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靛蓝色,似有一层薄纱,明月尚挂在天边,积雪澄澈,将黑夜照的分外明亮。
不知是哪里传出的婴儿啼哭声十分刺耳。吵嚷声不断,人们哭喊喧嚣,高举着扫帚铁锹,汹涌着朝东边追去,有一些则化回了兽形在白雪之上狂奔,前方几道魅红的影子,从雪地上飘摇而过,宛若轻纱。
玄白脚下踩着一张符纸,踏雪而过。紧紧跟随着那魅红之影。仓冶却在他的前方。虽然少了一只爪子,却奔的飞快,离那红影越来越近。
眼看便要赶上。仓冶飞扑过去,却在抓到那红影的一瞬扑了个空,陡然住了脚,激起一道雪浪。只见方才还在白雪之上盘旋流窜的红影一霎消失不见。
仓冶呜呜了两嗓子,玄白在他跟前停下,从怀中再掏出一张符文点燃,金色灵流流淌,却只是一团,回旋在原地,没有显示任何方位。
玄白微微叹气,将那金色灵流驱散,四下看去,夜色苍茫,茫茫雪原,似撒了层薄纱,目之所及,哪里还有半点线索。转身往回走,仓冶跟在他身后,耷拉着耳朵,尾巴轻轻触过地上的雪花。
前方灯火通明,村民高举着火把,奔涌过来。
“又跑了。”
“唉——”
“咱们村已经被掳走八个孩子了……”
“可怜啊,都不满百日。”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一对年轻的夫妇瘫坐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几乎晕厥,女子荆钗布衣,前襟还打着补丁,她丈夫一旁搂着她,还光着上身,显然是匆忙之中追了出来。
有人上前将人拉起,安慰道:“地上凉,先起来吧,老王家的,等官府破案吧。”说着便见前方一小队官兵跑了过来,皆身穿铁甲,手执长弓。
领头的大声问道:“怪物在哪里?”
“跑了......”
有两位官兵抬了个很大的风箱过来,上面画着符文,将那拉杆拉了出来,都已断裂道:“头,这东西坏了,怕是......”
那首领拿过拉杆看了眼扔到一边,眉毛拧到了一起,唉了一声,问道:“此次又掳走了几个孩子?”
有人答道:“今日就一个,老王家的。”
首领转头看着那啜泣的父母,道:“细细说来。”
那对年轻夫妻闻声,知晓是问自己,妇人哭的泣不成声,她丈夫抹了把眼泪道:“我们正睡着,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我让内子去喂奶,她却突然大叫了起来,我惊醒去看,一旁的小床上,孩子已经没了......”那男子顿了顿,又道:
“内子口中大叫站住,正在往上攀窗户,我跑过去看,是一道红色的影子,然后便追到这里了......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那男子说完拜了下去,不停磕着头,周边众人也纷纷下跪,祈求官兵怜悯。
“唉!”首领叹了口气,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正在追查,上头也知道了,找了新的法器,定会找回大家的孩子的。”
首领口中如此安慰着,心中却乱作一团,没有半点头绪,短短十几日内,他所负责的区域已经丢失了二十多个孩子,都是不满百日的,定然是有妖邪作祟,他已经休书急速上报,等待上面派一些能人异士前来救援,但今日都不曾有答复。
转身问道:“大家可有什么关于妖物的线索,不管什么,都一一说来,比方说近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物,等等......都可以报过来”
人群中交头接耳,一阵骚动,玄白攥紧了拳,上前道:“贫道有法子。”
首领抬眸看去,不曾提问,便听得有人叫道:
“是他们!奇怪的人,一定是他们,他曾经打听过家中有没有百日的孩子!还要孩子百日时剃下的胎发!”
首领眼眸蓦地狠厉,望向了玄白,他手下的官兵已然过去将人围了起来,却见他身旁的黑狼上前了一步,龇着牙,低声呜咽。
首领咽了口口水,朝玄白道:“你作何解释?”
玄白眨了眨眼,平静道:“我乃修道之人,这黑狼是我的朋友,那妖物曾伤人性命,我来此便是为了降服它。”
天有大道,万物有性,也皆有自己的道法,若离道为恶,便堕为妖魔,那东西曾在他眼皮底下,取了一个女子的性命,如今竟然将魔爪伸向了小孩。
玄白从怀中掏出了一道符,道:“这是业火符,克它,悬与小儿床头,那东西便不敢靠近了!白日之后,便安全了。”
玄白转身继续道:“我打听未满百日的小儿,便是为了赠予此符。”
“那你为何又要胎发?分明就是一伙的!”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对!一伙的!”
玄白从指尖捏了一张符,朝人群弹去,流光飞舞,抬眸的功夫那符纸便又回到了手中,一丝褶子都不曾留下,微风吹过,轻轻颤动。
人群叫嚷了起来:“我的头发!”“我的,唉,你的也断了,你的!”“断了!”
围了一圈的平民,此刻的束发之物,皆已坠于地上,头发散乱,顿时吵嚷起来,众官兵见状,怕玄白有进一步动作,拔刀而向。
仓冶龇着牙,尾巴炸了起来,玄白摸了摸他的头,平静道:“那胎发于我自然有用,但我确与此怪没有关系。”他求取胎发需父母真心赠与,否则取来便也无用,但此时说出来,只怕误会更深,是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果然,众人见他身手异常,便是取自己首级也是片刻功夫,何况是小儿的一撮头发,当下跪了下去,道:“求道长救命,救救我们的孩子。”
那首领亦让手下收了冰刃,上前道:“还请道长援手。”
玄白正要说什么,见廖云跑了过来,手中拿着半张烧毁的符,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公子,救救我家花娘……”
玄白见那符文烧毁,心中一凛,问道:“怎么回事?”
廖云缓了缓,道:“那东西来了,被这符一震,变成了个女子,我跟花娘正好撞上,花娘与她斗法,让我去叫人……然后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后花娘不见了,这符文也被烧毁了一半……但岁安还在。”
玄白垂眸,从怀中掏出了些符纸。交到那首领手中,道:“烦请分发给家中有小儿的人家。”众人方才听闻廖云说那符文有用,此刻不管家中是否有小孩全部一拥而上。首领捏紧了符文,维持着秩序。
玄白朝廖云道:“去你家。”
……
“阿冶,这个。”玄白拿了件花娘的衣物拎到仓冶面前。
仓冶鼻子嗅了嗅,耳朵微微抖动,摇了摇尾巴,作势便要奔跑。
玄白点点头道:“辛苦你了,阿冶。”当下踩了符纸,同仓冶一道飞速离去,留下廖云扛着个锄头在院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