自己半揽入怀里的人。
“你想吃什么?”
“嗯…”
“啊,去吃章鱼烧吧。”富里突然道,“小吃街那边的很好吃。”
“……”幸村仿佛习以为常一般也没反驳。
而是应答道,“那就吃章鱼烧。”
他缺席的那场jr大赛。
是少年在那道无形声音的困束里。
第一次想去反驳些什么…
少年漫画里斋山玉那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到底是参杂进了他年幼时尚在长成的世界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