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苏绾被学校通知要去学校做免费劳力。

学校新一届的高一录取完了，学校安排分班考试，军训，分宿舍，忙忙碌碌到了下午还没结束。

倩倩这段时间一直在长南待着，正好送苏绾来道南找朋友聚聚，晚上带苏绾去玩玩。

她在一中校门口接上苏绾，带她去吃饭。

苏绾热得满头满脸的汗，脸色通红。

她上车以后扯了几张餐巾纸，不停地擦汗，擦了脸上又擦胸口。

倩倩嘲笑她，“你不是当老师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工地的。”

“别提了，刚出炉的牛马哪里最苦放哪里，拿最少的钱干最累的活。”

她身上的短袖T恤胸口被汗湿了一块，她扯着衣服领子扇动，试图让它干快一点。

倩倩嘲笑她的着装，“穿得果然就像个老师了。晚上穿这个去酒吧玩？”

“你以为我傻啊，带衣服了，等会吃饭去卫生间换一下，幸亏我带衣服了，不然都是汗臭味。”

车拐了个弯，倩倩突然说：“你快看你右手边，那是不是你婶婶？”

苏绾往窗外一看，右边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一群人，有两个女人正互相扯着头发，那个瘦小一点的不是王培培是谁？

苏绾正要叫停车，苏倩倩已经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上。

她们飞奔过去，扒开围观的人，听见王培培声嘶力竭地叫喊，“大家来看狐狸精，不要脸当小三，勾引人家老公。”

她自己头发像鸟窝一样，手上死死拽着另一个女的衣服，又喊又叫。

再一看她老公苏德禄也在，正护着那个一直低头的女人，想把她从王培培手里解救出来，他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老婆说话，时不时能听见一两句：“放手，你给我放手，”其它的因为声音太小也听不见，只看见他那两尺宽的嘴开开合合。

三个人像驴拉磨一样，拉来拉去，谁也占不了上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苏绾感觉到倩倩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扭头看了一眼，对她说：“走吧。”

王培培在她们背后叫得不像个人了，那声音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苏绾叹了口气，“何必呢，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过成这样。最恶心的是我二叔，但这三人谁也不无辜，我二婶现在知道义正词严地审判第三者了，不知道她当年有没有被这样扯过头发。”

她们上了车，倩倩把车开上路。

“你要说我二婶这个人坏吧，她这些年任劳任怨地跟着我二叔，甚至对前妻的女儿也视如己出，这些年我二叔家快败完了，她一句怨言没有，跟着吃苦耐劳。你要说她人好吧，谁会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跟已婚男人勾搭在一起，据说我原来的二婶还对她很好，她没有良心也没有道德。我二叔最恶心，这些年啥事没干成，找女人一点没落下，我妈他们都说是他把好运挥霍完了。家里三个孩子都靠我三叔接济，他自己天天打扮得人模狗样，把钱全用自己身上了。这种男人到底哪个瞎眼的姑娘当宝。”

“女孩年轻的时候脑子太简单，都有这么个阶段，最坏的是你二叔，他年纪比她们大那么多，他啥都知道，非要去祸害她们，他就是纯坏。”

苏绾听到这说词，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前几天刚说过这样的话，一想到他，她突然全身发热，像中邪了一样。

她甚至还做过一个关于他的梦，让人脸红心跳又夹杂着某种奇异的欣喜。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情况不太正常，她面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束手无策，完全没有经验。

如果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行，可是对方说没门，哎，她感觉自己像老光棍一样惆怅。

“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倩倩叫她。

“你说什么？”

她赶紧把脑子中肮脏的念头赶走。

“我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冲过去主持正义。”

苏绾摇摇头，“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我傻，我又不是没脑子。但我真的不理解，一个男人都这个鬼样子了，我二婶还当宝，要是我，别说他出轨，就是他拒绝我一次，这男人我也不要了。”

倩倩难道温柔地说：“绾绾，这个也要看实际情况的，比如你，有这样的条件，自然可以这么骄傲，只需要考虑开心，可是有些人，她没有这样的条件，她的生活是妥协和苟且，她可能牺牲了这样东西换别的，这个外人不知道。”

苏绾马上称赞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这么信口开河。倩倩，你为什么天天扮演恶婆娘？”

“滚”

“我请教一个问题，认真的。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对他的身体很感兴趣？但你并不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倩倩眼风飘过来，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上来就直接想睡别人但不想跟人家谈，你玩这么重口？对我来说很正常，但我觉得你还是别了，不适合你这样的人。”

苏绾咬起大拇指盖，惆怅地说：“睡一下又怎么样呢，他又没有损失。”

“不是，苏绾，我今天必须问问了，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你和陈池到底什么情况？他知道这个人吗？”

苏绾听她这么一问，在座位上半转身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我找个男人要让他知道？你为什么要问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苏绾，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敢问。只说我在医院见过那两回，怎么说呢，你要是相信他只是个朋友或者熟人，我只能说要么你傻要么你在骗自己。他那架势······绝不可能让你再去觊觎别的男人的，陈池这样的男人，能让你随叫随到，端茶送水，只差端屎端尿了，那不是明晃晃的态度吗？你以为他是屌丝，这个舔不到转头就去舔别人？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如果实在没有想法，要好好想想怎么脱身。”

苏绾听完，慢慢坐回座位上，又啃起大拇指甲盖，只觉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来。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倩倩，你帮我个忙，过几天和我一起给我朋友当下伴娘，好不好？”

倩倩诧异到两条眉毛挑起来，“为什么要找不认识的人做伴娘？”

“是我的主意，我朋友一个人在道南，性格比较内向，婆家那边说需要两个伴娘，另一个她要是找不到，就婆家帮她找。我想想她一个人远嫁到这里，性格又比较面，连两个伴娘都找不到，别让人觉得她好欺负，咱们去帮她撑撑场子，反正咱们现在是两个闲人。”

“也行吧，反正我也喜欢凑热闹，去呗。”

“那我跟她说。她说婚礼也不搞得很正式，让我穿条好看的衣服就行，我想着要不去网上买两条连衣裙吧，咱俩穿一样的，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但是，又不能让你抢人家风头，这就比较难弄。”

“裙子买朴素一点的，到时候咱俩别花全妆，简单涂点口红之类的。还不行就没办法了，总不能穿T恤牛仔裤，头上套个纸袋吧。”

“先这么打算吧，我今天就把裙子买了，还有几天应该来得及。”

苏绾说的朋友是周怡，她和男朋友本来打算今年内先订婚，明年再办婚礼。

谁知道突然怀孕了，她家里保守，父母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这就威胁要上道南来把周怡领走，先领证也不行，男方这边只能火急火燎地办婚礼，好让她父母放心。

统共准备的时间就十来天，酒店酒席，喜糖这些都是临时准备，有啥用啥，把周怡气得给苏绾打电话时边说边掉眼泪。

苏绾只能安慰她往好的方面想，有个好的老公，婆家，现在还有了宝宝，以后都会幸福的。

道南的婚礼宴请有选午饭的也有选晚饭的，各有各的说法，全看各人的方便。

周怡的婚宴选在晚饭，考虑到天气实在太热，傍晚来吃饭能凉快点。

考虑到周怡刚怀上，婚宴前的接新娘等诸多礼节能省都省了，怕有什么意外。

只是安排了几辆婚车把周怡从酒店接到了婆家。

这倒省了苏绾和苏倩倩这两个伴娘的很多事，她们只在快进门时替新娘发了几个红包给家里的小孩子。

她们三个人在周怡的婚房呆了半下午，苏倩倩帮周怡把已经有点花了的妆卸掉，仔仔细细重新画了一个。

这让周怡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这喜气配合着妆容，倒让她看起来光彩照人，别有一番风情。

到了下午四点出头她们才和新郎一起去的城里的酒店。

这么短的时间估计也是找不到体面的专门办婚礼的酒店，只能找一个档次还行说得过去的地方，只在大厅入口那里一边立了一个红色的易拉宝，上面有周怡和她老公相拥着的婚纱照。

她们到了以后，小两口就被安排着在门口迎宾。

周怡穿了一条下面是巨型蓬蓬裙的婚纱，让瘦小的她看起来像随时被埋进去的感觉。

苏绾和倩倩帮她把蓬蓬裙理好，调整好角度--门口的地方就那么小，搞不好就挡住进出的路。

周怡的新郎中等个子，体形消瘦，眉清目秀，带一副眼镜，看起来是个性格不错的男人，和周怡站一块，气质和谐。

王勉也早早来了，本来打算来帮忙，发现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就和苏绾她们远远站着。

她悄悄跟苏绾说：“你们两个伴娘是来砸场子的。”

苏绾假装推着苏倩倩说：“你去躲起来，不要随便露脸。”

倩倩撇了撇嘴，“等会喝酒不要找我，新娘子怀孕，要不你上？”

她们俩穿了一件无袖的收腰连衣裙，淡紫色的雪纺面料，没有其它任何装饰，已经是能找到最低调的款式，头发都简单地盘在头上，只在嘴唇上擦了一点淡淡的口红。

要说低调已经是非常低调，但惹眼也仍然是惹眼。

她们仨在一旁站了一会看着客人陆陆续续来到。

小孩子在屋里开始跑来跑去，年纪大的人抓桌上的瓜子往袋子里装，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仿佛刚从地里回来。

王勉叹了一口气，低声感叹，“这办得实在有点简单。”

苏绾也叹了一口气，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不好说出来。

她拉着一个经过的服务员，指着后面楼梯下的三角钢琴，问她：“这钢琴还能用吗？”

那小姑娘被问懵了，迟疑地说：“应该能用吧？”

苏绾边拿出手机搜琴谱，边朝那钢琴走去。

她的钢琴技能早已荒废许久，但十级的功底凑数应该还可以用，临时也想不起来什么应景的曲子，只弹那首最出名的《婚礼进行曲》。

吵吵如菜市场的大厅里，突然流淌起钢琴声，也没有几个人注意，门口的周怡却湿了眼眶。

这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只有这钢琴声是属于她的。

苏绾也不知道自己弹了几遍，只知道已经弹到可以只偶尔看下琴谱。

她抬头看了一下大厅，人头攒动，人应该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她在人群中瞄见一个背影，白衬衫，黑长裤，消瘦，宽肩，细腰，这个背影有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想多看几眼。

还没等她看好，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吓得手下的动作全乱了套，她只能赶紧回神低头专注在琴键上。

她不知道他居然也会参加周怡的婚礼。

苏倩倩走到她旁边跟她说：“你朋友让我告诉你，等下他们要上台说几句话，想让你弹下《梦中的婚礼》，问你会不会。”

苏绾点头，“没事，我搜个谱子，过两遍，可以弹个七七八八，外行人听不出的。”

她找出谱子对着比比划划，嘴里喃喃自语。

苏倩倩斜靠着钢琴，不正经地说：“你这个样子最可爱。”

陈池接了一个电话，“怎么还不来，你看看几点了？”

“突然有点事，你们吃吧，我要晚点到。”他说。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前面楼梯下的人。

从侧面看她薄得像一张纸，她的头微微低着，神情完全沉浸在另一世界里，她的身体跟着手指小幅度移动着。

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想占有她，进入她的世界，想得他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还说了什么，他直接挂掉。

旁边两个元谨的工程师在说笑，一个说：“那个是我们公司之前实习的那女的吧？可以啊，小样挺讨人喜欢。”

另一个人接话，“当时他们就说她长得好看，张杰不是想追没追上。”

第一个人咂咂嘴说：“当时好像没觉得这么带劲，今天看起来特别带劲。”

陈池垂下眼皮，拿起桌上的一瓶椰汁正要往杯子里倒，身体突然往旁边倒了一下，手里刚打开的椰汁不小心摔到桌上再掉到旁边男人的腿上。

那白色的椰汁洋洋洒洒先是浇了一片在桌子上，又倒在男人的腿上，旁边两个男人跳起来。

陈池捏过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跟他们说：“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两个男人能对自己的老板说什么，只能笑着说没事，没事，赶紧去卫生间处理。

没一会，新郎新娘带着伴郎伴娘来敬酒了。

苏绾跟在他们后面不喝酒只负责拿酒和倒酒，倩倩和另外一个伴郎是主力。

到了元谨这一桌，几个同事就不愿意了，“苏绾，你跟我们都不喝一个，说不过去吧。”

起哄着非要让她喝。

苏绾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甜甜笑着，大家起哄她也不恼不怒。

她的目光和陈池的碰到一起，陈池的眼睛里泛起一点笑意，目光毫不避讳地一直留在她身上，苏绾偷偷别过脸去。

有个男同事说，“光喝酒多没意思，小王还单身，来，喝个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