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过后,受伤的不只是吃了个大头的春见抚。
安室透几个人身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而无论是他们过高的警惕心,还是那不方便说出口的身份,都不会让三人放心的去组织的医院治疗。
或者说这些伤口,他们自己包扎一下也死不了。
安室透的安全屋是个不大的公寓,但是胜在位置隐秘,而且东西齐全,又没有什么过多的私人物品。
简单说就是方便随时补充弹药跟跑路。
金发的青年正对着镜子,用碘伏轻轻擦拭着脸上的伤口。
那是被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安室透中过弹,也很幸运的活下来了。
所以他知道枪伤有多疼。
所以这样的擦伤真的是万幸。
他这样想着,给自己上完药,捞起身旁扔着的消炎药吞了几片下去。
而后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警惕几乎被刻入骨子里,安室透下意识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或许是自己先前联系的绿川明到了。
安室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放松警惕,而是慢慢移到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
“谁?”
“绿川。”
安室透顿了顿,呼出一口气。
而后才慢慢打开门。
“这么晚来拜访?”安室透裹着蜜糖般的眸子微弯。
“啊。”绿川明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蓝灰色的眸子抬起,“或许你想吃小蛋糕么?”
安室透一愣。
随即,他脱力似的靠在了墙上。
绿川明转身关上门,用口型对着安室透说了个无声的“zero”。
“没有监听什么的。”安室透摆了摆手。
绿川明颔首,但还是打开了随身带着的信号屏蔽仪。
倒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幼驯染。
只是身在组织,多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随即,绿川明才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精气神一样,面无表情的坐在了沙发上。
他垂着头,蓝灰色的眸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光亮。
安室透抿了抿唇,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这次的见面,不光是出于两人都比较急迫的心情,更多是恰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例如一个来自亚图斯的汇报总结让他们写一下什么的。
绿川明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抬起头先对着眼前的青年苦笑。
也没必要非要这么自欺欺人。
绿川明想要开口说,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绿川明自己,自顾自的笃定亚图斯就是那个人。
但非要他拿出什么证据,他反而会束手无策。
或许他这样偏执的态度,在zero看来早就已经出问题了吧?
那双蓝灰色的眸子更加暗淡了几分,像是已经泥泞的死水。
绿川明的表情苦涩,就连笑容都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麻木。
“这次,我连陪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绿川明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两次了,他在我眼前中枪。”
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眼前都是大片的血色。
被子弹灼烧贯穿的皮肉,和那人精致但血色全无的脸。
一帧帧一幕幕,都是细细密密的针刺在绿川明心脏上。
而横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情爱,而是一念之差的红黑的交界线。
是从未契合的三观,和偏偏无法磨灭的灵魂深处的共鸣。
安室透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他这样的态度,憋了一口气从原地站直身子。
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三两步走到绿川明身前,用手抓着他的领子,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他、又、不、是、春——见——!”
安室透一字一顿,仿佛每个音节里面都带上了浓厚复杂的情绪。
尤其是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还可以咬重了音节。
安室透紫灰色的眸子看着绿川明,语速飞快的说着,像是生怕对方会打断自己的话。
“我已经打听到了,亚图斯本名叫做春见瞿麦。”安室透死死盯着自家幼驯染的脸,在发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时,才微微放缓了语气,“而且年龄也对不上,亚图斯不可能才24岁。”
而后,安室透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亚图斯在组织中的大概地位,以及那个“大人”的普称是怎么来的。
绿川明一言不发,只是唇瓣微张的听着他讲述。
像是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满腹空空,哑口无言。
说完这些,安室透的目光依旧是看着绿川明。
像是非要对方给他一个回应才肯安生。
绿川明慢半拍似的眨了眨眼,但还是逃避一样垂下眼。
安室透气结:“你不信我?”
且不说幼驯染之间的信任,单单身为安室透,他的情报能力就不能被小看。
“不是不信。”绿川明慢慢的说出口,“我知道你说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安室透:“那你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他不是你知道那个春见抚这件事,还是不够清楚吗?
“但是zero。”绿川明缓缓抬起头,语气温吞,“你又怎么能够确定,当初的抚说的那些,有没有骗我们呢?”
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像是一个程序运行出错的软件,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金发的青年缓缓重复着那句话,像是听不懂一样:“春见、骗我们?”
听起来像是笑话一样。
绿川明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和他对视。
“我不感觉我会把别人认成他。”绿川明苦笑,“就像你,不可能把别人认成我一样。”
安室透缓缓沉默了。
良久,他才反驳:“你这不过是诡辩。”
“你就当我是不愿意相信事实好了。”绿川明闭了闭眼,指节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看起来像是头痛,“但是zero。”
“但是hiro。”安室透直接打断他,话语中都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如果亚图斯真的是春见。”
“为什么他没有举报我们是卧底呢?”
那样的组织干部,真的会因为一年时间的相处,而对几个警察动了真情么?
绿川明像是也没法找到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他一头把自己栽进沙发里,像是一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抱枕中。
zero这样的说法……真的会让他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幻想抚,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可以跨过那条红线的地步了。
……
雪白的被褥间,一只手无力的攀附在结实的小臂上。
指尖下意识的想要用力,但触及温软的肌肤时,又像是野兽收起自己的利爪那样,收回了所有会伤害眼前人的力气。
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眸子此刻已经盛不下任何其他情绪,只能空茫的倒映着身边人的面孔。
“在想什么?”
琴酒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被欲念缠缚,却依旧是冰冷沙哑的质感。
春见抚的眼皮一颤:“没什么。”
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阿阵。”春见抚声音很柔,像是没了力气,“你会忠于我么?”
琴酒的动作和声音同时一顿。
而后,那恶劣的笑容再次绽放。
他的指尖掐着青年的下颌两侧,指下柔软的脸颊肉凹陷进去。
“是你手下的狗还不够多吗?”琴酒声音中的嘲讽从不掩饰,“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琴酒。
他也只是在想。
如果有一天他要和现在的黑暗决裂,那把□□的枪口会对准谁。
……
在组织任务的轮转中,时间总会过的很快。
尤其体现在青春期小孩子的抽条上。
少女的长成总是一眨眼之间的,尤其是女孩子身高长的早。
小雪莉只是一年的时间,身高就拔高了不少。
尤其是宫野志保喜欢绷着自己那张小脸,就更显不出她年纪小了。
“小小姐自己一个人也会孤单吧。”春见抚老神在在的窝在椅子里,身上凌乱的穿着件浴衣,头发也有些嘈杂的披散着。
那双紫色的眸子睡眼惺忪,看向宫野志保的时候毫无威慑力。
比起一个负责监视别人的极道干部,更像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忙里偷闲的保姆。
宫野志保看他这副样子,就感觉自己一阵无语。
她也不是没有警惕过这家伙。
最后的结果就是宫野志保独自跟空气斗智斗勇,看着自家姐姐跟这个蠢男人其乐融融。
比起宫野志保曾经想象的那些情况,实际上说,跟亚图斯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最生气的时候,莫过于每次亚图斯忽然有任务的时候。
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忽然离开,然后带着一身的伤狼狈的回来。
那个叫做沢川的下属总会往她这边跑,一拿药就会拿不少,让宫野志保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的到那些伤口有多惊险。
“你在这里干什么。”宫野志保鼓了鼓脸,倒是有了几分小女生的娇俏,“也不怕吹风会感冒。”
“小小姐放心吧。”春见抚轻轻笑了笑,温柔的眉眼一派祥和,甚至有点宫野志保不想承认的慈祥,“不过这种转移话题的能力真烂啊……”
宫野志保瞬间死鱼眼看他。
这人明明在对着姐姐说话的时候,就温柔优雅的像是每一个字都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但到了她这里,就莫名会释放一些恶趣味的吐槽。
“才不会。”宫野志保拎起自己的小背包,“颓废的大人更会孤独吧。”
她走到门前,在出门的前一刻回眸看了眼春见抚。
冰蓝色的眸子微闪。
“你不是很高级的干部吗?”宫野志保撇了撇嘴,“感觉你很喜欢那个苏格兰的样子,为什么不干脆多叫他陪你。”
苏格兰是绿川明的代号。
一年的时间,足够这些优秀的孩子取得代号了。
譬如成为波本的安室透,成为黑麦的诸星大。
而正如春见抚当年所料,这样的好苗子即使会经过他的手,在授予代号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是亚图斯属的代号。
朗姆会给他们合适的代号的。
而且就算朗姆不想动手,boss也不会允许。
就连当年差点真的变成一瓶高浓度伏特加的安室透,最后也不是安安分分成了威士忌?
亚图斯手底下的人,别人想碰没那么简单。
即使那个人是boss。
“这可不行啊,小小姐。”春见抚垂眸笑笑,睫毛会顺着他的动作轻颤。
“如果身为亚图斯还这么任性的话。”春见抚的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宫野志保狐疑的看着他,怀疑是这人又恶趣味来袭,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暖融融的日光打在青年身上,明暗交接的阴影像是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啊。”春见抚慢吞吞的从沙发缝隙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才哒哒哒的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条消息。
宫野志保半月眼看着他操作,心里却已经把不靠谱的大人扎小人几百个来回了。
宫野志保真的很想吐槽。
这家伙到底多大啊,搞得很像是那种天天在家做饭洗衣的中年家庭主妇一样,这种生活真的没问题吗?!
感觉这家伙真的有种在她面前本性败露的错觉。
被吐槽的某人倒是毫无自知之明,甚至还慢慢放下手机,懒洋洋的从沙发上把自己扣出来。
活像是被阳光晒化了骨头。
看他站起来了,宫野志保反而有点不安了。
“你上次任务的伤还没好吧?”宫野志保抿唇,“你要去哪?”
她可不想再听到出任务之类的话了。
毕竟亚图斯的任务风格,就像是要把伤口当成伴手礼一样,每次任务都会带着不少回来。
尤其是跟那几瓶威士忌一起的时候。
春见抚一抬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于是春见抚安抚性的对她笑了笑,眉眼一派柔顺,像是一场不期而遇的微风。
总让宫野志保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哪天就会忽然吹走了。
一丁点痕迹都不剩下。
“安心,小小姐。”春见抚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只是接应一下几个任务成员的收尾而已。”春见抚脾气很好的弯弯眼睛。
按理说组织内部的任务应该严格保密,不该向无关成员透露。
但他是亚图斯,就有这样的资格破例。
宫野志保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这样的任务让外围成员跑个腿就好了,干嘛非要你去。”
该不会是在骗她,其实还是要做危险的任务之类的吧?
春见抚顿了一下。
“大概是阿阵看我实在是太久没活动了吧。”春见抚装模作样的感叹着,“阿阵真是个会关心人的好孩子啊。”
宫野志保眼皮一跳。
妈的,没防住,听到脏东西了。
她快速的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闪身:“早点回来啊笨蛋!”
春见抚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他说的这些确实没骗宫野志保没错。
但同时也掩饰了一点无关紧要的细节。
例如在接应那几个人收尾之后,直接带着人去做下一个任务什么的。
毕竟那可是相当重要的任务啊,恐怕这个保密程度,连琴酒都不知道吧。
估计就算那几个人跟着他做完任务,都不会知道他们到底干了点什么。
当然了。
这封邮件也不是琴酒发来的。
春见抚扫了眼来信人的备注。
【老不死的晦气东西】
……
是黄昏,但太阳还没有垂落到那种令人觉得压抑的时刻。
天边泛起丝丝浅粉色,但转头不看西,又是一大片的蓝。
三个神色各异的青年,身上都背着厚重的吉他包,在车站站台上走过。
三个人虽然从走路位置上能看出是一起的,但各自的脸上都写着不熟。
尤其是那个长发的青年,时不时隐蔽的回眸看上一眼,捏着吉他包背带的指节隐隐泛白。
“怎么了?”绿川明看到诸星大的反常,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跟诸星大立场不同相处不和是一方面,但绿川明天生的好脾气又是一方面。
总是心软的人对任何人都会抱有善意,更何况诸星大现在就差把不安写在脸上了。
诸星大一顿,有些低哑的声音故作漫不经心:“啊,也没什么。”
他的目光在身后的一个角落扫过,在看到几缕翘起的黑发时,心中那股糟心的感觉越发强烈。
诸星大忍不住去想,自己初中的年纪也是这样过分活泼吗?
他记不清了,只能记得那段浅淡的高中日子。
很充实,温暖的有些虚假。
诸星大收回视线,对上同伴探究的目光。
他想说点什么来辩驳,却意外听到了另一人的凝重声音。
“可能真的有麻烦了。”安室透举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有些烦躁的咋舌。
但可能是他着实长的嫌小,这样一个表情居然还有些孩子气。
绿川明看过去,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发生了什么?”
“我手机上的定位器被打开了。”安室透耸肩,而后有些不在意的看了眼他们,“组织装的那个。”
另外两人也都是一愣,下意识检查起自己的手机。
果然,显示定位的那个红点正在微弱的闪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