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抚也确实是看到了shu的身影,才会不管不顾地跑过去。
但是和shu脑补的有些大相径庭。
从最开始春见抚利用神明的力量,这边可能发生恶性事件,就已经在心底做好了打算。
他要用这些东西来转移shu的注意力,而就目前来看,这一切的形式都是对春见抚有利的。
春见抚眼睛瞪得溜圆,跑出来的身形也在微微颤抖着,跟一个普通的民众没什么两样。
他几乎是下一步的,想要上前两步,但又无法抑制自己对劫匪枪口的恐惧,于是只能脚步踌躇的站在原地。
春见抚无论什么时候,声音都是柔柔的,没有一点攻击性。
“shu君……”春见抚显然是害怕,但是比起自己被枪口指着,他可能更害怕眼前被劫匪当作人质的少年有什么危险。
劫匪也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这么一个人。
但是春见抚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劫匪多少的警惕,反而让他不可抑制的大笑了几声。
诚然,春见抚长得好,而劫匪也不是没有眼睛的。
劫匪目光在春见抚身上绕了几圈,又想起来春见抚好像刚才是对着,自己当作人质的这个少年喊了什么。
看来两个人是认识。
而春见抚和shu同样都是带有亚洲特征的面孔,年纪看上去相差也不大,不太可能是父子,那么大概率就是兄弟了。
于是劫匪用他那口音浓重的英语继续威胁:“抱头蹲下,不然我就杀了你弟弟。”
而眼前的漂亮青年就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眼神茫然又惊恐,声音轻轻柔柔的,一连串的说了好长一大串。
一大串他听不懂的外语。
shu楞神儿的看着眼前的人。
shu没想到春见抚会在这种时候还冲过来。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合伙生活了不到两周时间的饭搭子。
无论是因为语言不通还是什么别的,shu不能否认,现在自己的内心难以抑制的柔软了起来。
他有点感动。
但现在明显不是让shu自己随便感动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这个劫匪的劫持下逃走。
shu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劫匪的手臂紧紧箍着shu的脖子,用电影里很常见的那种劫持人质的动作,禁锢着shu的动作。
另一只手单手持枪,现在那漆黑的枪口正对准春见抚的方向。
shu伸出手,指尖紧紧握住劫匪的手臂,然后睁开眼看向春见抚的方向。
“他的意思是让你像其他人一样双手抱头蹲下。”shu用流畅的日语向春见抚说。
可能是因为喉管被禁锢着,shu的发声有些干涩。
但是这并不影响春见抚听清他说了什么。
于是春见抚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缓缓双手抱头蹲下。
只是那双紫色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人。
说实在的,春见抚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抢劫超市?
如果是为了钱财,银行什么的不是比超市快多了。
难不成这家超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春见抚垂眸,沉思片刻。
毕竟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
按照春见抚对于神明力量的掌控和了解,想要做恶的人的灵魂会变成黑色,然后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接受的黑色雾气,粘腻且散发着恶臭。
但是当这些人开始作恶,或者是被感化,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去后,灵魂的颜色就会重新变回本来的样子。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劫匪的灵魂还是那么黏腻腥臭,散发着一阵一阵的黑色雾气。
春见抚神情微动,一般这种情况,要么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天生坏种,无论如何,他身体里的那些恶臭的东西都无法被抹消。
要么就是,其实抢劫并不是他的目的。
他真正要做的事情,另有其事。
但是这些都不该是一个普通的民众,或者说是刚刚来到纽约没几天的可怜流浪汉该知道的事情。
春见抚并不打算管这破事。
毕竟他跑这一趟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意识到了这件事,让春见抚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留意其周围的其他细节。
例如正常的人类不应该听到的细微滴答声。
这声音春见抚很熟悉。
而对现场的另外一个人来说,也很熟悉。
在一众惊慌失措,双手抱头蹲着的民众中,春见抚能够听到一阵极其细微,人类根本难以捕捉到的脚步声。
春见抚眉梢微挑,看来有别的人介入了。
那么那些多余的事情就不是他该管的了,只要专心演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了。
一小段思绪并没有占用春见抚太长时间,在外人看来,只是这个可怜人惊慌失措的垂眸咬唇,像是被完全吓坏了一样失神片刻,眼神几秒后又重新有了聚焦,忧切地看着劫匪手中劫持的那个少年。
shu不会读心术,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shu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春见抚可能会做点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但是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等这个劫匪自己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赶紧离开。
这样没有人会受伤,事后报警也可以为店家追回一些损失。
只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shu在心里默默祈祷。
勉强压下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劫匪当然没有关注这群人质的眉眼官司,而是一手挟持着shu,另外一只手拿着枪,眼神在各个货架中来回巡视,像是在找什么。
春见抚不甘心的看着劫匪的背影,跟随着劫匪的动作慢慢蹲着转过身,然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他移动。
shu在余光里看见他的动作,心中暗到不好。
他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会关心则乱。
他也只能尽量配合春见抚的动作。
于是在劫匪转过头去看一个货架的下方时,几乎是一个瞬间,春见抚动了。
他一蹲着的姿势猛的向前窜了几步,而后用惯性借力,一个肘击重重砸在劫匪的后颈上。
这一下春见抚完全没有压制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几乎是一个影子猛的一窜,shu就感觉到劫匪锢着自己的力气忽然小了。
但是还没等劫匪先松手,他先一步晕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就要往地上摔,连带着shu也往地上栽去。
而且就是这时,一双纤细但富有力量的手飞速的抓住了shu后背的衣服,把他从劫匪的禁锢中拽了出来。
但也就是那一个瞬间,劫匪或许是抗击打能力太强,居然混沌中恢复了意识,下意识的就要去用自己还架在shu脖子上的手臂阻拦。
于是咔嚓一声,没有意外的出意外了。
劫匪的那条手臂被硬生生地拽折。
shu忍不住震惊的,看了一眼满脸柔弱的春见抚。
这样会显得刚才担惊受怕的自己很蠢。
不是,这家伙居然这么能打吗?
巨大的疼痛刺激了劫匪的神经,他的意识猛的回笼,用另外一只还能动弹的手作为缓冲摔在地面上。
而后被激怒的劫匪撑着货架爬起,扬起手就要给这个不自量力的青年一拳。
但劫匪明显没有看清形势,也不知道究竟不自量力的人到底是谁。
柔韧性好的不像话的青年弹跳力十足,直接一个原地起飞,从背后跳到劫匪身上,一条手臂捂住劫匪的下巴,另一条手臂固定住自己的那只主力手,而后脚下用力……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劫匪像是一只倒弯的虾,躺在地上不断抽搐惨叫,却动也不敢动。
这一幕十足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
包括shu。
春见抚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回过头去,正对上shu不敢置信的视线。
春见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唇瓣嗫嚅片刻,也没能从干涩的喉咙中发出一声。
刚刚的打斗明显声响巨大,让藏在暗处的某人也探出头来。
正是那个一开始和春见抚搭讪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走到这边时也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男人说话时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春见抚,然后又看了看shu。
shu听到声音也下意识抬头,然后就和抱着一堆不知名东西的男人对上视线。
春见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观鼻子嘴观心的继续装作听不懂英语。
但是如果装的太过分似乎也不太行。
至少what’s happened还装听不懂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春见抚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手足无措的比比画画,嘴里碎碎叨叨又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直指那个地上的可怜东西,然后又比划:“I……我、我,他……”
春见抚“I”了半天,憋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又干脆用日语委委屈屈的说的什么。
还是shu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春见抚演的实在惟妙惟肖,让一旁的围观群众都跟着一起干着急。
shu认命的上前,和那个男人交流。
男人也大概从春见抚这一连串的表演中看出了什么,目光又在春见抚身上停留片刻,才正式看向shu。
“你好,少年。”男人因为接连搭讪都滑铁卢有些尴尬,对着shu伸手,“你可以叫我麦尔。”
麦尔先生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就连伸出这只手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艰难。
shu也不是那种会随便散发同情心的烂好人。
或者说现在的shu再也不会随便乱发同情心了,毕竟上次他烂好心,就往家里捡了个人。
shu只是当作没看见麦尔先生的窘迫,也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掌心:“你好先生,您可以叫我shu。”
麦尔先生诧异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明显,这不是一个英文或者美式的名字,再根据刚才春见抚说的语言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日文名字的一部分。
麦尔先生眼睛里的探究和感兴趣更加浓郁了。
“好的,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麦尔先生松开手,从自己衬衣下摆那处的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个不大的方型小东西出来。
麦尔先生打开那个东西,把内页冲着两人展示了一下:“FBI,但请不用紧张。”
shu的目光瞬间变了,看向麦尔先生的眼神似乎都亮了。
春见抚的眼神也不动声色的顿了片刻。
他现在毕竟是一个……非法移民,这个身份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现在对上FBI,都该有点什么反应。
毕竟虽然他不该听懂麦尔先生在说什么,但是FBI这几个字正腔圆的发音还是很明显的。
于是,春见抚很干脆的在听到麦尔先生自报家门后,动作幅度有些明显的抖了一下,然后不自知的后撤一步。
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太过明显,春见抚僵硬在了原地,目光像是被胶水粘在地板上了一样,一下都不肯转移。
麦尔先生当然不可能没注意到他这么明显的一串动作,但是麦尔先生又很确定,这人不是什么通缉犯或者逃犯。
至少不在麦尔先生的任务清单上。
可能更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刚才春见抚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麦尔先生打不过他。
麦尔先生苦笑一下:“好了好了两位,都不要紧张。”
麦尔先生看着shu,语气很温和,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也请你帮忙转述一下那位正在发抖的先生,我对他没有恶意。”
shu被麦尔先生无奈的语气逗笑了一下。
春见抚也因为shu这一小声没憋住的笑,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圆溜溜的有些疑惑。
shu连忙把麦尔先生刚才说的话,用日语重新说了一遍。
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小翻译官。
而实际上能够听懂英语的春见抚,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装作自己刚刚听懂的样子,恍然大悟的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两人。
有了shu友情提供的同声传译服务,这次麦尔先生和两个人的交流顺利了很多。
麦尔先生友善的笑了笑:“首先请你们放心,在发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的同事打了电话,现在警方正在赶来的路上。”
麦尔先生清了清嗓子,然后眼神和语气都严肃了很多,指着自己手里抱着的这一堆不知名物体:“理论上来说,我不该告诉你们,毕竟不能传播惶恐,但是……”
shu点点头:“我们会保密的。”
麦尔先生用口型说:炸弹。
shu顿时瞳孔一缩。
这样一来,整个事件的恶劣程度就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真是麻烦事啊,明明是休假却又要加班。”麦尔先生苦笑,“而且那个帮忙制服劫匪的先生……嗯,就是那个外国漂亮孩子,可能也会需要一些繁琐的问话。”
shu尽量简洁明扼的向春见抚表达麦尔先生说的话。
春见抚也十分配合的紧张的用手指不断卷着自己的袖子。
但现在可是非法移民的小可怜流浪汉人设呢。
“另外……”麦尔先生笑眯眯的,像是一只笑面狐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先生的身份证件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一种一般人听到警察来了,可不是那种反应。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恶劣事件的情况下,正常人听到有警察在附近,应该会想要更加靠近,摄取一些安全感。
而不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说些不能多说的关键词就开始炸毛。
shu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毕竟不是什么普通孩子。
可能有的时候在潜意识里对春见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导致在春见抚面前,shu更多的表现出了自己孩子气的那一面。
但是在shu情绪正常的情况下,他想要隐瞒下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shu面不改色的点头:“是这样的,春见哥他来到纽约州这边后,身份证件和手机都被扒手扒走了,导致现在连语言交流都成问题。”
麦尔先生挑眉:“这样吗?”
shu压下心头对春见抚身份产生的二次疑虑:“是的是这样。”
shu现在其实已经基本推翻了最开始自己家的那个定论。
狗屁的被拐卖到可怜青年。
春见抚不一拳把人贩子整个打偏瘫都是好的。
但是无论如何,春见抚的事情,现在都属于他们两个的家事。
没错,家事。
shu垂眸这样想着。
无论春见抚是谁,春见抚救了他这件事都是真的。
麦尔先生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对shu说的这番话做出什么评价:“那也正好……作笔录,顺便还可以帮这位先生把身份证明补一下。”
shu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口水,但脸色和声音还是没有半分破绽:“那真是多谢您了,麦尔警官。”
春见抚则是依旧操着他那语言不通的人设,良心一点都不痛的看着小孩为自己周旋。
还在shu回头向他递来安抚性的眼神时,茫然又无措的冲着人一笑。
装得像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