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抚今天其实很早就来了银行,本来也只是想要安静的办理一张属于自己的银行卡。
是的,回了日本快要一年,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要办银行卡。
毕竟平时刷艾薇缇雅的卡已经足够了。
但最近琴酒那家伙像是看见了肉骨头的狼,盯着艾薇缇雅不放。
别说银行流水,就连今天吃了什么都要查个明白。
于是春见抚只能自力更生了。
但偏偏不凑巧,上午还风和日丽,下午刚刚结束排队,办理完了新鲜出炉的卡。
暴雨就猝不及防的下了下来。
而更加不凑巧的则是那群突如其来的抢劫犯。
和抢劫到一半,门缝打开时,露出的那几个脑袋。
春见抚怀疑自己的眼睛,或者是大脑里的视觉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然后发现其中那个金色的脑袋,还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春见抚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叹气。
他余光注视着那几个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的劫匪,在其中一人起身,去柜台威胁工作人员帮忙装现金时,十分突然的发出一声痛呼。
春见抚本身是很不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但他这套动作又太过于自然。
以至于那些人质和劫匪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都是下意识看向他愣了一下。
而后那个似乎是头目的鸭舌帽劫匪,才像是被春见抚发出的声音惹怒一般,举着枪对准这个漂亮青年的脑袋。
“叫什么叫?”劫匪恶狠狠的说着,还如同示威一般打开了保险栓,“不是说了让你们安静呆着,再乱叫……”
劫匪威胁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几乎是春见抚吸引走所有人视线的一瞬间,四个头戴黑色丝袜的不明人士就从门缝飞快溜了进来。
这四个人一个个身形高大,还都手中握着枪一样的东西。
一时间给没反应过来的劫匪打了个措手不及。
身材最为高大的那个,直接扔出手里的“枪”砸中一个劫匪的脸,然后几步上前一拳撂倒了那劫匪,然后动作利落的捡起他的枪,回身用枪柄抽上了另一个劫匪的脸。
两个稍矮一些的合力同时撞向手持步枪的那个劫匪,几乎是一瞬间就扭了那人的脖子。
而后把刚到手的步枪扔给了最后那个不明人士。
步枪被姿势标准的上膛瞄准,不明·诸伏·人士蓝灰色的上挑眼有些戏谑的看向几个劫匪。
而隐约透露出金发的降谷零,此刻也仿佛形势调转一样,单手压着刚刚制服的那个劫匪,声音有些不爽的低吼:“不许动!都给我举起手来!”
劫匪:……这tm到底谁是劫匪啊!
而春见抚面前这个劫匪头子也被这一连串的操作弄的发懵,下意识回身用枪指向诸伏景光。
劫匪头子像是被激怒了,吼喊时脖子上甚至青筋暴起:“你们几个……”
但劫匪头子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你不该用后背对着我。”春见抚轻柔的声线犹如一道轻徐的微风,滑入劫匪头子耳中的同时,一记有力的提膝已经压上了他的后脊。
咔嚓。
劫匪头子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像是一只虾一样蜷缩在地不断呻吟。
春见抚一脸无辜的收回腿,还垂下眸子揉了揉脚踝。
“嘶,真的有点痛了。”
其余四个:……
松田阵平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诸伏景光,嘴角抽搐的吐槽着:“景老爷,你真的喜欢这样的?”
诸伏景光眼睛瞪圆:“松田!”
松田阵平撇嘴:“是是是,我不乱说。”
春见抚全当没听到,脚步徐缓的走到几人身边,没有再分给蜷缩在地上的劫匪头子一个眼神。
他目光中暗含不赞同和后怕:“你们几个……”
春见抚的话说了一半还是叹了口气:“胆子真的太大了。”
他有些急切的挨个上前确认了一遍,发现他们只是被淋湿了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这才安下心。
但他的心并没有完全落下,目光扫视一圈后,立刻发现了其中不见的一只大猫,瞬间忧心起来:“萩原君呢?怎么不见他?”
春见抚可不信这几个人出来会不带萩原研二那家伙。
除非今天有什么联谊会之类的。
伊达航尴尬的笑了笑,刚想开口。
忽然之间,人质之中爆发了一阵异动。
只见刚才距离劫匪头子最近的那个人质,忽然俯身捡起了他掉落的枪。
那是个中年女人,她似乎先是眯眼确认了一下,这几个打扰了抢劫大计的人中,只有接步枪的那人没有展示过身手。
那恐怕是这群人中不擅长打架的人。
而这群条子最大的弱点,就是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无辜的同事和民众。
这样想着,这个中年女人稳稳的端起枪,子弹直直冲着诸伏景光的胸口而去。
子弹划破空气,仅仅发生在任何人都没想到的一个瞬间。
“小心!”
“hiro!”
“快躲开!”
此起彼伏的声音和试图推开诸伏景光的动作都太过缓慢。
蓝灰色的瞳孔映照着子弹旋转而来的影子,即使浑身上下的全部肌肉已经调动了,身体也无法超越那样的速度闪避开来。
诸伏景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颗子弹穿过自己胸口的画面。
噗哧。
那是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
诸伏景光恍惚一瞬。
好像……并不疼。
他慢慢低下头,看向那浓厚血腥味的来源。
诸伏景光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诸伏景光感觉那一刻,自己仿佛听不见世界上任何的声音了。
“春见!!!!”
不知道是谁先撕心裂肺的喊了出声。
又是谁最先冷静下来。
周围的人质开始发出一阵阵令人炫目的尖叫声,快要让诸伏景光听不清怀里人的心跳声。
诸伏景光只听到自己麻木又冷静的咆哮着:“先把那个女人的枪夺下来!”
鼻尖铁锈的腥味依旧在扩散。
那血液晕染着诸伏景光本就湿透了的衣服。
他此刻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那枚子弹本不该被柔软的□□就那样阻隔下来。
但偏偏松田阵平做的那把假枪横在了两人身体中间,险而又险的架住了已经穿破血肉的子弹。
诸伏景光赶紧自己的手臂好像在不听话的不断收紧着。
如果这个人真的就这样死掉了……
诸伏景光不敢深想。
而他的几个同期在听到诸伏景光那句话的下一秒,就目眦欲裂的转过头去要阻止那个女人。
但女人的手已经再次举起。
黑洞洞的枪口明明远在几米之外,但已经深深印在了诸伏景光眼底。
砰。
一阵撞破玻璃和其他东西的碎裂声,震耳欲聋的打破了这一切。
一辆车窗破损的面包车直直的撞了进来。
这一声巨响仿佛在宣告这一出荒唐戏码的圆满落幕。
那女人居然被撞飞出去的东西直接砸中了头,瞬间昏死了过去。
寂静持续了半晌。
而后面包车的驾驶位门被打开,萩原研二额角还留着鲜红的血。
他嗅闻着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唇嗫嚅了几下,声音沙哑尖锐:
“我是不是来晚了?”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他脸颊还有因为刚才车撞冲击碎片形成的划痕。
他凫青色眸子呆呆的看了看萩原研二那张脸,而后又僵硬的看向似乎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原地的诸伏景光。
那人怀里有一个还在流血的精致人偶,了无生气的模样已经不似真人。
“救护车。”诸伏景光嗓子已经干涩的不像话,“萩原……零,或者谁,求求你们打一下救护车的电话。”
他茫然的抬起头,怀里还抱着春见抚的身体。
蓝灰色的眸子空茫一片。
“抚他还在流血,我止不住。”
……
医院里弥散着不算好闻的消毒水气味。
急救室的灯光还在不停闪烁着。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去警视厅跟着补全笔录,剩下的人此刻都沉默着守在急救室外。
诸伏景光身上还有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渍。
他们像是三只落水的大猫,全部一言不发的等待着来自死神天平的审判。
诸伏景光看着那亮着灯的牌子,心中期待着它从鲜红的颜色变绿,又恐惧着那个结果的到来。
但终究,代表审判的灯光终究变化了。
医生推着手术推车缓缓走出,躺在上面的人还禁闭着双眼,一大堆精密的冰冷仪器连接着人的□□。
嘀嗒嘀嗒。
一个拿着本子的医生走了过来,看了看三个狼狈的家伙,踌躇着问了一句:“你们谁是家属?”
“我是!”诸伏景光的嘴比脑子还快。
“你是……病人的兄弟?”医生也迟疑了一下,“需要去那边签一下字然后缴费。”
诸伏景光只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
发不出声音。
“是男朋友。”诸伏景光声音很轻,像是怕病床上的人听见一般。
医生下意识诧异的问:“男朋友?但是病人也是……”
随后他才感觉抱歉的止住话头,改用严肃的语气说:“情侣关系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签署责任书的。”
“但是我是他最后的家人了。”诸伏景光睫毛颤了颤。
医生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就连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也有些错愕的看向诸伏景光。
他们本以为春见抚是父母双亡的身世,应该还会有其他亲戚在。
但……
最后还是医生松了口,看在他们警校生的面子上让诸伏景光签了字。
小护士兢兢业业的交代着话:“病人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48小时内没有出现其他症状,就可以脱离ICU了……”
她讲着,三人都异常认真的听着。
“其中发热……都属于正常现象,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张,先叫医生来查看患者情况。”小护士吐了一口。
她也是第一次给警察讲这些,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
“那……”诸伏景光舔了舔干涩的唇,“春见、病人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小护士愣了一下:“理论上麻药代谢掉就能醒了。”
“谢谢。”降谷零先一步鞠躬道谢,“真的很感谢您和几位医生。”
小护士一下子脸蹭的冒红,连连摆手跑了出去。
接连的几天,五个人都轮流请假陪床,直到春见抚安全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而也是在转移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春见抚第一次睁开了眼。
他茫然的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感觉像是……又睡了很长的一觉。
因为春见抚能够感受得到,一直有其他人类的气息在身旁,所以他有下意识控制着身体流露出最自然的反应。
包括没有治愈自己的身体,和模拟出必要的心跳。
能够让春见抚罕见的有睡觉的感觉的,就是每一次身体“死亡”,重生的这个过程。
很痛,但意外的是种很轻松的解脱感。
春见抚的眼睛茫然的眨了眨,这才缓缓有了对焦。
他转开脸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就是一个趴在自己腿边睡的乱糟糟的卷毛脑袋。
春见抚了然,是松田君啊。
他又转头看了看被拉上的窗帘。
没有日光或者灯光透过布料照进来,恐怕现在还是深夜。
春见抚不由得心中一软。
真是辛苦了这群孩子,白天那么辛苦的训练,晚上还要费心来照顾他。
他伸手摸了摸松田阵平的头发。
动作明明很轻,但还是瞬间就惊醒了本就睡的不沉的松田阵平。
“什么!?我睡着了吗?”松田阵平一脸睡蒙了的样子。
他眼底一片青黑,应该是连着熬了好几个夜。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而后,凫青色的眸子像是瞬间被点亮。
“春见!”松田阵平先是激动的站了起来,而后语无伦次的开始念叨着,“你什么时候醒的……嘶,都怪我不小心睡着了!哦对,叫医生……医生!医生!”
春见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根本不给他说些什么的时间,松田阵平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春见抚只好叹了口气,静静等着松田阵平带医生过来。
然而,松田阵平带来的不只是医生。
他怕是真的争分夺秒的给几个同期打去了电话。
也不知道这几个家伙是怎么私藏下手机的。
总之在医生检查过没多久后,那几个明显睡眠不足的家伙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降谷零脸上还有一道擦伤,看着像是翻墙不小心蹭的。
“春见!”萩原研二已经挂着闪亮亮的泪花扑过来了,那张池面脸此刻成为了表情包宽面条泪的形状,“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但萩原研二还算是有理智,注意着没有春见抚受伤的地方。
脑袋上还有几根不服帖的头发乱糟糟的翘着,跟平时的精致截然不同。
怕是被松田阵平一个电话惊醒,立刻就过来了。
降谷零则像是一只慢慢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大猫,坐在床头的位置:“春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痛不痛?伤口感觉怎么样?”
伊达航严肃的站在床尾,其余两人则是找着空隙也挤了过来。
不大的病床瞬间被挤得密不透风。
“我没事。”春见抚无奈的笑了笑。
伤口痛么?
蛮痛的,但不过是枪伤,也快要习惯了。
总比炸弹把自己炸成碎片时来的舒服。
他伸手,掌心落在了离得最近的脑袋上。
降谷零一愣。
春见抚的手揉乱他本来也不太规整头发。
冰凉的温度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的皮肤,降谷零瞬间皱起眉毛:“春见,你的手真的很冰,没有不舒服吗?”
诸伏景光闻言,默默把春见抚另一只手握近掌心中。
比那天在KTV的温度还要冷。
“是不是在发热?”伊达航皱眉,“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春见抚连忙制止他,“大概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诸伏景光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语气很平,但似乎有什么在最深处紧紧绷着:“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吧。”
“景光……”
“叫一下医生吧。”诸伏景光执拗的看着他的眼睛,“这次该听话的是你,抚。”
春见抚的嗓子熄了火。
伊达航起身出去叫了还在值夜班的医生。
“都说了不用……”春见抚反驳的声音本就不大,在几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换了话题,“倒是你们几个,怎么不好好睡觉。”
说到这里,关切的情绪压过了心虚。
春见抚语气急切了很多:“你们平时就很辛苦了,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会受不住的。”
他的指腹很凉,擦过诸伏景光青黑的眼底时,让人会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要好好休息啊。”
诸伏景光呼吸一滞,而后闭着眼吐出一口气。
又是这样。
“医生来了!”
伊达航带着好像还有些懵的医生走了进来。
随后在一番检查后,春见抚刚才还试图反驳的嘴这次真的讪讪闭上了。
“39°2。”诸伏景光捏着那支体温计的指骨似乎都在泛白,“抚,你是真的要死了才会安心让我们来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