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说对于他决定借着中午吃饭的时间给我补习这件事,远远好像不太乐意。
“因为本来我俩是中午一起在学校吃饭的嘛,现在远远说他打算回家吃饭了。”小孩用手心托着下巴,“虽然他什么抱怨都没有,但我还是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了。”
“那要不还是换个时间吧。”我想着怎么也不能因为我把小孩自己的社交圈搞坏了。“要不晚上?你们晚自习放学早,我最后一节自习逃出来跟你碰面。”
“那不行,被抓了给你取消寄宿资格怎么办?”小孩眉头皱了皱,侧眼看向我。
“我们班管得不严,先试试吧,他不可能抓我一次就让我回家吧。”
小孩低头思忖了大概十秒,才缓缓开口:“那你要是被抓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们再想办法。”
“好。”
小孩去告知远远这事时,远远格外惊讶:“啊?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啊,中午补习有什么问题吗?”
小孩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开口:“那我们不是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这么喜欢吃学校食堂吗?”
“啊?”小孩被问得发懵,“没有啊。”
“那你为啥执着于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远远看起来也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我以为你不高兴呢,因为我吃饭时间都没跟你一起。”
“啊?没有啊,我们做同桌的还差这点共处的时间吗?”
小孩跟我转述完以上对话后问我,他有时候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
“这叫心思细腻,至少这有时候能避免你错过一些重要的人,”我笑笑,摸摸小孩的脑袋,初春寒意下留长的头发软软地塌下来,“我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啊,要是你有不高兴又自己憋着的时候,我还是得显得聪明一点吧。”
“我想了一下,还是先从知识体系出发,每讲一个知识点就对应来几个例题,最后再带你把整一课的知识点回顾一遍,流程上就差不多了。有其他的问题再具体分析。”小孩拿着教辅书,边翻边说,认真的样子看得我有些愣神。
“嗯?”没听到我接话,小孩把眼睛从书页上抬起,奇怪地看向我。
四目相对,我赶紧收起呆愣愣的样子,说了声好。
一开始小孩讲得很快,我忍不住打断了几次提问之后,他才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讲完一个小知识点又会抬头问我:“你觉得讲得慢了吗?”
“没有,这个进度挺好的。”我老实回答。
第一次讲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时,小孩为画图的事跟我磨了好久,面对在他第三次用圆规转动示范后我仍然澄澈空灵的双眼,小孩直呼大意了,备课不充分。然后收了纸笔说等我今晚回去画好整个过程的图,再给你讲应该就清楚多了。
那今天不讲了吗,我问。
你思维有点扎死胡同了,现在再学习事倍功半,不如早点吃饭待会午休多睡会。
不过因为讲题而延后午饭时间这个事一开始确实蛮煎熬的。有时候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饿了一上午就盼着中午给肚子进点货,但又不好意思跟小孩说要因为想吃饭而耽误讲题,一般就只能自己硬扛着。直到有一次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小孩才抬眼看到我一脸苦相,忍不住笑了出来。
“饿了?”
“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又叫了。
不是,肚子先生,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小孩距离我就几十厘米,全给他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证明还是肚子兄深谋远虑,自那之后,小孩讲题前都会先在旁边的课桌上放上一个小铁盒,盒盖上印着Good Time,盒子底部和四周垫着两层吸油纸,盒里放满了饼干。
“好好吃啊,我之前还担心饼干太酥太腻了,这是在哪买的啊?”
“我妈在家做的。”小孩这时候都会表现出很自豪的样子。
“不行,我得少吃一点,待会都不想吃饭了。”
“确实不要吃太多,填下肚子就行了,吃多了容易困,就听不进题了。”
终于能以积极的状态听题,我感觉自己掌握知识点的效率都高了不少。有时候正认真地看着小孩笔头圈记的地方,突然窗外的阳光在书页上闪了闪,我不由得眯起眼睛。小孩拉着我要换个位置,起身的瞬间看到窗玻璃后的稳立的枝头迸发出的一点新绿,才后知后觉地对春天的到来有了切身的感触。
无数个中午,我们围坐在空教室的某一张课桌边,感受着阳光从闪烁的绒绿中穿来,在笔尖的流动下悄然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