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熟
“庄总，怎么这么晚才到？找你好一会儿了呢。”赵欣儿喜不自禁，眼睛死死粘在庄廷身上毫不避忌。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陈宥很确定，但凡他听过的声音绝不会忘。
对了，除夕那天，接庄廷电话人就是这把嗓音。
他没忍住仔细端详起赵欣儿，只要不瞎，都能看懂她眼神里对庄廷的欣赏跟喜爱。
赵欣儿气质绝佳，一双眼睛亮得跟水晶似的，在国外上音乐学校，现在也称得上是艺人，虽然暂时半红不黑的。性格外向活泼落落大方，在钱跟品位双重熏陶的作用下，好看得毫不低调。
“赵小姐，您好。”庄廷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
“不是说好了叫我Josephine吗？”赵欣儿佯装生气，撅起樱花般的小嘴嗔怪道。
庄廷佯装没听见，转向陈宥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赵氏股份赵董的千金赵欣儿。”
又转向赵欣儿道：“赵小姐，这位是我先生，陈宥。”
“赵小姐，您好。”陈宥礼貌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赵欣儿也大大方方伸出青葱般的手，大方回应：“陈先生好。”
握手的一瞬间，她不着痕迹地快速将陈宥打量了一番，盈盈笑道：“陈先生跟我想象中有很大出入。”
这是真话，她本以为陈宥是个愣头青或是土包子，也差人打听过，陈宥的家世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家庭如果不是有两位警察，甚至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
她见过的俊男数不胜数，走什么风格的都有，但陈宥不属于这里面的任何类型。兴许是职业特殊性，陈宥身上有种罕见的正直与利落。
“嗯？”陈宥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陈先生如此……出挑。”
陈宥正想回答，叶饶从一旁冒了出来，满脸抱怨：“你怎么不等结束了你再来呢，都几点了？”
这话明显是对庄廷说的。
叶饶朝赵欣儿跟陈宥点头招呼后，便一把搂住庄廷：“赶紧过来，哥儿几个等你等多久了都。”
随即扭头对陈宥说：“陈宥，我先把他借走了啊，你随意点就行。”
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陈宥跟过去。
陈宥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本来就没打算跟着去，叶饶纯属多虑了。
“你先松开，”庄廷将叶饶的手扯了下来，又折回陈宥面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记得别吃油腻的，我待会来找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放心去吧。”
而叶饶则趁此机会，在赵欣儿耳边小声说了句：“一会儿把人给你送过来啊。”
赵欣儿边翻白眼边笑，佯装生气却轻轻地一把拍在叶饶背上，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很熟。
庄廷跟叶饶离开后，赵欣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听说陈先生是警察啊？”
纵使十分有礼，但赵欣儿的语气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居高临下。
“对，我是民警。”
“那电视上说的那种杀人分尸案是不是归你们管？”
“不是，那种归刑警队管，我们提供配合。”
“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赵欣儿的话里明显为难多于好奇。
“醉酒闹事，打架纠纷，父母打小孩，半夜扰民，老人走失，抢劫，盗窃，诈骗……都归我们管。”陈宥一口气罗列了一连串，认认真真，一点儿也不含糊，也不管赵欣儿是不是想要看他笑话。
赵欣儿脸上挂着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她没想到陈宥这么坦诚，毫不退缩，正当她不知作何回应时，自助餐桌的另一边突然传来“扑哧”一笑。
两人闻声望去，陈宥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只因眼前这位男士长得实在标致，笑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
这个人的脸无可挑剔，可穿着却很随意，在今晚这样的场合，他穿得就跟要下楼去便利店似的。
很快他就知道这位年轻人是谁了。
“姐，吃瘪了吧？”他歪着头，朝陈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打了个招呼。
赵欣儿见弟弟出来拆台，觉得没劲儿透了：“陈先生，您请自便。”
说完便瞪了一眼弟弟，转身离去。
“你好，我叫赵乐儿。”陈宥在食物台前转悠，年轻人不知何时闪到他身边。
他不得不放下餐具给出回应：“您好，我叫陈宥。”
“噢——”赵乐儿焕然大悟，“你就是那位庄总的丈夫？”
“是的。”
“难怪……”赵乐儿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
陈宥不解：“难怪什么？”
不得不说，在这种美少年面前是真的很有压力，赵乐儿的美充满攻击。所幸他整个人散发的吊儿郎中和了他凌厉的美貌，至少，陈宥不讨厌他的自来熟。
“没什么。”赵乐儿笑着摇摇头，“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假期很少，工作也挺忙的，所以很少跟着他出来应酬。”
说到忙，这里每个人都很忙，但他们忙的性质跟陈宥绝不一样。
陈宥见赵乐儿还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赵先生，您介意我边取食物边跟您聊吗？”
“完全不介意。”赵乐儿非常自如地跟在陈宥身边，“我觉得你的工作挺有意思的，你再跟我说说呗，你遇到的那些事，我……”
“不好意思，案件涉及当事人隐私，我不方便说。”陈宥停下夹菜的动作，礼貌打断。
“你对庄总也是这么说的吗？在他面前，你对工作只字不提？”
“当然不是……”陈宥婉转道，“我跟他说的自然是我能透露的部分。”
“欸！这就对了！你就跟我说这部分。”赵乐儿一脸得逞的模样。
陈宥暗自无奈，这种人他也见过不少，但凡身边出现个警察或者法医，他们就会以猎奇的心态打听你工作上的细节。
“我不是刑警，我的工作繁琐又沉闷，如果您想听猎奇故事，我这儿真没有。让您失望了，抱歉。”他知道今天在场的人他都得罪不得，至少为了庄廷，他也应该对赵乐儿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
可直觉告诉他赵乐儿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他向赵乐儿致歉后便移步到就餐区，刚一坐下，就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谈论一单10位数的生意。
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猪的差距都要大。
在二楼一直默默关注陈宥的庄廷也忍不住蹙眉，他原本担心陈宥会不会因为他不在而感到拘束。可没想到陈宥不但没有拘束，甚至还跟陌生人攀谈了起来。
赵乐儿背对着他，他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喜欢这个人。
陈宥正准备动筷，一抬头，赵乐儿笑意盈盈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我能坐这儿吗？”
下次最好在坐下来之前征求别人的意见，陈宥腹诽。
“请……”
“请”字还没说完，赵乐儿早已一屁股坐到被他拉开的椅子上，然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不爱吃生食啊？”
“噢？”陈宥抬眼，“观察力不错。”
“是吧？”赵乐儿得意地笑了，“这里这么多生鲜，很多还是当天空运过来的，你夹菜的时候全都避开了。”
陈宥倒没注意自己有刻意避开某些食物，他只是挑了些自己喜欢的食物罢了。
“嗯。不过我不是不爱吃生食，我是不吃生食。”
庄廷跟他生活在一起两年都没注意到他这个饮食习惯。
“好，我记住了。”
陈宥愣怔，什么意思？
“欸，你跟庄总是不是感情不太好啊？”
陈宥差点被喉咙里的食物呛到：“为，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是真的啦？”赵乐儿惊喜地瞪大眼睛，“如果不是，你会直接否定，反问就是默认。”
看来他的业务能力还是棋差一着，竟被这小年轻将了一军。
陈宥没有理会他的逼问：“赵先生，你介不介意我……”吃完再聊。
话还没说完，赵乐儿满不在乎摆摆手：“不介意，你边吃边说呗。”
还真是自说自话。
陈宥被气笑了，看赵乐儿的架势，就算他不说话，赵乐儿也能厚着脸皮继续跟他扯，索性由他去了。
“你相不相信在这个会场里，只有我跟你是最诚实的人。”赵乐儿看陈宥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相信，”陈宥一字一顿，“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问我问题，却没提到关于你自己的半个字，我怎么知道你诚不诚实？”
“你对我感兴趣吗？”赵乐儿咧嘴揶揄道。
靠！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不感兴趣，你不想说就算了。”陈宥叉了块胡萝卜放进嘴里。
“咦~你那么挑食居然会吃胡萝卜？”赵乐儿一脸嫌弃。
“我不挑食，我只是不吃生食。”陈宥再次强调。
赵乐儿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兴趣盎然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嘛。”赵乐儿眯起眼，“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专业是社会学，对那些扑朔迷离的刑事案件没兴趣，对研究变态杀人狂也没兴趣。我对市井生活、普通人鸡飞狗跳那点儿事情却很感兴趣。”
说完，他倾身凑近陈宥：“你倒是我在这种场合下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陈宥把脸歪到一边，避开了他的靠近。
果然还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没被社会……不对，赵乐儿这种人永远不会被社会毒打。
“要不是我妈非要我来见那……那谁来着？”赵乐儿眼珠转了几下，仔细回忆依然无果，“算了，不重要。要不是我妈逼着我来，我才不想来这看这些虚伪的人的嘴脸，听他们吹永无止境的牛逼。不过嘛，我今晚总算没白来。”
没事，目前情况可控，在陈宥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这种难缠的人多了去了，赵乐儿跟他们比起来有礼貌多了。
“赵先生，你是不是对警察有什么职业滤镜？”陈宥用餐巾擦了擦嘴：“你对我的工作感兴趣，我很感激，毕竟我们的工作很不起眼，也不被理解，尤其是家人朋友……”
“啊？庄总不支持你的工作啊？那你们是因为这事才感情不和的吗？”赵乐儿认真巴巴地看着他，满心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人的脑补能力会不会太强了点？
陈宥试图摆脱他跳脱的思维方式：“如果你真的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下个月我们警署会举办警民互动活动，有时间的话，欢迎你来支持我们的工作……”
“你是在邀请我吗？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有时间。”赵乐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美得那叫一个犯罪，他掏出手机，“来，我加你一下你联系方式，你到时可得通知我啊。”
陈宥扶额：“赵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
“有。”赵乐儿抢话，“自来熟嘛？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