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混混被人制伏,靠在墙角弯腰抱着肚子的江夏才咬着牙弓着腰起身。
刚才没注意,那小混混趁乱对着他肚子打了几拳,疼得他站都站不稳,头上也渗出来一圈冷汗。
稍微缓过来一会儿的江夏扶着墙颤巍巍地弯腰站了起来,抬手时才发现自己胳膊上被人用刀划出了血。这会儿已经快染红了大半个小臂,血还在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地。
江夏簇着眉查看下了伤口,几道划痕在月色下隐约可见,动作中时不时翻涌起轻微的阵痛。
最近大半年来受伤经验丰富的他觉得这胳膊上的伤虽然看着鲜血淋漓挺吓人的,但应该没有怎么伤到筋骨,估计回去处理一下就行了。
听到出手相助的人开口问他报警了没有,江夏靠着墙撑着自己的身子,把一直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的拿了出来。
刚才的场面一度混乱失控,凌晨的夜色昏暗无光,要坏不坏的路灯更是让江夏来不及看清冲过来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人是谁,只以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
等身前的人三两下把小混混揍服了转过身来,闻言抬头的江夏这才借着明灭闪烁的灯光看清,救他的人竟然是宋如辰!
站在前方看过来的宋如辰比江夏更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他!?
前几天在餐厅里撞见的人,周景阳的那个朋友,江夏?
这个名字和这个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想不记住都难。
他还记得周景阳说江夏是他的朋友,在餐厅里挂着遮都遮不住的巴掌印追着人跑出去了,把被稀里糊涂仍在原地的他搞得惊讶不已。
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周景阳这么狼狈的样子,简直是不可思议。
况且他怎么想也没搞懂,周景阳和他这个朋友江夏之间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能闹成这副难堪的样子。
细想起来,宋如辰也就算见过周景阳的这个朋友两次面。
一次是在医院,周景阳陪他看病,程郁说差点把这人认成了他。但那次江夏戴着口罩,只能粗略看到他的修长身形和一闪而过的精致眉眼。
真正见上面其实可以算是在餐厅那次,两人在走廊里意外撞上。
毫不夸张的说,那也正是宋如辰第一次碰见让他觉得如此熟悉的人。
两人直直撞上的那一瞬间,餐厅里的各色嘈杂的声音都彻底消散,仿佛连空气都凝滞着奇异的气息,不再流动。
宋如辰的视线不受控制,一错不错地定在他的身上。
直到江夏毫不留情地抬手推开了他,宋如辰才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过于冒昧炙热的视线。
想起来程郁说他们俩很像,但宋如辰自己倒是完全不这么觉得。
江夏的身上总是散发着冷厉的决绝,好像对他也带着几丝莫名的厌恶和敌意。
尤其是他的脸色总是苍白惨淡,更是衬着这份冷冽气息格外耀眼。
但奇怪的是,宋如辰一眼便察觉到了江夏身上带着的熟悉气息。让他觉得两个人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更像是以前在哪里认识很久的人。
“那人跑了。”江夏莫名其妙地看着盯着他出神的宋如辰,不舒服地冷声提醒。
刚才还抱头蹲在地上的小混混趁着两人没注意,偷偷摸摸挪着步子直接溜走了。
听到江夏声音的宋如辰回过神来,转身看了一眼瘸着腿跑远了的人,不爽地“啧”了一声,没有继续追上去,“算了,这次算他运气好。”
江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着赶个夜间的公交回去收拾一下这一身的血渍和疲惫。
正打算抬步离开,刚好了点的腹部不知道又闹什么别扭,突然又升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剧痛,让他差点儿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在地上。
“你受伤了?!”宋如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突然就要往地上倒去的人,趁着星点月色又看到了江夏手臂上的一大片淋漓血色,染得衬衫上都湿红一片。
他小心扶住江夏的肩膀,严肃说道:“要赶快去医院!”
宋如辰看着江夏惨白的脸色和胳膊上大片殷红血色,心下担忧起来,不知道伤势严不严重,一时间都有点后悔把刚才那小混混放走了。
这种人就应该好好长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出来闹事才是。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弯腰抱着肚子的江夏咬着牙强硬拒绝,等着这阵腹痛过去就打算离开。
他可不想和这人一起去医院,然后发现他怀孕的事情。
宋如辰锁着眉头上下探查了一番江夏的伤势,抬手想从兜里摸点纸巾出来,结果直接掏了个空。
“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
向来沉静果断的宋如辰冷肃着脸,不容拒绝地扶着人上了他的车,“我带你去医院。”
帮人帮到底,他没法看着江夏这样一身是伤地走了,要是再出事了怎么办?怎么说也是周景阳的朋友。
二话不说被拉上车的江夏简直要无语了,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去休息。结果这才见过两次面的人,竟然直接要拉着他去医院?
虽说然这人刚才出手救了他,但也不用这么“好心”吧!
他已经发现了,他这肚子里怀的简直就是个哪吒,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事。
还有这胳膊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去医院除了多花点冤枉钱,还不如他自己处理一下得了。
难不成这人现在就想嘎了他的心肝脾肺肾,要他为爱奉献了?
怎么周景阳暗恋的人,也和他一样听不懂人话!
他可不想让这人知道他怀孕的事啊???
一路上他拽着胳膊挣扎了几下,结果又给胳膊上的伤口扯开了些,血流得更严重了。
“放心,我是周景阳的朋友,只是担心你的伤,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还以为江夏是怕他不怀好意,上了车的宋如辰从置物柜里翻出来一张名片和一包纸巾,说着话递了过去。
被小心扶到副驾驶上的江夏抱着肚子缓了一会儿,看着宋如辰皱着眉头下的关心神情,最后还是从他举了半天东西的手上,忿忿地接过了东西,拆开纸巾随手擦了几下胳膊上的血渍。
就是周景阳的朋友他才不想招惹的啊,尤其是这个周孽畜暗恋的白月光。
要不是这个宋如辰,周景阳又怎么会找上他来当这个要人命的替身。
要不是他,江夏又怎么会阴差阳错怀上这么个怪胎一样的孩子。
说不定以后还要他掏心掏肺地给这两人的虐恋情深扮嫁衣,添砖加瓦当垫脚石。
拜托,他从头到尾只想过点平凡人的日子,不想再和这些人的爱恨情仇有任何的牵绊,就不能放过他这个倒霉蛋吗?
肚子稍微缓过来点的江夏怨忿不平地擦着胳膊上的血,还没擦完,就听到一旁的宋如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说道:“你先在车上等我几分钟,我去接个人。”
接人?江夏没反应过来宋如辰是什么意思,刚想着不如直接趁机下车走人算了,结果拉了几下车门,发现根本打不开。
被锁在车里的江夏生气地将自己砸在座椅上,心里怨恨地骂了几句,总觉得自己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就没好事,倒霉的事情一个接一个。
“如辰,怎么这么冷……空调是不是又坏了……”被遗忘在路边半天的程郁,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嘟囔着。
架着他的宋如辰难得有些心虚,刚才车都要发动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来还少了个人,自己不是来接程郁回去的吗?
程郁醉着酒靠在路边睡了小半天,感觉到有些冷才迷迷糊糊醒了一会儿,等到宋如辰去捞他的时候,正屈着腿靠在花坛边上打着盹儿。
宋如辰三两下把程郁架上了车后座,又从后备箱里翻出来一件以前出去采风备用的冲锋衣,扔到了他身上。
“程郁,那天一起去医院的朋友。”回了驾驶座的宋如辰略微窘迫地解释了一句,看到江夏用几张纸巾叠在一起捂在了伤口上,一边发动车,一边说道:“我们现在去医院。”
宋如辰的车开得很稳又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在江夏百般拒绝和连番保证肚子已经没事下,宋如辰没有带着人去内科检查,只是带着他去了急诊处理包扎了胳膊上的伤口。
好在伤口不算很深,都是皮外伤,送来得也算及时。
医生给江夏仔细消毒包扎了纱布,让他定期换药,少沾点水过几天就能好了。
宋如辰趁着医生包扎的功夫,提前把医药费付了。
刚才在车上他就一直想问,周景阳的这个朋友看着也还是个学生吧,怎么会到酒吧打工?
他记得那小混混逃跑之前一直骂江夏是鸭子,似乎还是在酒吧做那种工作?
虽然他不想过多打探江夏的隐私,但在酒吧那种地方工作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这种欺软怕硬的小混混也肯定不少,迟早还是不安全。
于是宋如辰主动付了医药费,又在江夏的不情愿下,好心将人送到了他住的地方。
看着眼前破败的矮楼和脏乱差的街巷,停下车的宋如辰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小心叫醒了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累得睡着的江夏。
“江夏,前面给你的名片上有个画廊的地址,最近刚好正在招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去试试?”
画廊是他帮着他妈妈打理的,最近多承办了些新业务,需要人手帮忙。宋如辰借着机会给他介绍了画廊招人的工作,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想顺手帮这人一把。
困得一直打哈欠的江夏半梦半醒中听着宋如辰念叨了几句什么画廊什么工作,迷迷糊糊也没听仔细,随便挥了挥手就下车上楼了。
等他第二天早上被隔壁叮铃哐啷的声音吵醒,压着满身暴躁起床气的江夏才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宋如辰不仅帮他付了医药费,还把他送了回来。
不想欠人情的他本来当场就要把钱还回去,结果这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收,搞得他好像连这点医药费都拿不出来一样。
撑着有些头疼的脑袋,拉着脸的江夏从床上爬了起来,扯过椅子上搭着的衣服,从里面翻找出来宋如辰给他的名片。
看着上面的地址,江夏决定等下就去取了钱,送到这什么画廊去,省得他欠这人一堆人情。
因为地方离得有点远,江夏下午才坐车到了画廊。
他到的时候,宋如辰正在画廊里踩着梯子挂横幅,下面还站着两个扶着梯子的人,招呼着让他注意安全。
站在高处的宋如辰刚把这两天画廊要筹办的儿童公益画展的标语挂好,转身想要下来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冷脸走进来的江夏。
“江夏,你总算来了。”看到江夏过来,宋如辰以为他终于听下去了昨天的一番劝告,意愿辞了酒吧的工作,来他这个画廊打打零工。
他动作轻快地下了梯子,拉过江夏就给身后的人介绍了起来。
说完也没在意江夏那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从柜台上递过来几个画框,安排着这两天赶进度的布展工作。
就这样,本来是来还钱的江夏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在宋如辰这画展上起了班。
不过这工作确实是比他在大街上随便找的靠谱一些,不仅附近就有员工宿舍,工资也比他累死累活在酒吧里要高。
被拉着帮忙了一下午的江夏思索再三,觉得先干几天看看,至少赚一些是一些。
反正他和其他的员工打探了,宋如辰也不会一直在店里,只有偶尔画廊搞活动他才会来,平常不是出去采风就是上课什么的,没什么太多时间天天来。
江夏想着自己还欠宋如辰的医药费,刚好他不愿意收,那就先干几天让画展的人从工资里扣掉,也算还了这个人情。
公益画展当天人还挺多,江夏和其他人忙前忙后地接待着一众带着小孩来参观的人。
下午快结束的时候,忙了一天才来得及喝开水的江夏刚放下杯子,衣服就被人扯了几下。
“哥哥,我还想要一个小礼物,可以吗?”
一个小女孩举着手里的星星挂饰,渴求地问着江夏。
这个挂饰是活动现场送的礼物,依据画展的几个主题有好几个类型。因为制作精美,很是可爱,一拿出来就被来参观的小朋友拿得差不多了。
“姐姐今天去上课了,我想给姐姐带回家一个,这样我们一人就有一个了。”小女孩小心地拉着江夏的衣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万分期待地望着他。
看着小女孩可爱的神情,累了一天的江夏也忍不住俯身对着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带着她从柜台里四处翻找了一遍,总算又找出来一个落在角落的挂饰。
江夏将和小女孩手上一样的挂饰递给了她,听着小女孩高兴地跳着说了句“谢谢哥哥。”
他下意识笑着摸了摸小女孩梳着马尾辫的头发,看着她开心地笑着跑到家长身边。
在江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忙完了的宋如辰在一旁不小心围观了全程。
他倒是第一次见江夏的脸上挂着笑,让他一时间愣了几秒。随即顺手从桌上里拿过来一张宣传页,在空白的地方用笔画了张速写。
几笔落下了江夏笑着俯身摸小女孩头的画面。
就在他靠着桌边低着头画画的时候,门外突然出来了一道急促暴躁的声音:
“江夏?!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