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方法。”赵德元叹了口气，根本不相信。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赶紧警告蒋君，“你可别拿自己的钱补啊！”

赵德元是村里为数不多几位知道何鸿祎官职不低的人，他知道何家有钱，但是村里的事怎么能用私人的钱补上。

他怕蒋君一时糊涂，先把话说在前头。

但是他明显想多了，蒋君在职场沉浮多年，向来是以消耗单位的水电纸为副业，薅单位的羊毛为己任，只出不进，哪里会干赔本的买卖。

“当然不是，”蒋君笑着摇摇头，对两人讲出自己的想法，“我过两天要去百货大楼找常主任谈合同的事，正好和他聊聊，让他赞助咱们的长寿宴。”

“他会赞助咱们？”赵德元眉头一皱，觉得蒋君异想天开，“常丰贵可是老狐狸，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他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蒋君心里有了大概，有七成的把握说服常丰贵。

赵德元有心想劝蒋君别白费力气，但是又想到之前，大家都觉得她拯救不了窑厂，现在却把窑厂盘活了，还搞出了名堂，说不定这次也能成功。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随她去了，“行，你想去试就去试吧，实在不行咱们村里也能拿出钱来开宴席，青菜啥的地里都有，也花不了几个钱。”

赵德元给蒋君交了个底，让她放手去做，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考虑宴席的成本，不准备大办，但是蒋君却又有不同的想法。

“赵支书，这次周记者来，提出报道长寿宴，虽然避免不了要花费一番，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咱们村也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他要不提这一茬，咱也不用花钱了。”赵德元是个保守的性子，就爱屯粮屯钱，要让他花钱只觉得肉疼。

现在被周文浩逼着，不得不掏钱出来，心里都记恨上他了。

蒋君摇摇头，劝他，“老支书，周记者可是市报社的大记者，他们的报纸市里所有的机关单位、企业都要看，把我们的长寿瓷登在上面，这是多好的一次打广告的机会啊。”

“周记者不是想要题材吗？咱们就给他题材，所以长寿宴不仅要办，还要大办，到时候把公社上的领导都拉过来与民同乐，宴席上的餐盘、碗筷，全用咱们长寿瓷的东西，要让所有读过报纸的人都眼前一亮。”

“这就是送上门来，给咱打广告的机会。”蒋君眼里有光，把自己的蓝图缓缓展开，把赵德元和张学文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还要把公社领导请来，人家能来吗？”张学文听得心潮澎湃，心里却又没底气的打鼓。

一个村里的宴席，公社里的领导怎么会有闲心的参加。

“怎么不会来，这既算政绩，又能树立形象，他们肯定愿意。”赵德元到底是经验丰富，深谙其中的人情世故，“能上市日报，公社领导脸上也有光啊。”

“就是这样一来，花的钱多了……”他被蒋君的话说的也心动起来，但是脑子里一盘算，要请领导来的花费，又是一阵惆怅。

要是按照赵德元自己的想法，他肯定不舍得花钱，万一没效果，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但是和蒋君搭伙工作了几个月，她敢想敢拼的性子也影响了赵德元。

老支书拿出烟袋，他也不点火，含着烟嘴干裹几下，尼古丁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脑子也活络开了。

不办，窑厂还是村企业，一个月能赚百八十块钱。

要是大办，虽说担着些风险，说不定能把窑厂打造成明星企业。

“行，就按蒋君说的办。”赵德元终于下定决心，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用烟袋锅一敲桌子，金属材质经过撞击发出脆响，他一锤定音。

“之前窑厂都干不下去了，现在能有盈利都是蒋君的功劳，我相信蒋君这次的决定不会错的。”赵德元对着张学文说道，劝着他也说服着自己，“这件事我同意了，就算没成也不怕，窑厂的订单越来越多，大不了咱从头开始，就当拿出盈利给村民过节了。”

赵德元作为村里的一把手，他拍板决定，同样也把责任拦在了自己身上。

蒋君年纪轻，资历少，要是出了岔子，村里人肯定不服她。

但是赵德元不同，他在村里干了大半辈子一把手了，真有什么差错，村里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能体谅。

再说他年纪也大了，也干不了几年了，村里人想骂也骂不了几年了。

蒋君心里明白赵德元的顾虑，这个小老头是怕自己失败，要给自己抗骂名。

她当然不能让老支书的晚节不保，当场立下军令，“老支书，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让你失望。”

在场的三人商量着长寿宴的具体事宜，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突然推开。

三人一惊，寻声望去，见薛白云喘着粗气，神情慌张的站在门口，“不……不好了，知青们闹起来了。”

“你不是带着周记者去知青点了，怎么还闹起来了？”赵德元一头雾水。

周文浩和侯明安兄弟相见，本是一件喜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闹起来了。

“别提了，”薛白云一路小跑着过来差点跑丢半条命，他摆摆手，努力平缓着呼吸，“今天村小学考试放榜。侯明安落选了。”

“他今天来看成绩的时候就看着有些不服气，倒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这不见了周记者过来，觉得有人给撑腰了，纠集了落选的五名知青，当着周记者的面大闹，非说咱们的考试有黑幕，不公平。”

薛白云说起了也生气，村小学招聘老师，从出题监考再到判卷放榜，都是他一人负责的，现在知青闹起来非说里面有黑幕，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周记者怎么说？”赵德元首先考虑的是周文浩的反应，他屁股可得坐正，别把他们村当负面典型报道出去。

“周记者倒是没说话，一直在旁边看着。”薛白云也摸不清这位城里来的大记者心里想法。

按理说他和侯明安是表兄表弟，自然得替侯明安说话，但是他全程不发一言。

要说他不想管这事吧，又在一旁看着，等着事情的最后结果。

薛白云也是无奈，“我把他们的成绩都贴上了，还保证考卷从出题到印刷，只由我经手，但是他们非是不信啊，还说……”

“还说什么？”

薛白云隐晦的看了蒋君一眼，脸上挂着一丝抱歉，“还说……蒋主任家的何小满也参加了考试，我们肯定提前给她透露题目了，这场考试有黑幕、不公平。”

“这些知青就是没事找事，自己考成什么水平自己不清楚吗，还有脸闹。”赵德元一听知青抓着何小满不放，也动了气。

这次考试他也是知道内情的，所有程序绝对公平公正，蒋君连试卷碰都没碰一下，更别说什么透题了。

何小满作为村里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竟然考赢了一批城里的知青，总分排名第二名被录取，他面子上也有光。

“我看还是地里的活太少，等他们再上工，跟各个生产小队长说说，不允许再对他们特殊照顾了。”赵德元冲着张学文发火。

他也是被侯明安的恩将仇报惹怒了。

他体谅知青都是城里孩子不容易，上工的时候向来睁一只闭一只眼，八公分算九公分，九公分算十公分，哪知道他们一点也不懂得感恩，见记者来了特意集合起来给村里上眼药。

这是故意要给大河村抹黑啊！

赵德元说着，边带着怒气起身，一副要去打架的样子。

蒋君看着老支书气的胡子都抖了，担心他和知青们发生冲突，连忙把人拉住。

“老支书，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你……？”赵德元有些犹豫。

“他们不是质疑我家小满是作弊考上的吗，我要是不出面他们还以为我心虚了。”比起赵德元的怒火中烧，蒋君显得十分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身正不怕影子斜，小满凭实力考上的，也不是他们吵一吵闹一闹能改变结果吧。”

赵德元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犹疑着答应了。

这段时间棘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刚刚被周文浩搅得头痛，真不想再看见他了。

蒋君嘱咐薛白云拿上考试的试卷，和小学的课本，两人一同前往知青点。

两人还没走近，远远的边看着知青点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薛白云见了着急，他刚刚走的时候还只有几名知青，怎么一会回来，半个村的老少爷们都来了。

眼见事情闹大了，他更加着急，语气也控制不住带上了怒气，“没事干了，都围在这干啥呢。”

围观的人听到背后的声音，都回头望来。

他们见蒋君和薛白云来了，像见了主心骨一般，连忙让出一条三四十工分宽的通道，嘴上还明目张胆的告状，“蒋主任，薛会计你们可来了，咱们这些知青可不得了了，说咱们村搞黑幕，故意欺负他呢。”

“就是啊，蒋主任薛会计，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这些知青年纪大的也来了四五年了，我们不说是处处照顾，也没欺负过人，怎么到他们嘴里，我们就成地主周扒皮似的，压榨他们了。”

不知道蒋君来之前，知青们说了什么，惹了众怒。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着对面的知青。

有脾气火爆的，直接跳出来叫嚣，“跟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要我说，咱们村小学的老师就不应该让外人当！给他们机会他们都把握不住，还好意思叽叽喳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