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顾洛联姻当天——

这场婚礼的盛大程度可以说是联盟有史以来之最。

经过顾洛两家的商议，婚礼会场最后定在了歌希米拉植物园。

星际联盟现存的植物基本上都是几百年前从人类的母星——地球上带出来的，数量稀少，且极难在现今的星际环境下独立生存。

所以人类社会中可见的植物全部都是先在实验室中培养到一定阶段，再移植到特定土壤或者营养液中继续生长出来的，基本上只有上层阶级的人才有能力供养。

当然，平民如果想观赏植物，也可以买票到植物园欣赏。而植物园中，又以首都星的歌希米拉植物园最为闻名。

这座联盟最大的植物园培育了几乎所有品种的植物，光是对外展出的品种就有一万多种，至于不对外展出的种类，就是联盟上层阶级的才有的优待了。

但是据说，此次为了装点顾洛两家这场世纪联姻，歌希米拉植物园的园长大手一挥，直接提供了婚礼所需的所有花卉，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几千朵冰霜之心。

这是近年才培育出来的新型玫瑰花品种，很受上层阶级的追捧。每次面世基本上都是有市无价，拍卖行单支冰霜之心的拍卖价格甚至能飙升到几十万联盟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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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从这装点婚礼现场的几千朵冰霜之心，就能看出顾洛两家这场联姻有多烧钱。

但是顾长珩和洛离的婚礼再怎么豪奢，也与冷着个脸被俞宸戈带来婚礼现场的齐斐南没有多大关系。

那天两人通讯挂断之后，齐斐南本来是打算动身离开第一星系的。

但是当他掀开卧室的窗帘往外看时，就不出意外地发现了街角有好几个人在盯梢。

这些盯梢的人不一定能拦住决意要走的齐斐南。但是他觉得，俞宸戈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威胁他，肯定不止布置了这么点人。

果不其然，次日齐斐南出门闲逛了片刻，就感觉到住所周围的楼房中总有人在注视他。

在战场上多次直面危险，让齐斐南拥有了极为敏锐的直觉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他不仅能快速察觉他人投射而来的目光，还能凭借经验，大致判断那些人会持什么样的武器、以什么样的方式阻止他离开。

不过哪怕发现这些布置，齐斐南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点改变，就好像他根本不曾察觉似的。

他一向不是个冲动的人，如今敌我优劣明显，他身边既没有机甲，也没有趁手的武器，自然不可能去跟俞宸戈的人硬碰硬。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天选之人，能做出些以一当百，空手接白刃的事情。

所以，当天齐斐南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后，就往回走向住所。

回去的途中，重新路过街边那几座楼房时，齐斐南发现楼房中都架设着联盟军最先进的作战武器，甚至其中有几把枪是对准街面，对准自己的。

齐斐南丝毫不意外。

倘若俞宸戈连这些都搞不到手，他反而要看不起他了。毕竟连最基本的辎重都没有，还谈什么瓦解联盟防御系统，攻打首都星？！

而对于这些人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事实，齐斐南也接受良好。

毕竟对俞宸戈来说，他可是个随时能命令反抗军撤军的定时炸弹。不好好看着防止爆炸，又怎么完成他的计划呢？

当然，即便虎落平阳被犬欺，齐斐南也不是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

这一回他棋差一招被俞宸戈算计了，暂时困于首都星……算是他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为自己的自负吞下的苦果。

顾洛两家的联姻近在眼前，但这三天的时间，也足够俞宸戈完成部署，然后在婚礼当天发难了。

虽说想在三天的时间内离开首都星，到第一星系外围与下属回合不是完全做不到，只是风险和难度终究是比较大。

而且，就这样灰溜溜地回第六星系，确实也不是他的作风。

既然筹码已经放上桌，总得带点什么走，才不枉他千里迢迢来首都星入这牌局。

再说了，齐斐南确实很想看一下，俞宸戈会安排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另外，他觉得很有必要让俞宸戈知道，工于心计者同样免不得被他人算计的道理！

*

总而言之，齐斐南最后打算留在第一星系，参观一下顾洛两家的婚礼，顺便回敬一下算计了他的俞宸戈。

所以哪怕婚礼举行当天早上就要面对俞宸戈的‘上门拜访’，齐斐南也还是面无表情地打开屋门，放他进来了。

把人放进来后，跟着俞宸戈一起进门的人留下一样东西，然后被命令退守门外。

因为是要去参加婚礼，所以俞宸戈特意为齐斐南准备了一套礼服。

但齐斐南对此十分排斥——

这种东西此前就没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哪怕有，也早就忘光了。

他看也没看那套礼服一眼，甚至无视了屋里的大活人，直接要去盥洗室洗漱。

“首领大人，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没有必要那么犟，你说是吗？”

意识到他不愿意换礼服后，站在玄关处的俞宸戈冷眼看他，就差把‘不要不识好歹’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齐斐南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笑话，他是虎落平阳，但还不是只病猫。倘若连穿什么衣服都要受人掌控，那他趁早自我了断算了，省的被人拿枪架头上。

齐斐南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个粗人，向来穿不惯这种东西。”

“还是说，少将阁下连多带一个闲人进婚礼现场的本事都没有？”

空荡的屋子里，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然后俞宸戈假笑着开口了：“首领大人说笑了。您想穿什么衣服，不想穿什么衣服，都是您的自由。”

“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今天跟在我身边，最好少想些别的东西，不然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毕竟，倘若你死于混乱之中，对于‘暗河’而言，应该会很麻烦吧！首领大人。”

“呵！你有空给我上眼药，还不如多回去看看自己的作战部署。”齐斐南冷笑着回击他的威胁：“不然，要是最后抢婚不成，反倒是在心上人面前就地伏法，我想应该会丢脸又丢命吧，少将阁下！”

今天的婚礼无疑是俞宸戈的痛点。齐斐南这么一番嘲讽，他脸上的假笑立马就变得扭曲了起来。

但是最后他还是绷紧了表情，没有跟齐斐南撕破脸皮：“首领大人的嘴皮子果然利索。”

“只是，现在的你，除了这一张嘴，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话罢，俞宸戈拉开门，准备离开齐斐南的居所。

齐斐南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反而见他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道：“慢走，不送。”

门‘哐’的一身被关上了，那声响就有如关门者烦躁的心情一般，令齐斐南十分愉悦。

他哼着小曲走进盥洗室，被监视了三天而开始变得不耐的心情难得缓解了些许。

*

虽说拒绝了俞宸戈的礼服，但是齐斐南不会真的随便穿穿就去婚礼现场。

在洗漱完后，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从行李中找出了套联盟军的军装换上。

这套衣服原本是为应对突发状况准备的，后勤部和科技部的同事甚至捣鼓了几天，在里面安装的很多小玩意。

但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这套装束最后却被齐斐南用在参加婚礼上了。

当然，齐斐南自己也没想到。

这衣服刚交到他手里时，齐斐南没有时间细看，后续也就放在行李中吃灰了。刚刚找出来时，他才发觉联盟这近十年来，军装的制式还不曾改变过。

以前他在联盟军中时，也有几套同样的服装，甚至肩章上的军衔都相近。

如今再穿上，却早已物是人非。

曾经的他，为联盟流过血、拼过命，身上所有的伤痕无一不在宣誓着他的忠诚——

但现在，他潜藏在河底的污泥之中，搅动着这一塘死水。他所走的路途，只会指向让这个辉煌政权落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