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山峦,冰凉的石阶,玄白头脑眩晕,趴在台阶上,眼前之景,仿佛是当年的师门,上方是一众弟子,白袍金冠,玄白不禁伸手,道:
“师傅……师兄……”
上方的老者似是听到了呼唤,缓缓转身,玄白心中一喜,费力撑起身子,却猛然发现身下皆是鲜血,周遭尽是尸体,那仙山琼阁变成了一座火海中的大宅,玄白心中猛然一痛,正要起身去救人,
却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山洞,恍惚间又变成一座竹屋,玄白头脑眩晕不止,隐隐发痛,忽地反应过来,此间尽是幻觉。当下闭了眼睛,凝神不去看周遭一切,
可小腹之中骤然传来一阵灼热,耳边渐渐响起丝竹之乐,嬉笑呢喃,吟哦之声,让人心烦意乱……
玄白心中逐渐焦躁,一霎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已然是一座石室,四周封闭,只有一面很小的窗户。正在打量之中,忽见师傅出现在了眼前,仍是昔日对他谆谆教导的模样,再接着又是母亲,一身白衣,朝他走来,玄白一霎恍神,伸手过去,那人忽地变成了轩辕易,玄白踉跄后退,身后忽地传来大笑,玄白回首,正是那魔心,玄白拔剑刺去,剑尖所到,相差不到一寸,魔心又变成了母亲死前的样子,鲜血染红了白衣,徐徐坠落。
“母亲——”玄白扑了过去,那人影转瞬又消散不见。
玄白长剑托在地上,心中明了所见都是幻觉,可眩晕之感再次传来,意识恍惚,下意识拔出长剑四下打去,试图驱散那些人影,可长剑刺去,剧痛却从自己身体传来,骤然摔倒在地,原来攻击因他心神所生幻觉,必然也会伤到自身,当下停了攻击,可小腹再次传来一阵烧灼之感,令他心中焦躁,耳边亦再次传来丝竹管乐,人声吟哦。
玄白摸起长剑,往小臂一划,双指蘸了鲜血,歪歪扭扭画了一个封闭五识的符文,朝自己眉心打去。却发现耳边的呢喃之声更甚,心中亦更加焦躁,这才反应过来,此间幻觉皆因自己心神而生,乃是心中之念,与五感又何干系?当下将打入体内的符文捏碎,以仅有的清明对抗着那幻觉,对抗着体内愈加强盛的灼热之感。
仓冶在一旁看着他忽而欢喜,忽而悲痛,忽而又似痛苦难当,急的原地打转,又见他以一道血符攻击自己,心下焦灼,闭了眼睛,周身缓缓现出红光,试图强行突破这兽性的约束,猛然间喉间啐出一口鲜血,可垂眸看去,仍旧是狼身,再次闭眼凝神,耳边陡然传来玄白的怒喊:
“我杀了你!”
仓冶猝然睁开了双眼,见玄白提着长剑四下乱砍,忽地又踉跄倒地,蜷缩成一团,心中焦急更甚,将全身每一丝每一缕的灵力凝结,口中再次涌出了鲜血,却没有停下,奋力去凝聚神魂,五年前那柄附了术法的匕首,已然让他葬送了性命,魂魄亦被那柄匕首吞噬。
但突然的一天,他发现自己能活动了,不再受那柄匕首的约束,然后便亲眼看着哥哥从自己体内抽出了半截水系的灵根虚像,强行将送入了一匹黑狼体内,若是再修炼些时日,那虚像便可以成了真的灵根了!
可未曾来得及阻止,他便失去了意识,不久前,他发现自己断断续续又有了意识,还能再次收集月华,凝聚魂力,在夜晚月光照到的时分,他甚至还能凝成人形。
方才他闻到了一股香味,那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莲香,那味道似曾相识,似伴随着危险,心中凛然,强行唤出了意识,待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那莲花已经没入了哥哥手臂,紧接着,几个女子扮相的男人便将哥哥扔到了这里,他亦跟了过来。
只是如今却连人形都聚拢不了,又谈何其它?
玄白蜷缩片刻,缓过了体内的热浪,可周遭的幻影却更多,呢喃之声更甚,似在抓挠他的心脏,让他几欲狂暴,踉跄起身,挥剑不断打杀着那幻境中的人影,可随着他的动作,体内的灼热之感愈加强烈,那感觉似是能吞噬他的力量一般,加之打杀幻觉又耗费精力,玄白逐渐力疲,瘫坐了下去,任由那幻影和呢喃折磨他,痛苦翻滚。
仓冶看着他痛苦无助,再也忍耐不住,将所有灵力从百会穴打出,一口鲜血吐出,睁开了眼睛,人形的手掌和半只臂膀出现在了眼前,仓冶心中大喜,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奔了过去,将人用在了怀中。
“哥哥——”
玄白闻声,一顿,耳边的呢喃尽数散去,缓缓抬头,是阿冶,心道必然亦是幻境,再次闭了眼睛,举起了手中的剑。
可骤然间,那原先只存于小腹的灼热之感竟然霎时间烧遍了全身,让他气力全无,手中的长剑亦滑落下去。
“哥哥,你怎么样?”仓冶见他颓然无力,拥了拥他 ,只觉他周身温热异常,关切问道。
“阿冶……”玄白靠在他怀里,喉间发颤,呢喃道,强忍着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
自从阿冶身没,他都不曾在梦中见过他,不料却是在这般的幻境当中再次看到了他,甚至还有那青草的气息,不禁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还是如同多年前一般,只是不知是因自己的体温,还是如何,指尖所到,滚烫无比,不禁一颤,收回了手,唇瓣微启,正欲说话,忽地僵住,猛然攥紧了仓冶领子。
他不知此时体内的欲莲已在他五感躁动下然初张花蕾,只觉周身如同万片轻羽拂过,空留一段寂然跳动,玄白四肢百骸窜过一阵酥麻,实在难挨,一霎失了清明,低吟了一声:
“嗯……”
将头抵在了仓冶胸前,闭了眼睛,攥紧了手指,紧紧抓着仓冶的衣物,微微喘着,强忍着那灼人欲.念。
“哥哥……”仓冶揽着他,掌中汗液湿润,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唤道。
垂眸看去,怀中的人,周身轻轻发颤,额间都是薄汗,白发贴着脖颈,眼梢尽是春色,气息隐隐紊乱,宛若一朵摇摇欲坠的白梅……
是那欲莲,那蓝色的小小花朵是欲莲!当初在逍遥苑时他曾见过婢女燃烧那莲花的根茎......如今那镜儿竟然将整朵莲花种到了哥哥体内!
仓冶胸中怒意燃起,又看了看手掌,无奈叹了口气,思忖什么法阵解当下困局。
“嗯——”猛然间,胸前的衣服被抓的更紧,仓冶一条狼尾轻轻晃动起来,胸膛缓缓起伏着,闭了闭眼睛,忽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如窗外汹涌而来的黑夜一般,席卷而过,吞噬了玄白的最后一丝清明。
“唔——”玄白猝不及防,忽觉唇上覆上了滚烫的温润之物,热息打在鼻翼,让他迷醉,腰间被箍紧,一阵酥麻窜过,周身一霎僵直,指尖攥的发白,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可又似贪恋着这感觉,如荒漠之中的行者,汲待甘霖,头脑一霎发昏,竟迎着咬了上去。
仓冶看他主动吻了过来,不禁一顿,又看着他仰着头,眉间微蹙,笨拙地咬到了自己的唇舌,握了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腰侧,闭了眼眸,拥了他的后脑,将人箍的更紧,更加狂热地吻了下去。
玄白被柔软的唇瓣蹂躏着,齿贝被攻破袭入,勾勒着嫩蕾,那难挨的热浪稍稍削减片刻,马上又更加猛烈地袭来,几息的时间,玄白气息已全然紊乱,周身酸软,手腕松松攥着仓冶的衣物,堪堪被拥在怀中。
仓冶舔舐过唇角,拥着他后颈,吻向了脸侧,耳珠,脖颈,锁骨……
玄白头脑昏胀,体内的烧灼之感随着那吻片刻的缓解,转瞬又愈加强烈地袭来,饮鸩止渴般一样,直觉应该停下来,但他如同飞蛾一般,明知前方的那一丝光明会将他烧灼殆尽,却还是情不自主地扑向它。
不应该这样的,玄白奋力去稳定自己的心神,纵然同那镜儿所说,他早已对阿冶情跟深重,即便在这幻象中看到他,却也不能是这样的心思,他从没有这样的心思,从未这样想过。
是那莲花,一定是那莲花。
玄白在那热浪褪去的一霎,全力捋着思绪,定是那莲花让他情.欲难抑,但这幻境因他心神而生,只要将阿冶从这幻境中摒退,他便不至于受那莲花摆布。
“阿冶……你走,离我远一些……出去。”玄白声音发颤,趁着仓冶将他放开的一瞬说道。
仓冶一顿,停了动作,失了支撑,玄白一瞬倒向了他肩头,仓冶轻抚着他的背,道:“哥哥……你……”他这般样子,他如何能离开?
“你离开,我便好了……”玄白在他耳边说道。
仓冶垂眸,肩头的人身躯轻轻起伏,是气息不稳之故,那欲莲出自上官蓉之手,是逍遥苑几百年立命之本,又岂是能轻易便好的?往日她们只是燃起那莲花的根茎便能令人流连忘返,何况种在体内?
此间柴屋,不设一兵一卒,没有半个看守,便是因为被种了莲花之人,行不得半步。他纵然可以即刻离去,甚至去搬救兵,但那时,只怕哥哥早已被欲莲烧灼而亡。
仓冶顿了顿,再次吻了下来,却只是如同蝴蝶掠过花朵一般,在他脸颊轻轻落下,道:“哥哥,我不会离开的……”
“阿冶,听话……我……这幻境……啊——”又一阵热潮袭来,玄白已然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道将仓冶从这幻境中赶走,从自己心神中赶走,便能自主,却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境,先前的那幻境不过为了激起执念,躁动五感,催发这莲花而已。
欲莲本就能令人如置身梦幻,当年在逍遥苑玄白有灵力傍身,不过是闻了莲花根茎燃出的香味便做了那般的梦,此时没有半点灵力,却被种了欲莲,又如何分得清现实与幻境呢?
“哥哥!”
仓冶见玄白眉间紧促,无助地抓挠着自己的衣物,显是难以承受欲莲的侵蚀,慌道。
吞了口口水,再次俯身轻轻吻了过去。
“……阿冶,走……走啊……”
仓冶没有搭话,也没有停下动作,尾巴环了过去,手伸向了他腰间,抽开了腰封的系带。
玄白陡然间一慌,这由他心神所生的幻境,却不受他左右,终于按住了腰间的手掌颤声道:“我说了走啊……”
“哥哥,我不会离开的,”仓冶见他眼中雾气氤氲,困倦迷离,身子堪堪靠在自己肩头,已然滚烫无比,轻易拨开了他的手掌,将腰封扔在一边,探了进去。
玄白一霎凛然,一段不好的记忆袭入了脑海,恐惧自四面八方袭来。
“不……不要……”玄白慌张往开推他,向后退去:“不要,阿冶,不要……不要……”却因周身酸软,没有推开半分,慌乱之中手掌触到了身旁的长剑,登时鲜血直流。
“哥哥!”仓冶停下了动作,紧紧握住了他手腕,看着那手臂之上或浅或深的疤,心痛的难以自抑,凝了微弱的灵力去抚平那伤口。
玄白却仍旧颓然地推拒着他,此时他体内的欲莲已然开放,灼人之感一次次将他吞噬。
“啊——”
他早已没了半分清明,可深入脑海的恐惧却令他惶然地躲着仓冶。
仓冶看他摇摇欲坠,拉住了他,想将人揽住,却激的他大叫一声:“不——”身子微微发颤,不断摇头,向后瑟缩,眸间尽是恐惧,
仓冶怔在了原地,指尖触着他滚烫的手腕,却宛若那日触到的那片黏腻冰凉的大氅。猛然将人拉到了怀中。
“不——不要——我不要!阿冶,我不要——”玄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剧烈挣扎起来,却没了半分的清明:“啊——阿冶……不要……不要——”体内的热浪几乎将他灼烧殆尽,他却只奋力抗拒着。
“哥哥……”仓冶紧紧抱着他,掌间尽是他白发,道:“我不会了......我不会了......”他不会再伤害他了,前世如何,在看到他生生抽出自己灵根虚像的那刻,他已不想去计较,即便前世他心中只有天下苍生,不曾分一丝给自己,至少,今生他是在乎的,是在乎的,甚至可能看的比自身更重,要知道,常人抽出灵根即便不死也会残的。
仓冶泪水沾湿了睫毛,仿佛要将人摁进自己体内:“别怕,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了,不会了,别怕,别怕……”
“不要……不要……”玄白渐渐停了挣扎,紧紧攥着仓冶衣物,浑身颤栗着。
“别怕,我不会了......”
一颗热泪滚下,仓冶喉间哽住,眸间坚定无比,嘴角忽然湮出鲜红,掌中已然凝了一个红色法阵,朝玄白后腰靠近,猛然一口鲜血吐出,一朵紫色的莲花缓缓从玄白后腰旋转而出,却一霎进了那法阵,自仓冶掌间没入。
玄白霎时昏了过去,软软倒在他怀中。
仓冶一手撑着他,骤然间灼人欲.念席卷全身,尾巴轻快横扫而过,圈上了玄白腰间。
仓冶心中一凛,快速将人放下,窜到了屋中另一角,抬起手指,想凝一道术法,可指尖却空空如也,而屋内冷冽的梅香似要将他吞噬,再也忍受不了,从那小窗一跃而出,跳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