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

我们站在宽阔的泥岸上，一大片被冰封冻的灰白色湖泊就在眼前，但四周空无一人。

湖面上突兀地裂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冰窟窿，淡蓝色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冰面上还散布着密密麻麻的划痕，一大片被烧焦的灌木在白雪皑皑的山岭间显得格外醒目。

即使不看眼前遍布的咒语痕迹，空气中残留下来的仍在肆虐的魔力波动也足以说明，昨晚这里一定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要是找不到人就全怪你。”我抱着手臂环顾四周，白雪皑皑的山岭像条白色的大蛇缠绕着湖泊，漫山遍野的树木清一色的银白，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找到了。”声音从有些远的地方飘过来。

我循声望去，身后的Volde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的。他正站在一大丛灌木跟前，两边还有墨绿色的老叶，中间裂了一道只剩焦枝的口子，一具尸体俯面趴在那里。

黑色的大衣、西装裤和皮鞋上面已经被一层雪花均匀地覆盖，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你……”我眯起眼睛打量尸体裸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青白的胳膊上，鲜红的纹身图案格外地刺目，“要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解释什么？”Volde头也不抬地问，他正伸着脚尖挑起死掉男人的半边肩膀，仔细端详留在上面的伤痕。

然而尸体却在翻动中陡然裂成了四五块，也可能是六块，但我已经转过了头，庆幸早饭没有吃太多。

光听那种黏腻湿闷的声音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像是肉块腐烂后就着汁水被捣成碎沫时发出的。

“你就让人家安安静静地躺着不行吗？”

Volde此时也看到了断肢上的纹身，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凉凉地说，“你现在连蛇和蜥蜴都分不清了吗？”

我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再次慢慢地扭过头，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纹身果然跟黑魔标记有细微的不同。

“是非常大的不同。”Volde冷声说，“这是条大蜥蜴盘在水沟里。”

事实上纹身描绘的是一头狰狞的巨龙盘踞在峡谷间，两者的形态正好组合成一个骷髅的样子，这才使得我在一开始将其认错。

“……”我看了看纹身，又瞄了眼面无表情，透着杀气的男人，明智地没有出声反驳。

“你觉得谁会这么做？”

“显然是个黑巫师。这是种惩罚，”Volde收回脚，面色漠然地分析，“在他断气以前身体就四分五裂了，黑魔法加速了伤口的腐烂，所以才会形成部分鲜肉部分腐肉的情况。”

“不要用鲜肉这个词，”这会让我想起早上的鸡蛋鲜肉灌饼，“拜托。”

“卓越非凡的咒语，”他口气里竟然带上了欣赏的意味，“搭配还算有意思的死法。”

“我没感觉到有意思，”我收回一言难尽的目光，捂住嘴巴。

“是啊，因为你跟邓布利多一样无趣，”Volde拉住我的手后退几步，避开因为尸块翻动而缓缓淌开来的黏糊血水，“欣赏不了黑魔法的魅力。”

我看到他的魔杖指向枝头，一片叶子迅速膨胀，继而变成原先的几倍大，像是在看加快了速度的生长过程录影带。

它开始微微颤动，慢悠悠地落了下来，仿佛没有重量那样飘在空气里。

边缘的赤金色像燃起的小火焰一样飞快向中心攻城掠地，占据墨绿的面积。

完全变成了金黄色的叶子还在很慢地往下落，随着轻微的碎裂声，就在一瞬间叶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片，纷纷扬扬的小碎片。

它们在风里，像金色的雪花那样旋转着飘落，背后的阳光为这场落叶雨染上了梦幻般的色彩。

“你刚刚是……”我看到几片金色落在了丑陋恶心的尸块上，剧烈的反差让画面看起来极其诡异，“复刻了那个黑魔法吗？”

“确切来说是两个，一个蚕食生命力，一个让对象四分五裂，但它们被极其巧妙地合拢在了同个咒语里，”Volde轻轻拂去我头发上的小碎片，“但你该说是有人复刻了这个咒语。”

“什么？”我困惑地眨眨眼。

“因为这是我创造的咒语。”Volde冷笑说，“一定是哪只胆大包天的老鼠偷了我的东西，还胆敢到处卖弄。”

我沉默了会，接着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一开始。”他挑挑眉。

又一阵沉默。

“这么说，打从一开始你在夸的就是你自己啰。”我现在知道了，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眯起眼。

“祝贺大名鼎鼎的黑魔王终于有继承人了的表情，”我假笑说。

Volde扬起下巴轻笑，“这么说你终于决定生一个了？”

“什么……不是！”我跳脚道，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报复我刚刚调侃小偷是他的继承人。

“算了，”我叹了口气，“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是有黑巫师偷了你的笔记，自学成才然后打算继续黑魔王的事业啰。”

“离成才还远着呢，”Volde不屑地说，他举着魔杖从一旁被烧焦的树干划痕里剥离出一丝雾气样的东西。

“这也是你的咒语吗？”我的目光在雾气和他的脸之间来回移动，“这人……学得怎么样？”

我本以为会听到他鄙夷地冷笑，然后说学得像坨屎。

但Volde沉默地端详了会魔杖尖的东西，带着挑剔的口吻夸赞，“勉强算有点天赋。”

我狐疑地望向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要知道黑魔王说的有点天赋，那就绝不仅仅是有点。这人的实力能入得了他的眼，起码在世俗眼里也是天才般的存在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会，猝不及防地对上带着强烈质疑的目光，“又不是知道魔咒就能把它施展出来的，更何况是威力强大的黑魔法。一不小心，尝试的过程中就能把自己弄死。”

他冷漠地瞥了眼尸体，放下魔杖，没了支撑的黑色烟雾飘落在尸体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起码这种实验精神是值得赞赏的。”

看他的面色不像是在说笑，我这才沉声问，“很棘手吗？”

“你是不是……”Volde闻言露出古怪的神色，“对我的实力有点误解？竟然将这种杂碎同我相提并论？”

我立即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比伏地魔更难搞就没问题，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但我仍旧故意撩拨道，“这可说不准，万一人家年轻力壮更胜一筹呢？”

言下之意就是嫌弃他老了。

Volde斜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这张嘴也就在白天敢逞逞强。”

我刚要反驳自己晚上也照样敢，就见对面的神色一顿。

不用Volde说，这次空气中传来的魔力波动连我都感受到了。从很远的地方来，还隐约带着炙热的气息。

……

“哈利·波特，”那个披着黑袍带着斗篷的男人很慢地说，“所有人都说是你杀死了黑魔王……”

他的脚尖踩着一名傲罗的手掌碾了碾，朝波特躲起来的方向放声，“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可我必须杀了你，这样才能向所有人证明我比前代黑魔王更强大，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和灌木的沙沙声。

“波特，是我看错你了吗？”男人阴阳怪气地讽刺，“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同伴惨死吗？”

他说着转动魔杖，但眼睛仍旧一刻不停地关注着林子里的动静。

脚下的傲罗发出沉闷的声音，是努力将惨叫咽下去的声响，他不想让自己影响同伴的选择。

“你的胜利莫非是全靠别人的牺牲得来的？”男人继续说，“策反一个叛徒，或者说送一个间谍来窃取消息，可你万万没想到他早就暴露了。我留他到今天，就是为了钓到你，哈利·波特，伏地魔的克星。”

“出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本事！”男人的声音骤然变大，震得树叶上的积雪也落下了一些，发出簌簌的响声，伴随着傲罗更加痛苦难忍的闷哼。

随之一道魔咒从他的背后飞来。

男人闪身躲避，红光落在地上，几乎擦着地上傲罗的耳朵飞过去。

“你刚才差点杀掉自己的人，”男人发出冷冰冰的刺耳的大笑。

哈利不再躲避，又朝他发出几道咒语，都被一一挡下。他们激烈地搏斗起来，魔杖像剑一样上下飞舞，顶端不时迸出点点火星。

一时间两人难分伯仲，战局焦灼了起来。

“傲罗们就快来了，”哈利试图说点什么让对面分心，“你一个人是挡不住的。”

“你提醒了我，”男人抬起头，篼帽在对决中被咒语扫落，露出下面留着灰白胡渣的苍白长脸，注视着哈利的黑色眼睛里闪过贪婪和饥渴，“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他举起魔杖，咒语却不是劈向哈利，而是地上半死不活的傲罗。

哈利几乎想也不想地朝同伴贴地扑去，同时挡下男人的攻击。

哈利成功了，他赶紧抬头望去，原来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不等他反应，脖子后面已经被冷冷的魔杖抵住了，汗毛不自觉地竖起。

都结束了吗，哈利下意识想。他变得空洞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那里一个人影正飞快地从林子里跑出来。

一个他很多年都没再见过的面孔，一个几乎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的面貌。

“什么？”黑巫师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不得不放弃到手的猎物，“是谁？”

哈利的心怦怦地狂跳着，那道袭击男人的咒语也擦到了他的手臂，现在那里像被火烧一样的疼。

同时那股力量撞得他仰面摔倒，后脑勺猛地磕在地上带来一阵眩晕。

但他确实还活着，倒在同伴身边，气喘吁吁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你还好吗？”林子里出现的脸遮住了头顶的天空，是卡莱尔的脸，一如数十年前般年轻美丽。

哈利呆呆地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脑子一时无法转动。

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说是现实，为什么死去多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如果说这是梦境，那也太过于真实了。

那面同伴已经不客气地拉着卡莱尔的手坐了起来，同样喘着大气。

哈利还听见卡莱尔朝远处抱怨，“你是故意的吧，明明可以避开哈利的！”

回应她的是巨大的爆裂声，也将愣神的哈利惊醒过来。

他爬起来，来不及确认这个卡莱尔的真假，闻声望去。

刚才还挺嚣张的男人此时略显狼狈，反观另一边就游刃有余多了。比起搏斗，更像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测试。

“太弱了，”那突然出现的袭击者轻声说，一边继续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黑魔王？杀掉波特也不会让你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你是谁？”男人戒备地注视着对面，几次交手已经让他明白了两方实力的悬殊，“如果你也想要波特，那他是你的了。我们不一定要做敌人。”

“要波特做什么，”袭击者轻笑一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看起来也快要老死了。”

男人努力在脑子里搜刮来者信息，面貌英俊，背景神秘，实力深不可测。他很确定，这种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轻易忘掉。

所以，只能说明他从未见过此人，要不就是对方过分地低调。

“我愿意臣服您，”男人慢慢地半跪下来，但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对面。

暂不说投诚的真假，他谦卑的姿态确实取悦到了那人。

然而当他以为对方打算放他一马时，冷酷的声音说，“你的能力值得欣赏，但我们家里恐怕不缺佣人了。”

话音落下，Volde提起魔杖，但就在此时林子里响起了一连串噗噗噗的声音打断了施法。

“哈利，”数道人影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是匆匆赶来支援的傲罗。二十根魔杖齐齐地指向中间唯一站着的三人。

男人臣服的姿态原本就只是麻痹对面的手段，此时趁着傲罗到来引动的混乱，想也不想地就提起膝盖幻影移形逃走了。

“住手！”哈利赶紧喊道。

“昏昏倒地！”二十个声音同时吼道，接着便是一连串耀眼的闪光，如同一股强劲的风吹过空地。灼烧般的红光相互交错，撞在树干上，又被弹到黑暗中。

“哈利，诺亚！”领头的巫师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哈利跟诺亚已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没事。”他回答道，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们不是敌人！”

“那他们为什么要逃跑？”

哈利这才惊觉，另外三个人，连带那对卡莱尔和伏地魔模样的男女巫师都已经凭空消失了。

“人质在哪里？”领头巫师紧张地问，“德拉科·马尔福在哪里？如果我们不能把他安全带回去，老马尔福恐怕会拆了魔法部。”

哈利和诺亚这才想起来此行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营救被抓走的现任马尔福家主。

和平总是同战争交替存在，就像光与影一样。在伏地魔死后，巫师界终于获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即使偶尔有几个作乱份子也不成气候。

但就在近些年，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黑巫师突然出现，迅速崛起，强大的实力和狠辣的手段颇有几分伏地魔的影子。

他嚣张地自称黑魔王继任者，网罗了一大批簇拥同魔法部针锋相对，同时视哈利·波特为首要劲敌。

因为他是传闻里解决了伏地魔的人，是魔法部最强大的巫师之一，杀死他意义非凡。

现在看来马尔福完全是引哈利到这里来的诱饵，对方的目的一直是哈利。

而被无数人念叨着的德拉科·马尔福此时就在不远处，他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是原先看押他的黑巫师。

金色头发的男人除了面色格外苍白憔悴，以及衣着凌乱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仰望着面前的男女巫师，心脏跳动得飞快。

德拉科真的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还是没有。

“说吧，德拉科，”他感觉自己像在做一个噩梦，恍恍惚惚地听见伏地魔戏谑道，“现在可以许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