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伙人对站着,越说越火大,剑拔弩张,下一秒就有要动手的趋势。
“好了,都安静。”蒋君作为妇女主任,肯定不能让两伙人打起来,她沿着村民让出来的通道,缓步走到知青院子里。
她先和一旁的周文浩点点头,同时眼神快速扫视院内的形势。
侯明安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的位置。直面几十个村民,他神情有一丝慌张,却又强撑着,摆出一副“我没错,我是正义之师”的架势。
他身后站着和他一同落选的四位知青,而这次考试的第一名,也是唯一考上老师的知青,不出意外的不在。
其余没参加的知青也没在,后面的门窗紧闭,想是其他人都躲在里面,不愿掺和这场闹剧。
蒋君心里微微点头,看来知青们不都是糊涂人,还是有人有脑子的。
“侯知青,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村领导说,现在领着几个人大闹,是想用武力对抗村领导解决问题吗?”蒋君平时在村里总是脸上带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当她真的板起脸来,还是很有气势,能唬住人的。
侯明安作为她质问的对象,首当其冲,心里下意识一慌。
他不安的抿抿嘴唇,支吾着,“没……没那么严重。”
侯明安有些招架不住蒋君的质问,他边说着,眼光看向身后的四位知青,想让他们站出来帮他说两句话。
哪想到其他四人比他还紧张,一对上他的眼神立刻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
“……”
侯明安知道他的同伙关键时刻掉链子,已经指望不上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给蒋君服个软时,余光扫向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周文浩,他懊悔的一拍脑袋,茅塞顿开。
他刚刚一时紧张,怎么把他表哥忘了呢。
周文浩和侯明安的妈妈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两家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走得并不亲近。
再加上周文浩从小品德优异,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两人年纪又相差不大,认识的人总爱拿两人比较,导致他看见周文浩就发怵,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后来知青下乡的风刮遍祖国大地,他作为家里第三个孩子,自然逃脱不掉下乡的命运。
而周文浩家只有一个孩子,又早早工作了,自然不用下乡。
距离离得远了,两人也断了联系。
侯明安是没想到周文浩会主动来看自己,在惊讶之余,他脑筋一动,想出了一个点子。
虽说侯明安上勉勉强强上到了高中,但是他读书的时候形势已经变化,学校早已经不正经教书了。他每天到学校混混日子,参加一些集会,根本没学到知识。
再加上下乡好几年,天天上工种地,早把学过的东西抛在了脑后。
侯明安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次老师考试,他八成是比不过其他人。
他本想仗着何小满的关系,让蒋君帮着他走后门,却被一口回绝了。
又气又怒下,侯明安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知青们自己吃大锅饭,每天一个人轮流做饭,考试那天恰好轮到侯明安。
他把家里寄来的木耳,特意提前一天泡发,第二天早上把过夜的木耳做成了凉拌菜。
知青们大多都是外地人,不常吃木耳。很多人在家也不做饭缺少常识,并不知道过夜的木耳容易滋生细菌变质,极易引发肠胃炎。
平常大家早上都是窝窝头配咸菜,难得见到有凉菜,大家既惊讶又高兴。
侯明安场面话说的漂亮,“今天是咱们知青点的大日子。虽说老师名额少只有两个,但不管谁能上都是咱们的喜事。”
“今天我特意给大家加了菜,我们都吃的饱饱的,争取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侯明安是最早来的一批知青,年龄也最大,向来是知青里的大哥哥,一半的人以他为尊。
众人不疑有他,连忙向他道谢。高兴的端起碗来,接受侯明安分来的木耳。
而他自己那碗,则是今天早起泡发的新木耳。
除了有一个沪市来的女知青对木耳过敏,没有吃,其余人都分了满满一碗。
知青们一口一个吃的过瘾。吃完心满意足的奔赴考场。
等到考试的时候,过夜的木耳发作了。
几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腹泻,试卷才写到一半就觉得肚子绞着疼,强忍着写完交了卷,几个知青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回去的路上,几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也有人心里对侯明安的木耳产生了怀疑,但是哪知道侯明安脸色比他们更加难看,捂着肚子摇摇欲坠,“我自己吃的木耳最多了,我要是想害你们,我干嘛自己吃啊。”
侯明安虚弱的说,“可能我们太重视这次考试,心里紧张造成的肠胃痉挛吧。”
“我一看试卷脑子一片空白,紧张的一直想打嗝。”
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看起来比自己更可怜。
细菌超标引发的肠胃痉挛并不严重,考试完多上两趟厕所不适感便消失了。
不适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知青也没抓住证据,只能是先放下了三分怀疑,盘算着是考试太紧张了导致的生理反应。
等到昨天放榜,知青们看到侯明安的名字排在倒数第一,才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要是他真想陷害大家,肯定是为了自己上位,哪还能考出倒数第一的成绩。
侯明安也是有苦难言。
虽然他的计谋成功了,但是奈何自己不争气,学问水平太低,他想着小学的知识能有多难,根本没去复习。
再加上他又太过自信误以为别人不舒服,分数肯定不高。
哪知道,别人发挥失常也比他的成绩靠前。
侯明安站在公示栏前,面色铁青。
在看到第二名,居然是自己一直瞧不上的何小满,更是恨得牙痒痒。
感情自己忙前忙后,费劲心思,到头来给何小满这个村姑做了嫁衣。
侯明安心里不服气,就凭何小满的智力和文化,能比自己还强?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肯定是蒋君给她透题了。
他恨的直咬后槽牙,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本以为招老师的事情只能吃个哑巴亏,哪想到老天助他,多年不联系的大记者表哥居然来了。
侯明安眼睛一亮,他可不会放过机会。
既然他都当不了老师,凭什么何小满一个村姑能骑到他头上。
侯明安典型的损人不利己,自己不好过,何小满也别想好。
他纠集了其他四位落榜的知青,一副提他们打抱不平的样子,“我不信何小满能考过你们,肯定是她嫂子蒋君给她透题了。”
“既然说是公平竞争,凭什么背后又搞小动作,我们是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更好的建设美丽农村,我们不能纵容这种不正之风,要和他们抗争到底。”
“我表哥是市报社的大记者,专门报道不公平不正义的事情,有他给我们做后盾,谅他们也不敢弄虚作假。”
侯明安高举右手,振臂高呼,把知青们的不服和愤怒煽动了起来。
他们当中不乏也和侯明安相同想法的人,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不可能考不过何小满,只不过碍于蒋君妇女主任的身份,不敢反抗。
现在有人给他们做主了,大家都动了私心。
“侯大哥,我们听你的。”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知青率先答应,她看了周围其他人,话里有话道,“侯大哥是咱们考试的最后一名,比咱们的名次都靠后,按理说这事和他无关,他却愿意牵头。侯大哥多么大公无私啊,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咱们知青整体。”
“如果这次我们遭遇了不公,选择沉默,那下次再有人被抢走机会的时候,谁还会站出来,谁还会帮自己!”
女知青是考试的第三名,如果何小满的名额被取消了,她是第一顺位补录人员。
现在侯明安愿意替她出头,她自己乐得顺水推舟。
她怕其他人不愿意帮忙站队,先把话说在前头,逼得其他知青不得不团结起来。
她这番一出,本来不想出头的知青也被架了起来,不得不和他们站在一起。
五个人自以为有周文浩做靠山,说话对来看热闹的村民很是不客气,这下犯了众怒又害怕起来。
女知青也害怕,但是别人能后退,她不能退缩。
眼看侯明安撑不住了,她想了想走上前,“蒋主任,我们也不想闹事,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蒋君挑挑眉,“你们想要什么公道?全程密封的考卷,白纸黑字的公告不是公道,只有你们自认为的结果才是公道吗?”
“这位同志,不要做井底之蛙,总是从门缝里看人,认为村里人都没读过书。”
蒋君也没留情面,直接戳破女知青的小心思,她的直白让女知青胀红了脸。
看着在场知青均是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样子,蒋君索性也不卖关子,省得他们误以为村领导想拖延,直接吩咐薛白云,“薛会计,把这次考试的试卷张贴出来,让大家看几位知青什么水平,为什么没考上。”
“好。”
薛白云手里的试卷都快攥出水来了,就等蒋君一声令下,好好打脸一番这些心比天高的知青们。
七分试卷,包括何小满的试卷在内,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依次贴在知青院门口的围墙上。
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
他们大多数人不认识字,也看不懂题目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对号还是叉号还是看得懂的。
“哎呦,”村民里有嘴巴厉害的,指着最后一份试卷嘲笑道,“侯知青这份试卷够废墨水的,这满页的红叉叉,得比别人多费半管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