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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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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在蔷薇庄园里迎来的第五个夜晚。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外面有一个宽敞的阳台,当她站在阳台上,与在城堡里时的感觉不一样,在城堡的时候,隔着一片死亡森林,村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遥远得好像眼前的景象是海市蜃楼,随时都可以消失。而现在,她看着眼前连成了片的村子里的各式各样的屋顶,就像一整块胡乱拼接的布。是那么近,又是那么真实。

她在城堡里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来。她想象过,有一天她被抓住了,送上了处刑的祭台,面对死亡,大概她也会觉得没有任何的感觉吧。而她切实经历过之后,她才发觉,在被所有人憎恨之下,面对的死亡,并不会无所谓。在那么多熟悉的面孔下,那些憎恨的目光,让死亡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痛苦。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吧。她希望那烧灼着她的身体的火焰可以更加猛烈一些,让所有的一切都和她一起烧成灰。

而如今,她活下来了,甚至明天她要再次踏进那个校园。她知道为了拿回护身符,她必须要去。可是,如果可以选择,她想要选择,一步都不踏出这个庄园。

但是,她没有第二个选项。

一想到明天,心里便像压了一座山一般的沉重。

实在睡不着,她漫无目的的沿着宽敞的长廊走着。和城堡里的长廊不一样,城堡里似乎外面的墙壁将城堡里面与世隔绝,而庄园里的长廊,却是敞开着通往外面。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夜晚皎洁的月亮。洁白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长廊的地面上,她一路踩着月光铺就的路,一路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居然来到了一个玫瑰花园。

在伯爵的家族里,一定是有人特别爱着玫瑰花,不然,也不会无论是城堡里,还是庄园里,都有这样一个玫瑰花园。也难怪伯爵庄园被称为蔷薇庄园了。

这个玫瑰花园虽然没有城堡里的大,如果闲庭信步其间,从头到尾,消磨上十来分钟也是可以了。玫瑰花开的旺盛,洁白的月光照耀之下,娇艳欲滴。玫瑰香气溢满整个花园,悠悠然然地飘散着,在香气的萦绕之下,她好像回到了姥姥的小花园之中,她仿佛看到那时淡黄色的阳光洒落在玫瑰花瓣之上,姥姥轻声细语的教着她要怎么修剪玫瑰花,温柔的笑容,淡淡的生活。而现在,月光淡淡地落在玫瑰花瓣间,映在凝结在花叶上的露珠之上。似乎一切烦恼随着玫瑰花香在慢慢消散。

“你这个时间应该在房间里。”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她吓一跳,她笃地向说话的人看去,艾蒙伯爵一袭洁白,笔挺的白色西装修饰着他颀长的身材,在娇艳的玫瑰花间,却显得格外的耀眼。甚至盖过了玫瑰花的美艳。

“艾伦说这里除了最里面的房间,都可以去。”这里和在城堡的时候不同,艾伦对她再也没有了那么多约束,除了在最里面的房间,用最恐怖的表情威吓着她绝对不许去,其他的地方再也没有限制了。

“哦,也是,这里不是城堡了……”

艾蒙伯爵的话轻得似乎一出口便飘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虽然他的脸上依然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却觉得那飘散在空气中的每个字都带着一种沉重。

“对不起,伯爵大人,我打扰到你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她和艾蒙伯爵接触的不多,每次都让她感觉艾蒙伯爵很不喜欢被打扰,她想尽量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没有伯爵。”

“诶?”

艾蒙伯爵的声音很轻,轻得她似乎都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没有伯爵,也没有什么大人,什么都不需要……叫艾蒙就够了。”艾蒙伯爵平淡得好似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可是……”她犹豫着,她如果真的直呼艾蒙的名字,这让艾伦听到了,她肯定会被艾伦用眼神反复杀死。

“算了,随你的意吧。”称呼而已,他从来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只有艾伦对此极其的较真。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什么?”艾蒙伯爵不经意的回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取回护身符之后,发现我不是异象者,我会怎么样……”

她知道,她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她可能会是异象者,如果她不是呢,如果她什么都不是呢?她会去哪里?

“不会怎么样,不会再有审判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我还会……还可以留在这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在艾蒙伯爵看来,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不解地看着她。

“可是,如果我不是异象者,那么,我就是那个恶魔之子了。所以,我……”

“没有恶魔之子。”艾蒙依然是那个平静的语气。

“可是,可是我……可是姥姥说……”安琪吃惊得话也没办法说得完整。

“或许安玛始终不放心你的身份吧,也或者是安雅没有告诉她你真实的身份,也或者,这是安玛玩的一个迷惑的小把戏,但是,她依然在保护着你,直到她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了为止。”

听着艾蒙伯爵说的这些话,安琪好像被冰冻了一般,僵硬在原地,没有生气,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回应。

“你没事吧?”看安琪许久没有说话,一直呆在那里,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安琪看着艾蒙伯爵眨眨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发出的笑声让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艾蒙伯爵也愣住了。

“天啊,谁会想到根本没有什么恶魔之子,哈哈哈哈哈。村里人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琪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你不觉得生气吗?”艾蒙伯爵不可置信的看着安琪。

“生气?嗯……生气啊。”安琪直言不讳。

“那你……”艾蒙伯爵更疑惑了。

“但是,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他们害怕了那么久的东西,结果根本不存在。我根本不是什么恶魔之子,也不会招来什么恶魔,血洗村庄。然后他们还要处死这样的我,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呀。”安琪想到那些人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也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艾蒙伯爵没有觉得好笑,他的眼睛里似乎沉淀着无数的质疑,人们真的会在乎真相吗?还是他们更在乎他们能得到什么,他们会失去什么。

“或许吧。”安琪仰起头,深深地呼出一大口气,“他们相信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是恶魔之子,也不会带来什么厄运,他们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年了。哈哈哈哈哈,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安琪想到当村里的人得知了真相,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觉得想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滑稽的场景呢。

可是,如果她不是恶魔之子,那么她在城堡里遇到的那个红色眼睛的怪物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石棺里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她正想着怎么问才合适,艾蒙伯爵喃喃说道:“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安琪不明白艾蒙伯爵为什么这么说,他看上去就快要被忧郁淹没了。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艾蒙伯爵没有想要再说下去的意思,也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尽管,对于很多事情还是充满了疑惑,但是,现在哪怕她想破脑袋不是也想不明白吗?那就也没有必要再想下去了。

她告别了艾蒙伯爵,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房间去了。

而此时的艾蒙伯爵,看着安琪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还会这样笑出来吗?”

艾蒙伯爵不是担忧,也不是忧郁,那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的心情,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安琪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松的接受吗?或许应该早点告诉她真相,毕竟,早晚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的。

清晨如约而至,每一天都有条不紊的重复着。

安琪站在阳台上,望着眼前村子里那各式各样的屋顶。她知道她在村子里,她也知道,今天开始,她又要在村子里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了。

但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她觉得在她的心里,有什么在变化着,过往生活在村子里的那些压抑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她好像穿上了一件结实的,坚固的铠甲一般,哪怕脚下满是尖锐的利刃,她却毫无畏惧。她知道,现在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得了她。至少,她现在不用再担心,她跑进死亡森林里会发生什么危险,也不用再担心,会有人来审判她,她知道,她哪怕现在走出去,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有可以回来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可以回来的地方。这份归属感仿佛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她不在乎再看到那些忌恨她的目光,也不在乎那些冷言冷语,也不在乎被人憎恨。因为只要她回到这里,就可以让自己与所有的不愉快都隔绝开来。这里仿佛是在村子里的一个世外桃源一般,是她可以让自己卸下所有,成为自己的地方。

所有这一切都成为了她的力量,所以,她才能够如此平常地在所有的人注视之下,走进学校,走进教室里。

那张满是红色墨水写着的诅咒的书桌,还在那个角落里。她曾经满不在乎,是她习惯了人们的恶言恶语,习惯了人们的憎恨,而今天,她第一次有了一种真的不去在意了的感觉。就像,这些带着憎恨的情绪的诅咒,都是别人的事情,和她无关。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从死亡森林里回来了,她也没有带来死亡,也没有带来恶魔。所有人们恐惧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村子里的人一直忌惮的她的恶魔之子的身份都不是真的。她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而她却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憎恨,真真切切地经历了死亡的折磨。

而现在,她不会让别人用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来伤害她自己。她不会让自己再因为别人对自己的态度而影响自己的心情了。她不要再去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了。

当然,她没有忘记,她为什么来到学校。

可以这样说,学校对于村子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所。几乎占据了整个村子的四分之一。整个学校分成了四个区域,低年级部,中年级部,以及高年级部,再之后如果还想继续做学问的研究,还有研究院。研究院里的学生跟着老师进行各项科技理论的研究,以用来让村子的各个方面变得更好。而一些其他的生活中所需要的技能,到了高年级部就可以足够了。而在学校的旁边就是村子里进行各种重要活动的场所,还有村子里开会,祭祀,办公的场所全部都集中在这一片的区域。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调查关于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查探村子里的哪个人,学校真的是最佳的场所。

再次作为学生回到学校,接触文森宇,也会更自然,极大减少别人的怀疑。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让安娜起疑心。

虽然,艾蒙他们好像也在担心护身符会被发现。她觉得,会发现护身符的人,也只有安娜了。

想到安娜有可能会把护身符拿走,她就觉得很不安。

艾伦说,她和安娜之间,有一个人会是异象者。她还不清楚异象者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姥姥说护身符很重要,让她一定要带在身边,那么,无论谁是异象者,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取回护身符。

不过,如果安娜真的是异象者呢?

想到这,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感到恐惧。在处刑的时候,她总觉得安娜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她说不出来。毕竟,她也不知道真正的祭司就任仪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她总觉得,肯定不会是安娜那个样子。

如果安娜真的是异象者,获得了更多的能力,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无论谁是异象者,她一定要在安娜发现之前,把护身符拿回来才是。

“你居然敢跑回来学校!”虽然还是在教室里,课间的时候,同学们也几乎都在,申壮还是堂而皇之的将安琪堵在角落里。

“审判已经结束了。我是清白的,我当然可以回来。”安琪理直气壮的回道。她下意识的向艾蒙的座位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艾蒙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不对,她不能总是依赖艾蒙他们,她深吸一口气,昂着头,毫不示弱地直视着申壮。那气势犹如奔涌而下的洪水一般,能吞噬所有经过的地方。将一切破坏殆尽。

“总,总之你给我记住,这事没完,我会好好监视你的。”申壮居然磕巴了起来,甚至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气势。

安琪暗自在心里觉得好笑。如果申壮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恶魔之子,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恶魔之子,他会是什么表情呢?她可太想看看申壮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了。

“哇~”

突然教室的另外一头,传出来一阵骚乱。艾蒙从外面回到了教室里。引发了女生们的小小的骚动。

无论是这个岛屿的主人——伯爵大人的身份,还是艾蒙英俊的外表都足以吸引这个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了。从他们踏入校园的第一步开始,就不断让人们驻足,议论纷纷。尤其是女孩子们,有的羞涩地远远地观望,有的则是大胆地出现在周围,想要引起艾蒙的注意。

还没等他们到教室,门前已经围着很多人了。都为了能更仔细的看看传说中的伯爵大人。很快,无论是低年级部,中年级部,还是更远一点的研究院,络绎不绝地不断有人跑过来。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骚乱不断。

艾蒙不过是从门口走进教室,走到位置上坐下来。就引发门口的女生一阵尖叫。

哪怕艾蒙自始至终都是一张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然无法熄灭人们的热情。

申壮几个人见艾蒙来了,马上也从安琪的身边散开了。

安琪这一次重返学校,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感受就是,她身边的氛围变了。

当她和艾蒙一起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大概是因为艾蒙在的缘故吧,人们倒是对她少了很多敌意。甚至有的人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当然,还有很多一部分人觉得她看起来很碍眼。

全村子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她住在村子最边缘的那个伯爵的蔷薇庄园。那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去过。而她居然住在那里,好像,因此她从一个人人得以诛之的恶魔之子一跃成为了特权阶层的人一般。即便她以前作为祭司的孙女都没有人在乎。也或许,他们认为,是老祭司在监视她,而不认为她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反倒是都会去捧着安娜。毕竟,安娜是作为祭司的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

甚至现在,居然有人来找她说话。

“那个,安,安琪……”女生红着脸,语气里有些局促。

“什么事。”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在窃喜,来的正好。

这个女生正是支度官长的女儿,吉恬。是村子里受欢迎的女孩子之一,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当然,她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过,就像平行线上的两个世界,彼此清楚,却绝对不会有交集。当然,可没有人希望和她有任何交集。

“那个,今天放学后,有个读书会,你要来参加吗?”吉恬的声音柔柔和和,乖巧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她羞缅的低着头,温柔地笑着,眼睛却没有看向安琪,而是飘向坐在旁边的艾蒙。

“好啊,放学之后去图书馆吗?”她会心一笑,很快就同意了。

“嗯!”吉恬乖巧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放学图书馆见。”

吉恬轻快的声音,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终于和安琪成为了朋友似的。

安琪当然看得出来吉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她知道,文森宇也是读书会成员之一,这是接近他最好的机会了。正巧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自然地接近文森宇,这个机会就这样掉了下来,她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不过,恐怕,要让吉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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