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然嘴唇微微动了两下,话没开口牵扯到伤口,想说话咽在了肚里。
手里攥紧着的糖块落在地上。
白日里唇齿相依。两片嘴唇差点没给这该死的混小子咬掉。姜恒当场掉出眼泪花,要不然急中生智拍了顾景然一掌,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
后知后觉,当时那一掌过于情绪化,没注意手上力度,活了这么些年何时被别人亲过,青天白日不知羞耻,好在地处阴宅,里面除了女尸没有活人。
人世八苦七欢,爱恨贪痴欲又是五念,修真讲究去除五念,姜恒以为男主重生一次应该心性坚韧不会对凡间俗物动心,也不知道把他当成谁了,随便乱亲。
他心中恼火又愧疚:“修道之人,岂可如此重欲!”脸上一派清正,话却多了几分凉意。
系统呐呐道:【您没事吧,嘴上的伤口……没事吧?】
姜恒感慨:【其实挺有事的,我觉得他吻技除了过分热情,别的方面还是挺好的,要不是我及时一巴掌把他拍来,我就要出丑了。】
007目瞪口呆:【啊,出啥丑?】
姜恒:【小七,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男人,人都是有欲望的,他那么亲我,我会表演当场起立。】
007:【……】
嘴唇被某只丧心病狂的恶犬咬了一口,红艳低俗,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什么,继而脑补出一系列活色生香。
他不要形象,清光仙君却是要的。
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丝纰漏,心里恼火消了不少,再看男主那张脸,火气中烧,披风裹太紧了热得难受。
但要他在顾景然面前解了袍子,万万做不到......
演戏倒简单,简单完了才发现若只想单存演一场戏,什么不付出是不可能,这是他的首次初吻啊。
姜恒在系统空间待了不少年了,跟人说话都没有几句,别谈拉手这些亲近举措,一下子突破到口齿交融,两片唇瓣啄得不成样子。
他头次发现:但演戏不易。
强迫身体冷静后,姜恒感慨:【我头次知道身体也是筹码之一,这世道果然公平,有得到,亦有失去,取舍看心,七七人确实做不到像机器一样冷漠,多亏了我演技好才能及时把控全场啊。】
主要原主是个面瘫,做不了太大表情动作。
昨日,顾景然求着他师尊买的糖。眼下那颗糖,可怜巴巴躺在地上,
少年跪着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他语气实在可怜:“师尊,我知错了。”
姜恒怒火去了大半,情绪恢复正常。
男主除了嘴角被他打的有点有破损,别处倒无不妥。
姜恒淡定捡了糖果,剥了糖衣,露出里面小块白色糖果,淡淡清甜味一小阵一小阵散发开,糖碎成两半。
他捏起半块放入口中,甜味瞬间蔓延整个口腔,“裹了糖衣,没脏。”
剩下半块递给了男主。
“少吃些甜的,对牙不好。”
顾景然死鱼一样低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姜恒说了什么他不记挂心上,前世那一套说辞听多了早腻味了,那颗白糖他更是不屑。
糖嘛,吃到嘴里都是甜的,总不能是苦味的。
顾景然接下白糖,胸口撕得一阵疼痛,心里对姜恒厌恶值多了三十个点,“师尊我长大,不是幼童了,吃点糖不会蛀牙的。”
姜恒收到系统提示,台词差点都没能说出来。
他问男主:“好吃吗?”
顾景然品了两下,不是太甜,他对糖说不出厌烦,味道恶俗,难吃这糖吃了两口,只有股清甜味,不腻人,味道刚好,不至于甜到到想吐。
少年眉眼一弯,奉承的话立马到嘴:“好吃的,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这么甜的糖。”
转眼好感度又降了三十个点,顾景然典型言口不一,姜恒清楚男主是个什么人,能对他装作恭敬样子已经不易。
007突然出声道:【男主,他咋老是扣好感?】
【小七,你是想把我吓死么,没看我正演到高潮点上么?】
007沉默了,你这酷酷一顿演,男主好感都倒扣好几十了。
顾景然心里瞧不上姜恒,对男子一言一行又关注异常,只见这万人敬仰的仙君红艳薄唇轻启。
只看嘴角,不看那双眸眼,引人遐思万千!
又听他师尊问,
————甜吗?
顾景然又嚼了两下糖,原本淡甜味,不知道想到什么东西,陡然甜味过头,他恨不能当场把糖呕出来。
好感瞬间又减去二十!
连续几个大减分,直接-80,姜恒明白了,前任宿主失败情有可原,这种只减好感不吐增长的男主,谁特么能把任务做成功?
顾景然目光直视姜恒,他道:“师尊,真的,很甜。”
007:【您快看好感度!他居然给您倒扣-99+。】
姜恒回头一看总好感让他很安心,还是得-99。
毕竟上限就这么低,也不会更低了。
吸一口,告诉自己淡定。
往北一路西行是无机城,城中人口密集,市集繁华,再往西走远些,城郊之外,姜氏买了一大块土地,族谱有说,最初这地只是个贫瘠山林之地。
最初发展构建楼台水榭,顾氏往上不知道多少辈,有位修真大能,家族发展因他一手推展而走上鼎盛,却在他渡劫后走上了迅速衰败的道路。
顾景然是这一辈横空出世的天才。
顾父因顾景然被人看好的天赋,水涨船高,做了族长,顾景然七岁那年,他们有了生二个孩子,也是个男孩。
有件事像刺一样扎在胸口。
顾景然不是他们夫妻二人所生,实为一女子临终托付,千金灵石和一块玉佩,前者给他们作为托养费,后者留给他们怀中的婴儿。
能有千金灵石作陪,相必那玉是块美玉,成色差不了,夫妻二人心照不宣,扣了玉佩,时间久了觉得是自己的东西了,当初愧疚没了,留顾景然在眼前碍眼,想打发去个小宗派当个外门弟子,哪知道被天宗选进了内门。
还当了清光仙君的入门弟子!
再后来族中测资质,夫妻二人精心护在手里的是个四系灵根,两封家书传到了顾景然手里。
一是,告诫顾景然切勿因为做了姜恒徒弟好高骛远忘了家族。
二是,告诉顾景然,顾焕天赋不高,若没个好师傅今生的路便走到头了,他能有法子让清光收他为徒,定还有法子再让清光收一个徒弟。
叫他无论无何都要想法子让顾焕进了内门。
顾景然发现记忆中不同点,前世觉着对他最好的人,原是这样,当时过于年幼,不自觉美化了很多东西,仔细想一想,没有半点美好。
他真心相待的没有一个真心待过他。
他下山归家过一次,顾母抱着年幼的顾焕没给他脸色,顾父倒是看他了,没有个好脸色,不像看儿子,似在看什么杂碎。
年幼的弟弟拿柿子砸他,避了一下,顾焕不遂心愿当场大哭起来。顾母脸垮下,指着鼻子骂道:“让你弟弟砸一下又不会死。”
女人骂骂咧咧,男人沉默寡言。
他记忆中,弟弟可爱,爹娘和蔼,后来回想了两三遍发现前世也是这样,只是那时他以为弟弟年幼,爹娘难免区别对待。
重生一次,才道不同,各种利欲熏心和险恶。
活人如何,死人又怎样,爹娘和弟弟,待他不好的,早该死了,只有师尊,这人不能那么痛快的死,必须是七七四十九鞭落日抽身,痛哭流涕到不能自抑才叫他满意。
崇拜清光仙君的,都是些无耻败类,能有什么好人?
此宅比上次衡山派阴气还重,还未入内冷气以刺骨,黑雾颜色更浓些,门吱吱呀呀,不用推,风一吹倒了,横面朝下。
顾泽彦想起,曾经姜恒拿着戒鞭。
鞭子用来抽邪祟的次数不多,抽他倒是挺多的,刻骨铭心的痛感,顾景然到现在还能想起,侵骸骨的滋味,不止肉痛。
打叫你全身每一块骨头隐隐作响。
顾景然冷得发颤。
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他想都没想,塞进嘴里,嚼了半天,痴愣吐出一张皮纸,想着半路偷偷扔了,此刻糖纸被他吃一半进了肚里。
里面残存写糖块的碎渣,竟甜腻甜腻的,心里寒气散些,满脑子都是甜腻味感,太上头。
姜恒冷不丁出声道:“今夜三更来,再来。”
顾景然疑惑:“为何三更来?”
姜恒收起右手间的长剑。
顾景然一看令淫邪闻风丧胆的长剑放进芥子空间,不灵活思考的大脑又灵光了,嘴里甜味硬糖更是让他思绪清晰。
阴宅无鬼,尸体更瞧不见。
陡然他明白了姜恒的想法。
正午阳光顶升,邪祟不情愿出来,半夜三更阴气最浓。
“知道了师尊。”
夜半三更打更锣响。
阴宅白日寂静,邪祟东西喜欢晚上害人,此时蹲点最好,顾景然守着草丛,里面东西不出来,没个动静,他两脚发麻。
姜恒在顾景然隔壁蹲着。
前世没发生过这些,谁能想到清光仙君还能撩袍下蹲,守株待尸……
隔着两圈距离,顾景然扭了头:“师尊你说里面凶尸何时出来,它不出来,我们总不能一直蹲着?”
姜恒点头:“少个诱饵。”
他目光通透,顾景然背后发凉,不等他反应过来,姜恒轻轻一下把他推出草堆范围。
“扑通”一声,屁股着地。
姜恒做个手势让顾景然趴倒在地,引怪出洞,两手竖直起立又衡平,言下之意不要站起要卧倒。
顾景然拍拍屁股起了身。
姜恒用又比了个手势,顾景然再拍拍屁股。
姜恒无奈对系统道:【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风气,夜色朦胧,夜半啼哭,一个虚影挣开月色,鬼东西速度快得很,一击鬼爪眼看要挠上顾景然背后的、屁股上。
难不成是个色鬼!
顾景然汗毛竖立,前世养成的警觉让他往左侧了身,野鬼哭哭啼啼闹人心烦,一击鬼爪挠空,身子在黑雾掩盖下壮大许多。
扭头一看鬼东西,厉害着!一米多的小矮身子迅速扩大到了两米多,鬼爪子从小葡萄进化成了大西瓜,要被抓一下不说伤筋动骨,至少也得皮开肉绽!
躲是能躲过,打是打不过。要是在前世这么个东西,他还是打不过,遇到棘手问题不倚仗他人插手是不可能,哪怕这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顾景然高声大喊:“师尊,救命啊师尊!”
少年衣衫破了,脸被恶鬼后继补上的第二爪抓花,姜恒不急不躁,皮肉之痛痛半阵子,痛了才知晓把性子收收。
姜恒右手攥紧了剑,一簇金光迸发劈在鬼的虚影上,它壮大的鬼影抽出一小道裂口,阴鬼“嘶嘶”惨叫,半边身子被金光吞噬。
顾景然跑了几米远。
“砰!”
鬼的身子像吹气球越来越大,最后身体承受不住高压炸裂了,四周一片寂静,不远树上小虫叫声听得一清二楚。
顾景然回头时,刹那火光冲天,几星火花苗溅出,昂扬消散,快得像流星。
姜恒穿着白袄,神色淡漠,他右手拿剑像个看尽人世沧桑的天神,缄默不语应对百态,所处地段不是清净之地,剑光三尺下。
凡火,黑暗,遍地的火花明亮,生而一次的震撼,死也忘不了,路在他脚下,周边黑雾化作隐纱,尘埃灼烧过后渣子不剩,此刻干净得像最初净化杂质的水镜。
消失得彻彻底底。
绝对实力,足够碾压一切。
顾景然第一眼瞧见的不是这人碾压一切的实力以及那惯对世人冷漠表情,而是他消瘦不堪一击的瘦弱腰板和两片薄削的嘴唇。
他捂住胸口压惊,心跳脏太快,牙酸疼,顾景然真心实意道:“师尊厉害。”
确实厉害,一剑把恶鬼劈得形神俱灭。
天寒地冻,姜恒手冻得发凉,收获男主一个马后炮,心情没因此变得美丽,要说顾景然夸他,他听着更像反讽。
一动不动的好感说明了问题。
他是厉害了,你娘的好感咋不动?
“明日赶路,早些回去歇了,少吃些糖。”
顾景然午时去市集买了一袋子糖块,分量够足,走前让店家一块一块给他包起来,他扔进银镯里。
他轻车熟路剥下糖纸,两只指头夹着精白的糖块:“师尊,你吃吗?。”
他笑盈盈把糖递到姜恒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