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宫内,夏荆蛰遇到那的两名法修配合得好,他晚向繁白半分钟才解决。
望着无事候在那的向繁白,他的胜负欲被激起,深灰的眼睛不服气地瞥到一旁。
“还去找别的修士吗?”
向繁白点头:“去,还有半个多时辰结束,可以再解决几个。”
“那我们比试一番。”夏荆蛰指了指右边,“我去那边,你去另一边,比谁先解决十个修士,传音符计数。”
有些幼稚,但与向繁白打压对手的目的相一致,她便懒得计较,丢给夏荆蛰一张传音符和一张探查符。
“贴着,我要整合核心区域的轮廓。”
夏荆蛰比划着,将探查符贴在右前胸的位置,瞧着极为不对称,叫人想扯下来或者在另一边再贴一张。
向繁白克制着收回自己的视线,免得自己一个不留神把探查符扯下来。
“那便开始吧。”
夏荆蛰登时就没了影,向繁白则对这种幼稚游戏的胜负不感兴趣。她慢悠悠地沿着核心区域边缘走,探查内里的结构,遇见人就顺手来一下。
等夏荆蛰都数到了四,她才慢吞吞地吐出“淘汰了一个”。
传音符那头的夏荆蛰听着有些不高兴。
“喂,你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你听——”
向繁白抬手,手腕一翻,反手刺向埋伏的修士。
“……真没敷衍我?”
“真没有。”她剑尖下挪,斜切开那个修士,莫名觉得像边工作边陪小孩子玩游戏。
修士被传送走,她甩掉剑上的血迹:“淘汰了第二个,前面又来了三个修士,我忙去了,你也加油。”
夏荆蛰那头没了声音,他咬牙,紧迫感十足地往前跑。
向繁白轻笑一声,将传音符收好,看向身侧的镜墙。
镜墙内是核心区,那里有着三个模糊的身影,身影所在之处,是一片暖黄色的灯光。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心魔所在。
向繁白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但现在不是进去的好时候。她并没有把握自己能熬过心魔,于是坐到地上,打算在这等到还剩一刻钟时再进去。
因为有个爱较劲的夏荆蛰在旁边报数,等待的时间过的还算有趣。
期间,有阵修对自己的按耐不住性子进入了核心区,不消一分钟便面露惊恐地跑出,跌跌撞撞地转了大半圈,从另一个入口进入核心区,想要避开自己的心魔。
然而下一秒,冒着黑泡的泥沼从入口处挪出,那阵修大叫着“心魔”,被泥沼吞噬。
看来是避不开啊。
向繁白暗叹气,无意识地拿出剑在脚下的镜子上划拉,里头映照出她,深紫色的眼眸里露出她解读不出的情绪。
等时间到,她把剑收回鞘中,拖着脚步走入核心区的光亮中。
核心区内,她的心魔们静静地等在那,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又或者说,根本就无视了她。她和被油漆成白色的墙面一起,成了欢声笑语中的冷色背景。
轻轻抬手,想要触碰什么,却不知如何落下,和这里的所有都隔了层薄膜。
指尖颤颤巍巍地摸向她摆在床头的小熊玩偶。
指尖从玩偶中间穿过,昭示着她就是个外来者,与这里的所有,都格格不入。
眼眶被润湿,视野失焦,这里离她更远了。
原来,她害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消失啊。
老旧的房子里,父母开怀地笑着,手伸出来,共同牵着一个陌生的孩子,把那个孩子抛高。
那个孩子顶替了自己,身旁是熟悉的亲人朋友,热热闹闹地长大。
而她作为旁观的路人,见证了这一切。
也许她的眼泪流到了耳朵里,堵住了听觉感官。
不然为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理智警告她不要再沉溺下去,可浓厚的情绪将她埋入墓中,将理智与思考高高挂起。
回忆匆匆,与她渐行渐远,她惊慌地打捞,却发现自己连父母的脸都记不清了,仿佛被人覆上层尘土,她着急地扒开,发觉她存在过的印记土崩瓦解。
“不,我存在过,我在那个世界存在过……”
她无力地抓握尘土,它们从手中的间隙飘走,再无踪迹。
喉管滚烫,头和手脚却毫无知觉,手中空空,她依旧低声念着。
“这些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
无人回应,她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豆大的水珠成串落在镜面上,心魔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却想让它赶紧出来,再出来让她看一眼,哪怕一眼。
有双苍白的手替她擦去了泪痕,冰冷的指腹因为泪变得粘腻。
他凑到她的颈间耳语,手虚指前方。
“可是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不是……”
“什么也没有吗?”
镜面映照出的,只有她和深红色的纹路,她猛地回头,灵主身躯半透明,他捧着自己的脸,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珍视。
“繁白,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最开始遇到的就是我,也只有我。”
向繁白第一次厌恶起自己的名字,她挣脱开灵主的手,灵主没再纠缠,红晕与笑容从这副病气森森的皮囊上浮起。
“如果你想知道始末,我一直都在。”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会永远陪着你,看着你,直到你长成我想要的模样。”
“滚!”向繁白使劲地抓扯手链,要把它扯碎丢出去,手链不紧反松,在她的腕上勒出道道红痕。
疼痛让她灼痛的大脑冷却,给出了能够自洽的答案。
“我知道了,你不过是心魔。”
灵主玩味地看她,不否认也不肯定:“镜宫中心的大道碎片就在前面了,想要的话记得去拿。”
“出去的时候好好擦脸,别叫人笑话了。”
灵主消失在她眼前,一如未曾来过。
向繁白擦干净挡视线的东西,注视前方,那里确实飘着一块白色的碎片。
她后撤了几步,疑心是心魔弄出来的把戏,怕拿到后又看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腿站得发麻,她厌恶现在这种全身失去控制、脑子里混乱一片的状态,可又难以制止,叫她产生了一种自我厌弃的心理,她将现在冒出来的所有负面状态全部归罪给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心魔。
屡次平复翻涌的情绪,她将灵力拧成一股绳,试探着向大道碎片探去。
抵达时,碎片白光更甚,向繁白收回灵力,那碎片蕴含的感悟也一并传回。
刹那间,她脑中多了许多关于世界缘起、相生相灭的体悟。
白光大盛,她被传送出了镜宫。
镜宫外,掌门和长老们候在那,因镜宫涉及心魔,他们便不去看里面的画面,保护修士的隐私。
当然,若是像被心爱之人抛弃、被自家师父骗走了所有灵石这类事,不幸被人看见,就另说了。
每个传送出来的弟子头顶都会带有一个数字,表示他们在镜宫内获得的积分。
向繁白是头顶十分出来,还身着外门弟子服,着实有些打眼,惹得各大长老打量。
长老们原以为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弟子,这用灵力一探,才发现这弟子不到二十,叫向繁白顿时成了香饽饽。好几位长老都预备着大比已结束就收为亲传,这会儿私下里相互传音叫板。
螣丘长老:“此女意志坚定,五行灵根兼备,锻体小有所成,炼器再适合不过。”
天法峰长老:“五行平衡难道不应该来我们天法峰吗?这弟子我比你发现的早,大比第二日就注意到了,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你说是不是螣丘长老。”
螣丘长老轻嗤出声:“先来后到?你什么时候也搞天痕那混不吝的那一套了,若是真要讲先来后到,这弟子还住在天剑峰呢!怎么不见天痕那老混蛋提到。”
天痕长老:……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出手相争,这人非要言语上刺他两下。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老,趁乱掺和两脚:“此人我看过她的比试,阵、法、剑三道均是精通,悟性极佳,想必学其他道法也轻松。”
长老们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在识海里吵了个底朝天。到后来,近乎所有长老都参与进来,话题从向繁白演扩大到所有有天赋的弟子,喋喋不休地争到比试结束也没个定论。
镜宫关闭,所有弟子都被传送到外界。
被长老们吵得头大的掌门以手揉搓太阳穴,手微抬,弟子们头顶的积分变为了他们在全宗大比中所获得的总分,前百名的还在前显示位次。
“本次大比,每个大境界前百的弟子赏一百功德堂点数,前三十赏五百点数,前十赏三千点数,前三三千点数不变,另行来议事殿领取奖励。”
“若是有外门弟子入前十,可自行择峰进入内门,第一可择一长老,拜其为师。”
不少目光聚集到向繁白身上,有敬佩也有嫉妒的。
“不过是凑巧走了好运,若是比试正常进行,她一个筑基后期,未必能拿第一。”
螣丘长老满脸是笑地要过去迎接自家未来弟子,忽地听到这种酸话,为了博得未来徒儿的“芳心”,当即反骂回去:“那你是什么东西,一把年纪了修为还如此平庸,只在这里嚼别人的舌根。”
那弟子刚想呛回去,发觉是长老骂他,霎时间脸色青白,也不敢多说话,直接黑着脸缩回去。
并未因比试结果而开心的向繁白抬头,看向这位为她说话的长老。
螣丘长老挺起胸膛,正要出言劝说向繁白加入天君峰,向繁白突然后撤了两步,她的面前多了个女人。
那女人柔媚之气天成,一颦一笑都惹人驻足观看,但却无人敢大胆了去瞧。
她的修为高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诸位长老看了得叫声师叔,实力与之相当的,仅有掌门和藏书阁长老。
“三庭五眼,相貌周正,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美人峰峰主徐曦凑近了端详向繁白的脸,薄唇勾起。
“小姑娘,想不想进美人峰,保证你辈分高过在场的多数长老,以后修为高了也不用捏着鼻子叫师叔。”
徐曦瞧着年轻貌美,实则年过六百,已是炼虚初期的修为。
上古时期结束,各洲的灵气衰竭,从从前的元婴遍地走,变为了现在修为高者极为少见的局面,修到元婴便可担任宗门长老,在较小的附属宗门,甚至可以成为一宗之长。
放眼整个修仙界,炼虚修为的,一只手便能数过来。
徐曦严格意义上来收,不算长老,而是宗门的副掌门,做副掌门还是因为嫌掌门事多。
此话一出,长老们左右相顾,也不再好意思和师叔叫板,螣丘长老和天法峰长老憋红了脸,伸长脖子往前看,在心里祈祷向繁白不要答应。
向繁白从情绪中脱离,此刻也在思索。
因着灵画中那来自美人峰的萧焕,她对美人峰的初印象算不上好,可美人峰峰主的修为和实力又叫她心动。
瞧见她的犹豫,徐曦突然传音给她。
“你是不是能预见什么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