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秋静每过一小时就要看看钟。看有没有到八点五十。他太怕唐叶年失约,虽然唐叶年从来没有违约,迟到过。安秋静也还是提心吊胆。
当听不到闹钟的声音时,安秋静有点慌了,他的耳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天天做高强度的家务,没有按时吃药,休息。听力就自然而然的差了。以前只要安秋静没有好好吃药,唐叶年都会威慑他:
“再不好好吃药,我立刻把你最喜欢的手办全丢出去。”
这句话对于一个二次元的男生来说,这无异于直接扼杀了他所有的梦想。所以安秋静以前都会好好吃药,定期去医院复检。绝不含糊。但现在,安秋静却逐渐忘了。
听力不好了,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安秋静的世界一下子寂静了,他闭上眼睛努力的想听见声音,可是还是失败了。他彻底死心,睁开眼睛。
脸上倏然流下了眼泪,他胡乱擦过后,又开始哭了。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突然就听不见了,紧张,木讷,难过,生气一瞬间席卷而来,安秋静一时难以控制。他克制又放纵的“啊”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放肆了一回,听力竟然得莫名好了。
安秋静:“······”有时候真就挺想报警的。
安秋静又重新洗了把脸,十二月下旬特别冷,冷得能把人身上那层最坚硬如铁的外壳给冰裂掉,声音不大,但足够震耳欲聋。
震得安秋静哆嗦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水管的水太冷,冷得水龙头打都打不开。安秋静拉了好几次,才终于拉开。冰冷的水扑围在安秋静脸四周,竟然热了起来。待在冰水里冷静了一会儿。
安秋静倏然间抬起红如樱桃的脸,他的脸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眼睛颜色是亚洲人统一的棕色瞳孔。
眼睛又和普通男人不一样。细长又阴柔的眉眼,若隐若现的卧蚕静静伏在眼角,笑起来时卧蚕就会荡起来,活像只真的小蚕。眼角有颗浅浅的美人痣,
安秋静的丹凤眼配上他那白色的肌肤,和小小的嘴巴。还有深深的酒窝。无论是五官还是身体,都像用木刻画出来的。
他拿毛巾粗略地擦了擦脸,安秋静把水放掉,就出了卫生间。一出来就看到唐错坐在门外,双手撑着脸,一脸望眼欲穿的看着大门。他在等唐叶年回家。
安秋静默默看着墙上的钟,八点半了。再过二十分钟,唐叶年应该就会回来了。舒缓一下情绪,安秋静走到唐错身后,原本打算抽根烟,但又看到小孩坐在旁边。只能默默地站在门口,陪着唐错。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院门口,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安秋静斜眼看向慢慢长大的唐错,心里慢慢有了点责任感。唐错坐得有点累,想站起来放松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安秋静,唐错有点疑惑。为什么安秋静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而且为什么安秋静这么瘦。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安秋静变戏法般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撕开包装拍了拍唐错的头。戏谑的笑着,唐错原本疑惑的情绪变成了生气。安秋静戏弄完,又缩回手吃了那颗奶糖。
唐错:“……”你清高,你拿我炫耀奶糖!
唐汉霄刚睡醒,揉着眼睛下楼。唐错一看到,就急忙跑过去轻轻拉着他。唐汉霄眨眨眼,红色瞳孔动了动,借了借光,但还是看不到是谁。
“哥,还是叔叔?”
可能是刚睡醒,唐汉霄的声音很软。唐错捋顺唐汉霄的头发,轻轻的说:“是我。”唐汉霄听见唐错的声音,伸手抱住唐错。头靠在唐错的肩上,乖顺的蹭着。唐错摸了摸唐汉霄蓬松的头发,将他抱到楼下。
安秋静正在看相册,唐错把唐汉霄放在沙发上。拿出广播,随意点开一部剧。放在桌子上。唐汉霄被眼前这个小盒子吸引,努力伸着身子想要看清。
唐汉霄很喜欢这个广播,专注的听着。偶尔还会附和一下。唐错有点无聊,便跑去跟安秋静坐着。刚坐下,安秋静的手机就响了。唐错趁安秋静去接电话的空档,拿过相册开始看。相册里记录的是安秋静的童年以及少年时期,每一张照片所记录的生活,对于唐错来说都是新奇的。
比如:
春天时,可以下河捉鱼,捉虾蟹。也可以种小麦,草莓。
夏天时,可以吃冰棒,下河游泳,摘石榴。吃西瓜。
秋天时,就到了丰收的季节,收小麦,收草莓,制成果酱或草莓干。
冬天时,就可以玩雪,打雪仗。吃烧烤,火锅。逛冰雪大世界。
……
唐错从来没有体会过农村的生活,今天一看,农村的生活也是很有趣的。安秋静还在打电话,而且看着还很开心。一直笑着。唐错合上相册,想去问问安秋静打的是谁的电话。唐汉霄很能睡,可能是做噩梦了,唐汉霄手脚一直在抖。
唐错走过去关上广播,帮唐汉霄盖好毛毯。怕他着凉。安慰似的拍了拍唐汉霄的背。唐汉霄慢慢放松,唐错看着唐汉霄白皙的脸,和蓝色的狼尾。想凑上去碰碰唐汉霄的脸,但唐汉霄可能是因为太冷了,转了个身。
“啧。”唐错生气的撇开脸,“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嘟囔着,唐错又回到了桌子上。他还没看完相册,打完电话的安秋静,一脸喜悦。唐叶年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了。安秋静想到这个,越来越开心,也越来越紧张。
安秋静收好手机,看着唐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本相册在看。安秋静的脸上扯出一丝满足的笑。唐错没有看到想看的,愤愤的关上相册。
“唉!干什么,这是我的!”安秋静小心翼翼的拿开相册,嗔怪道。
唐错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再看安秋静时,他已经把相册放好了。唐错闲得没事做,就开始八卦安秋静,“爸,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爹的?”不像其他小孩,唐错八卦时,没有吃瓜的表情,只有严肃和认真。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异性恋是正常的,同性恋是不正常的。
安秋静放好相册,听到了唐错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平常的说:
“在南京认识的。”
唐错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安秋静,他问的明明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安秋静答的却是“在南京认识的”
安秋静也察觉到了,嗤了一声。又说:
“我和唐叶年是在高中认识的,那时我才16岁,高一。但他已经高三了。”
安秋静似乎很怀念以前的生活,原本冷淡的眉眼都变得温柔了。他从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箱子里,艰难的拿出一个小盒子。
温柔的说:
“他刚跟我认识时,就一见钟情了。然后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他就向我告了白。那年,我21岁,他24岁。”
安秋静把小盒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按了按小盒子的按钮,唐错也很好奇这个棕榈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的什么。随着清脆“咔哒”一声,小盒子就打开了。
这个小盒子是十几年前,唐叶年在冬至时送给安秋静的。他一直舍不得打开,他知道里面有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舍得打开。
如今,这个早已生了锈的盒子被重新打开。
里面没有什么很重要的秘密,只有一个男士的白金戒指。
这个戒指在岁月间,见证了太多次唐叶年对安秋静说的情话,唱的情歌。可能是安秋静把他保护得太好,所以这个戒指和刚买时的没什么不一样。
唐错第一次看到戒指,还是男生的。他没有拿出来,只是有分寸的远远的看着。
“这个戒指是他在第一次告白时,送给我的。他嘱咐我,不要那么快打开。到我们有了孩子后,到了我们结婚十周年时再打开。”
安秋静把戒指小心拿出,然后郑重的戴在无名指上。
戴上后,安秋静把手举高,任光线肆意的照着。他晃了晃手,眼里尽是温柔。
唐错把盒子重新关上,盒子又发出了“咔哒”一声。安秋静拿起戒指盒,感慨道:
“高中时,我的成绩很好。但我是个理科生,所以我的语文成绩不好。不知道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安慰人。古诗文更是差得糊涂,但是唐叶年作为我的学长,却愿意一步步教我。他是一个学霸,学什么都很厉害。无论是语数英,还是别的。”
唐错静静地听着,撑着脑袋。他听着安秋静的少年生活,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安秋静把盒子放好,拍了拍手。看看钟,转头对唐错说:
“你爹爹快回家了,我要去做饭了。”
听到这个,唐错也积极了。
唐错:“那我来打下手。”
安秋静:“好。”
父子俩就这样为等下的晚饭做准备,安秋静打算做鱼,但打开冰箱才发现唯一一条鱼已经被吃了。
安秋静:“……”我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伤心的关上冰箱门,安秋静想了想,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点虾仁,玉米。那今晚就做玉米虾仁。
可是,如果只做一道菜。会不会太寒酸了。安秋静纠结的想着,唐错已经洗好了蔬菜。放在案板上,正准备切。
安秋静拿起菜刀,示意唐错让开。“这种事我来做就行了,你还小,小心伤着。”
“啊!我都12了!我可以切菜的。”
唐错洗干净手,看着安秋静娴熟的切着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碰刀。安秋静将切完的菜放在铁碗里,洗干净刀。放好刀,安秋静又着手准备剥玉米。
安秋静打开冰箱,拿出玉米和虾仁。打算解冻一下,唐错拿过安秋静递的玉米,“你会剥玉米吗?”“会!我帮你吧。”“好,真乖。”安秋静欣慰的摸了摸唐错的头发。
“嘻嘻。”
唐错拿着玉米,到了院子里。坐在椅子上,开始剥玉米。手指起落间,玉米粒被一粒一粒剥落。掉落在蓝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剥完所有的玉米,唐错抖抖手。
把玉米根丢掉,唐错拿着蓝子进了厨房。
四合院外,唐叶年西装革履的站在大门外。
他刚刚从瑞士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安秋静报平安。可当他站在大门外时,却止了步。抬手轻声敲了几下门,轻轻的敲门声回荡在四合院。像是寺庙里清晨的钟,日暮时的鼓。
清脆且悠远。
敲完门,唐叶年静静地站在门口。还低头整理衣服,觉得合适了才笑起来。等了大概一分钟,大门才堪堪打开。
唐叶年以为是安秋静,但大门里的却是唐错。
不怎么熟悉的父子俩隔了一个月没见,关系如同陌生人。唐错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衣冠禽兽”,一个月不见,唐错的身高已经快有初中生那么高了。而且因为长年打球,打拳,跑步。身上也长了很多肌肉。
但脸上还有着小孩的稚嫩,声音也是。男孩子的青春期要比女孩子晚,唐错还没有长出喉结,声音也没有变。软软的同时,又带着点清冷。与外表有着不怎么相似的反差感。
唐叶年有点木讷的看着眼前的男孩,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唐错。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唐错率先开口,对于一个长年不归家的人,唐错向来不客气。
唐叶年抓了抓长长了的头发,尴尬道:“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所以就,就待的久了点。”
唐错一脸?_? ...的表情,“撒谎也不知道撒个熟练点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唐错怼道:“去瑞士看个画展,也能说成工作。还能待一个月?”
唐叶年被怼的无地自容,只好顺着台阶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们先吃饭好吗?”
“哼!进来吧!”
唐错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很霸道。说的温柔点,就是傲娇。
唐叶年松口气,从容的进了久违的家。
太久没有回来北京,唐叶年都快不认识这座古朴却崭新的城市了。
去瑞士前,安秋静其实问过唐叶年,为什么要去。唐叶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给予了安秋静一个吻,用苏州话说:“等着我,夫人。等到了新雪,我便会归来。”
唐叶年向来是温柔且成熟稳重的人,在江南水乡,渔舟唱晚中长大。是个从小就很温柔的人,一口流利的苏州话,偶尔还服软似的吴侬软语。听着就让人非常舒服。
还有他那一张多出尘的脸,和温柔的卷发。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按安秋静的话就是:
“像是一只下凡来摄魂的九尾狐,每一个表情都勾魂。让人沦陷,无法自拔。”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