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宛道:“帝君,你如何会在这处?”她话问的缓,朝人施了一礼。
帝君让她不必多礼。
他看了一眼前方的亩田,道:“这是‘千机方亩’,一处远古之地与琅山相连,不过能踏足它不是随便的事,要看机缘。”他的意思是他与她今日,都算有机缘?
原宛明白了帝君的说法。
帝君手中还残留着方才抱住人的感觉,他未阻止记忆流出,同他记忆中的感觉——
帝君视线落在原宛唇上,他想到了前几日夜里所见,她在人身前,仰头,帝君脑海中也有,此种记忆要浮上来时,他将记忆压下,眼挪开。
但前几日,帝君镇压时,那种记忆不知翻腾了多少回。
必须要除掉。
帝君手微负在后,捏紧。
原宛道:“帝君前几日,你的事都处理好了吗?”她问。
帝君刚要回答,不知怎的,池中荷叶却忽然起了变化,如最迅疾锋利的刀剑,朝原宛与帝君的方向快速袭来,帝君眼一凛,他手直接揽过原宛,将她护在身前,然后抬手,仙术阻住那些成尖锥的荷叶。
荷叶退开,又自八方袭来。
这次攻势更猛,竟隐隐要压碎帝君的防御。
帝君眼一动,他眼中似有一种奇怪,手一挥,那群荷叶被打到一边,之后荷叶扭头又朝御空的帝君追去。
帝君在云头,原宛在他身侧,之后万亩中的水,也汇成几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帝君与原宛攻来,迅猛,且攻击的手法与方向刁钻,不时从原宛身侧钻过,帝君偶尔揽过原宛,一边躲避,一边处置,原宛道:“帝君,这,这是——”
她不知是谁,又是针对谁的,竟在帝君在时攻击,这是吃了天王豹子胆吗?
帝君道:“不是针对你。”
“?”原宛啊一声,竟是针对帝君,她又遭殃了。
帝君似乎知道她一些情绪,他道:“放心,你不会有事。”这话刚说完,一道光束从原宛耳边刮过,原宛缩了缩,手条件反射紧抱住帝君的身,她道:“帝君,这人是吃了天王豹子胆了?!”
帝君愣了一下,他嘴边忽有点浅痕,而云头,一处隐蔽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什么倒落的声音,连带着攻击的准头都偏了一点。
帝君这次的敌人看不见,但竟非常厉害且难缠,原宛想不到是何人或者妖孽敢在帝君面前如此,她一时想不到太多,也观察不到太多。
她不知那攻势不时让她与帝君紧紧相贴,帝君搂着人的腰他觉着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祭出一个结界,但这会让他的反击减弱一点,不过原宛可以暂时放开他了。
帝君站在一处云头,原宛也站在云上,云往帝君的岑华宫移动,似是不想与这攻击者对抗。
原宛觉着奇怪,但那攻势却一直不减,还穷追不舍,迫得帝君的结界不时出现震动,谁人能让帝君避而不战,或者说,帝君的结界竟瞧着有些不敌。
原宛在想时,帝君刚要对她说话,云头忽然一倒,原宛重重倒在云上,而帝君——
他撑身压在她身上,一只手碰住她手臂,一只手撑在一侧,帝君俯身看着她,他一时没动作,而原宛也反应不过来,愣住,旁侧传来唏嘘的声音,似乎高兴。
原宛听不见,而帝君,回过神来,他额上神印微晃动,却是因一种难以抑制的不知是怒意还是什么,他对原宛道了一声抱歉,站起身,然后道:“师尊!”
原宛惊了。
而在他唤出这一声后,帝君抬手,一把长剑争鸣而出,剑身嗡嗡,似乎有点兴奋的跃跃欲试,剑尖横向,往后,盯住了一块云。
然后剑毫不犹豫的往后而去,那朵云咻的跑开,剑追上去。
云中传来“哎呀哎呀”的声音。
帝君手扶额,原宛听那云中传来,“长擎,我是你师尊,你要谋杀师尊……”
“谋杀师尊了!”他的声音怎么感觉不是那么不开心。
长擎帝君指使剑,但他的右手却微抖动,只是很细微的一点颤动,帝君的视线不由落在原宛身上,左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然后将右手拢在袖中。
而另一侧,那朵云中的人也自方才的对战中发现了一点端倪。
云中人的视线落在长擎的右手臂处。
他啧啧摇头。
云中的声音逐渐远去,原宛便以为攻击已结束,而没料一道极迅疾的光却如就在他们结界外悠忽显现,然后猛的攻入结界,化为一柄尖锥,透亮如冰,直直射往帝君心口右处。
原宛肉眼看不清这剑光石火,只知她一下见亮光一闪,然后便听闷哼一声。
帝君胸口往右几寸处插着一柄尖锥。
胸前有血流下。
染红衣襟,不过血很快止住,原宛听有人声自远处道:“长擎,你对师尊……姑且算你还有点良心,懂得尊师重道,不过,你这,要变弱了啊,这点伤是给你教训,记得好好修炼。”
“对了,你方才护姑娘的劲很好。”他又道。
帝君将他的剑收回,那柄剑在帝君面前左右上下腾动,似很是担心。
原宛也道:“帝君——!”
她问,“你没事吧……?”
帝君的师尊,这是什么师尊……
长擎道:“无事。”他将冰锥拔除,在手中立时消散不见。
胸膛处的血止住,但染红的衣襟看着有点吓人。
帝君道:“我们回去。”身后继续有声音传来,那声音道:“长擎,我的好徒儿,你需得回去在黑玉皓灵池里泡泡,莫怪师傅玩闹,师傅也是一番苦心。”
原宛:“……”将人胸膛扎个口子的一番苦心吗?
长擎帝君未回应,原宛与帝君一道在云中往岑华宫的方向而去。
待帝君的云离去后,广成道君的身影显出,他身边跟着几个姬妾,方才都在远处,此时才敢到他身边来,方才那徒儿的剑,看的她们可是有点怵。
不过广成对她们道:“我这徒儿还是有点良心的,他并未想完全与我对抗,方才最后一击他能躲过,但可能是为了不让老道再纠缠,所以受了。”他接着问,“我这下手是不是好像有点狠了?”
众姬妾不知是该赞同还是不赞同的看他。
在云头上走了走,广成道君道:“我这徒儿有点不太对劲。”他方才注意到他的手,还有他施法时,他所察觉出的端倪,有那女子在身边时,他的徒弟气息不是太稳,他们灵法同出一脉,虽然他的徒儿盈转了皓灵之气,但对于这徒弟施法时的问题,他能看出。
不过竟能让他徒弟气息不太稳,还是个女子,广成道君走来走去,反复琢磨,之前他到他宫里来,好像没发现这个问题,那就是他那徒儿掩饰的太好了,今次,被他抓住,一点把柄。
他忽然想到他徒儿之前除荒鬼——
莫不是分魂上还残留了一丝?
这,广成道君眉蹙了一下,但他反面一想,又感觉如有亮光,他手掌拳相碰,道:“说不得就得这玩意儿才能让他的徒弟春心动啊。”
他的姬妾们问道:“什么,什么春心动啊?”
广成道君忽略掉她们的话,然后接着道,似是喃喃自语,他依然在走来走去,“不过这玩意儿会削弱我的徒弟啊。”
但一想,如今三界尚安,以他徒弟的本事,日后应当不成问题,想到另一面,他就欢喜了,道:“你们说我给他那号是不是对了。”
他喜滋滋。
众姬妾白眼看他,又不向她们解释。
其中一人上前提溜住他的耳朵,然后道:“你少在这儿乐了,说了待会儿带我们下界玩,还要耽搁多久?”
“唉,好好好,别,轻点!这就走。”
——
云层以一道流光往岑华宫而去,帝君回到景阳殿,伤口需要上药包扎,琢军在外见帝君伤势,听原宛说是广成道君做的,他未说什么,好似比较能接受,然后将包扎所需的白色绡纱及一些药品置于原宛面前。
原宛抬头看,琢军退下,帝君道:“你来替我包扎。”
原宛道:“可是——”
帝君道:“你不会?”
原宛道:“我会。”包扎她当然会,只是没想帝君这么相信她的“手艺”。
帝君腰束解开,宽袍往下褪,内里里衬也褪,因在左胸口处,他的衣物,上身褪了大半,露出一身精壮的筋骨来。
雪肤硬身,肌肉壁垒分明,其上还有几道陈旧的伤处,在肋骨往下腹的位置,原宛视线不注意扫过那些旧伤处,帝君注意到她视线,他道:“上药。”
他此时坐在榻上,原宛在他旁侧,她道:“好。”敛回视线。
原宛将一个青色小瓷瓶的药倾洒在帝君的伤口处,他只是眉皱了一下。
而后原宛以白色绡纱缠裹伤口,她在缠绕时会倾身在帝君面前,帝君的手一只在侧微收紧。
他视线偶尔落在原宛面上,原宛将伤口包扎好,将准备说好时,抬头就正对上帝君的视线,帝君视线从她面上划过,原宛道:“好,好了。”
帝君道:“嗯。”
他将衣物穿上,瞧着似是准备去一处地方,但在刚起身时,手却重重按在一侧膝头上,原宛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处,她道:“怎么了?”
帝君额上竟有两滴汗渗出,他过了会儿,咬牙道:“你扶我一下。”
他此时一个人之力站不起来。
原宛走过去,有点奇怪。
帝君,这是,更严重了?
而在人界的一处酒阁里,广成道君敛尽仙气成凡人模样,他的姬妾同样如此,此时正在最高等的酒阁屋宇中赏人间美酒,广成道君左拥右抱,他喝的有点不稳,搂着一个姬妾道:“我那徒儿,我可是太费心了,希望他莫要浪费为师的一番好意。”
其中一个姬妾道:“你做了什么?”
广成道君在她耳边耳语一番,那姬妾掩嘴笑,道:“广成,人家可是太子的侍妾,你这样不妥!”
广成道:“那不还未成侍妾,正经的名分都不给人家,这样的小子跟不得。”
景阳殿内,帝君知晓,在他的伤处,师尊给他弄了一个禁制,他现下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到玉池边去。
他本可以等,但方才他已出了声。
原宛手扶着帝君,帝君起身,他道:“劳烦你,扶本君去黑玉池边。”
“师尊下了禁制,我一时没有力气。”
原宛更觉得奇怪了,她道:“广成道君与帝君,平日都是这般相处吗,还是这是在与帝君做什么指导?”
帝君:“……”
他道:“你认为他是在与我做什么指导?”
原宛语滞,她怎么感觉,帝君有点暗隐广成道君是“有点,有病”的意思,一定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