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凌予过得很充实。
昨天刚进行了一次小测,同学们还沉浸在考后美好的休整中,她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补习。
学习这东西真难搞,尤其对江凌予来说,她只是短暂地跟它分了手,它倒好,竟然想直接跟她离婚。
可是那能怎么办?追呗,拼命追呗。
……
办公室内。
“欸,”隔壁正跟叶漫热聊周末去哪做美甲的邻班语文老师声音一顿,瞥见门口那个瘦挑扎着高马尾的身影,啧了一声,“你学生又来啦。”
“这小姑娘真好学,天天来这打卡呢!”女老师打趣道。
这老师嗓门挺大的,平时上课从来不戴小蜜蜂,但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一开口整个楼栋都能听得见。
尤其在隔壁班的,常常这边老师正讲着数学那边就传来了现代文理解的动静,组合在一起听到的就变成了——
“首先把这个不等式变形…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
“所以x的取值范围是…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怆情感,都记好,以后这种类型的题直接套!”
……此刻听到她的调侃,江凌予先是敷衍假笑了一番,然后抱着试卷躬着腰畏畏缩缩地小步跑了过来。
确实出勤率高了点,都养成教室、办公室、厕所,三点一线的习惯了。
但叶漫倒没觉得她烦,反而有种“孩子终于听劝了”的欣慰感,有时候不忙闲下了还让她晚自习拿着作业来办公室写,一方面盯着她防止她老是写着写着走神儿,一方面方便她有问题可以及时问及时解决。
“哪道题不会?”
“上课讲的这道,没太跟上,老师你能再帮我理理思路吗?”
“行,”叶漫看了眼她手指的位置,又把试卷还给她,说,“但我讲之前你先读两遍题干,把条件都记好,一会我直接讲。”
说着叶漫抽出办公桌底下的凳子递给她,那是专门给她留的,这凳子平时闲置在桌子底下,自从江凌予成了课代表常来办公室,它也用于“接待”她了。
江凌予说声谢谢后很自然地接过,坐下开始默读题干。
读完三遍,江凌予把试卷递给叶漫,她没接,转而想起另一件事了,从文件夹里抽了张卷子给她。
“差点忘了,今晚上我值班,你晚四把这张卷子做完然后送到办公室,我当面批。”
一般叶漫额外给她布置作业都是让她带回家写完次日再交的,今天怎么……江凌予低头翻看了眼那试卷,只有十道选择填空,反面也只有一道大题三小问,题量看着不算大一个自习应该能写得完。
江凌予接过试卷,“好的老师。”
——
林辙今天没上晚自习。
准确说他连下午第四节语文自习都没上完就走了,走之前他给江凌予留了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抱歉,有事先走了。
没说理由但貌似很急切的样子。
“他啊,”叶漫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回,“吃坏肚子了请假去医院检查检查。”
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叶漫又补了句,“不严重,就是有点肚子疼。”
可下午这顿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她和另外两人一点事没有他怎么就中招了?还这么迅速?
江凌予不放心,跑到卫生间偷偷给林辙打了个电话,然而得到的答复跟叶漫说的差不多,只说不严重,让她别担心。
于是江凌予就没再多想,趴在桌子上继续写作业去了。
今天布置作业挺少的,物化生只有一页习册要做,剩下的加起来一共才三张卷子,写完英语和语文作业,江凌予最后做的数学。
但令她防不胜防的是,这套数学卷子不是普通试卷,是“臭名昭著”的隔壁市新出的模拟卷,题型又怪题量又大,总之比某太阳出的卷子还令人窒息。
连着做了两个晚自习,题没写多少头发倒是薅下来好几根,江凌予恼了,手里的笔“啪”一击摔在桌上,连带着旁边打瞌睡的靖鹤也受到了牵连,“干嘛?”
皱起的眉头是明晃晃被打扰睡觉不爽的意思。
江凌予一看他懒散迷糊的样就更烦,她在题海里挣扎了多久这人就在梦乡里畅游了多久,天差地别的境遇着实让她很难为打扰他睡觉而道歉。
她踢了下他椅子,“让开,我出去。”
“……”靖鹤脑子还很懵,身体已经先一步接收到指令,手指勾着椅子往前挪了挪。
江凌予从教室飞奔出来之后直奔隔壁班,打算找裴路欣一起上个厕所顺便,大吐苦水,哭诉命运不公。
“学委她请假了。”被江凌予叫住传话的短发女生说。
“请假了?什么时候?”
女生回忆几秒,说,“应该是上晚自习前,晚一下课本来想问她道题但没找到人。”
“那,”江凌予问,“同学你知道她请的什么假吗?”
“好像是病假,”女生解释,“我听班里几个女生说要避雷一家炒饭店,好像学委她就是吃那家店吃坏肚子了。”
下午他们确实是吃的炒饭。
“谢谢!”话音刚落,江凌予已经小跑着下了楼。
一班门口。
“对,穆复川下午请了病假。”一男生趴在窗台说。
跟她预想的一样,时间理由都一致。
对于三人同时吃坏肚子而自己安然无恙这件事,江凌予一点也不觉得是个值得庆幸的事,她情愿跟他们一起。
“你怎么了?”
从回来教室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虽然看似在专心写题但低气压已经将整个人完全笼罩,翘着笔尖心却不知道飞出多远,就差把“心情不好”四个字写脸上了。
“没事。”江凌予敷衍地回了一句,回过神后又扫了眼墙上的指针。
距离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大题题干还没读完,江凌予迅速调整好状态,埋头继续做题。
靖鹤抬眸也看了眼,唇角缓缓勾起。
差不多快到放学的时间了。
专注做题的江凌予一心在各种公式上,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投来的视线,更没有注意到,那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她白皙,空空的手腕上。
……
下课铃响了。
正巧结束最后一小问,时间卡得刚刚好。
江凌予拿起试卷起身要走,即将越过他时靖鹤忽地出声。
“等等。”
此时刚下课,人头攒动嬉笑吵闹声音太大,将少年低沉的嗓音完全淹没,江凌予并没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继续往外走。
见人脚步不停,靖鹤直接一拉凳子起身拽住了她的校服袖口。
江凌予不解地回头。
“有东西给你。”
“什么?”她下意识问。
靖鹤没回,俯身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靠。”整个书包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那东西的影子,靖鹤烦躁地皱了下眉。
噢。他想起来了,早上拿出来欣赏了会,然后。
搁在了收银台。
……神经。
“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叶漫批完试卷估计还要再讲会题,而且,反正是一个人,她也不着急走,江凌予“嗯”了声。
“一定等我!”靖鹤撂下这句话“嗖”地一下越过她,冲了出去。
一男生刚要出教室,措不及防地被突然从后面蹿出来的人撞上墙角,脊骨都要磕碎了。
“我、草。”男生垂头扶腰哀嚎了一声,疼得他连骂都骂不连贯。“你他妈的……草,赶着投胎啊!”
缓了两秒,男生直起腰抬头正打算问候一下这人全家,然而眼前只剩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往楼下走的学生,至于那人,早跑没影了。
*
晚风轻拂,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凉凉的夜风将校园的喧嚣和吵闹吹散,吹远,空气也变宁静。
江凌予用余光扫了眼窗外,诺大的校园此刻空空荡荡,昏暗的路灯下是寂静一片,依稀能看见的,只剩几个小飞虫在不知疲倦地绕灯飞行。
天已经很深很黑了,可叶漫仍没有要让她走的意思。
“老师……”她犹豫着开口。
“怎么了?”叶漫抬眸看她,却并未看出她的心思,“是哪里不懂吗,还是没跟上?”
“……没,”江凌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老师您继续吧。”
叶漫眯了眯眼,似是想笑。
江凌予听到她说好。
指针又走了5分钟。
在把所有选择填空以及大题事无巨细地讲解完一遍后,叶漫终于把卷子还给她,然后拿起包包起身要走。
“回家理理思路把错题整理一下,还有不懂的明天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老师,辛苦了。”江凌予跟着叶漫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而等江凌予回到教室,灯已经被关了,门还虚掩着,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和令人恐惧的寂静。
黑暗总是让人想入非非。
江凌予忽然鼻头一酸,竟有些哽咽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就像个被世界抛弃和遗忘的人,不是吗?
没有人等她回家,也没有人听她抱怨吐槽,她只能自己孤独地消化。
甚至。“连灯都不给我留啊呜呜。”江凌予喃喃着抹了下眼睛,那里果然湿润了。
江凌予吸了下鼻子,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这么轻易就哭了,她抿了抿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收拾好,推开门打开了灯。
视野变得明亮。
她沉默着走回自己的座位,沉默着低头收拾书包,太过专注以至于压根没留意到门边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摁在灯光开关上。
黑暗席卷得猝不及防。
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江凌予听到自己快要迸出胸腔的剧烈心跳声,也听到了,门那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脑子里突然蹦出无限个可能,她想起自己曾在电视里电影里看过的恐怖场景。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除了保安就没有人了,再者,已经离得很近了,大声呼救的话不仅得不到保护还会迅速暴露位置,但是……
江凌予现在脑子又乱心里又害怕,来不及想别的,她慢慢拉开椅子,正打算钻到桌子底下,教室倏地亮起光。
不是手电筒刺眼的亮光,是摇曳着的,微弱的暖黄光束,有点像……
她看过去。
是消失了一晚上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江凌予惊讶地看见他们,正捧着一个造型可爱精致的蛋糕走过来。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讶异,也照亮了对面两人的样子,和他们眸中清晰可见的笑意。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最近一周太忙了,忙到她都忘记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