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愀看着庄初寒发过来的消息愣了很久。
他其实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他走完所有的路,最终同他一起的,只有时间。
但他就是突然觉得漫漫长路上好像多了一个人。
苏子愀大拇指摩挲着手机的侧边,放任手机屏幕就这么暗下去,最后熄屏。
苏子泛在房间里又咳起来。
苏子愀捏了一下指关节,把手机放到沙发上,拿起温度计朝苏子泛的房间走。
苏郁出了手术室。
刚刚结束了一场手术,下午要安排着给纪安之检查,晚上还要开会。苏郁捏了捏鼻梁,最近事真的好多。
他本来回办公室都已经把椅子放平准备眯一会了,才躺下又接到苏子愀的电话。
“喂?怎么了?”苏郁的声音里透着倦意。
苏子愀一开始没讲话,过了会才说:“烧到39.7了,我要不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苏郁迷迷糊糊地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苏子泛。
苏郁一下子清醒了,从椅子上坐起来:“39.7?”
“嗯。”苏子愀边换衣服边说;“我现在已经准备带苏子泛过去了,你那边还忙吗?”
苏郁看了看门口小跑而过的人们,叹了口气:“忙啊,忙死了。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弄不过来就找人帮忙吧。”
苏郁可太清楚苏子泛生病时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了,跟头牛一样的倔,打死拉不来医院的。
苏子愀一边把苏子泛从床上弄起来,一边回着苏郁;“行,知道了,那我过会过去就不给他挂号了?”
苏郁重新在椅子上躺下来:“嗯,今天的人也多,你记得,如果实在没人就先把他带到我这边来。”
苏子愀给苏子泛穿上衣服,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苏子泛脸上还泛着红,迷迷瞪瞪地看着苏子愀给他套衣服。
苏子愀拉了苏子泛一把:“走了,去医院。”
苏子泛这个时候异常的清醒:“不要,去医院要吃药,要打针,我不去。”
苏子愀:……
“不看看你现在都烧到多少度了,等你什么时候睡觉能老实点不生病就不用去了。”苏子愀没好气地说。
苏子泛:“嘤。”
苏子愀没理苏子泛,把他从床上抓起来。
苏子愀从苏子泛的床上抓了手机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塞进口袋里:“走。”
庄初寒发完消息之后半天没人回,搞得他怀疑自己的这番话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他没敢问,就一直耗在那,然后隐隐约约听到门口有声音。
苏子愀把好不容易苏子泛拽出了门,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给庄初寒回消息:“苏子泛生病了,我得带他去医院。”
庄初寒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了个“嗯”然后摁熄手机屏幕。
苏子愀在门口跟苏子泛纠缠了快十分钟。
生病的人总是有些平日里没有的小脾气。比如苏子泛就一如既往,生病的时候特别倔,死活不肯去医院。
苏子愀又不能真的是用暴力,他现在憋得肺都要炸了。
庄初寒彼时正在换衣服。
他下午是要出门的,本意是想去外面走走,顺便去看看沿河那边的灯会。
沿河那边每年元宵都会有这么一次灯会,庄初寒就去过一次,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好看的,但他就是突然想去看看。
灯会一般从傍晚的时候才开始,庄初寒去看也就是去看看价格。
可能是心里的某个想法作祟吧,他是想叫上苏子愀的,就好像……有人一起,游人如织的笑语盈盈也渐渐近了。
手机震了一下,庄初寒把外套拉链拉上,把刚刚丢在床上拿起来。
Floating:能不能来帮帮我?
Floating:苏子泛发烧,死活不肯去医院。
庄初寒:?
庄初寒:行
庄初寒:等我一分钟
庄初寒把袜子套上,走到门口。
开门就是俩兄弟在门口极限拉扯。
庄初寒:……
这得是拉了多久?
苏子愀往庄初寒那边看一眼,视线交汇。
庄初寒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苏子愀勾了一下嘴角,慢慢松开拉在苏子泛帽子上的手。
苏子泛刚刚又吹了会风,这会脸红的更厉害了。
庄初寒用手摸了一下苏子泛的额头,然后低下身对苏子泛说:“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苏子泛吸了下鼻子:“去医院要吃药,要打针,不去。”
庄初寒:“你知道河边元宵的时候会有一个灯会吗?”
苏子泛没听明白庄初寒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眨巴着眼睛愣了半晌。
庄初寒:“就在南河边上,你要是生病好不了就去不了了哦。”
最后一个“哦”颇带点哄小孩的意味。
苏子愀挑眉。原来住的地方离南河有些远,他听说过南河每年会有一场灯会,数元宵节那天最为热闹。不过那时候小,苏郁又忙,没时间带他去,所以苏子愀想去,又一直没去成。
苏子泛原来是听过苏子愀给他讲这个灯会的事的,于是受苏子愀影响,他也挺想去看看的。
苏子泛低着头静默了会,最终道:“不生病了就能去?”
庄初寒点点头:“嗯。”
苏子泛:“那好吧。”
庄初寒直起身,回头对苏子愀说:“还要我陪着过去吗?”
苏子愀本来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庄初寒在哄小孩,回答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说话根本没过脑:“行啊。”
庄初寒愣了一下。
完蛋。苏子愀抿着唇,感觉自己也就这点出息了。庄初寒才发的消息,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庄初寒点点头,拉起苏子泛:“走吧。”
医院里,苏子愀带着苏子泛轻车熟路地往二楼走。苏子泛原来发烧什么的都是在这个地方看的病。
庄初寒:“你不挂号?”
苏子愀:“我爸就在这里上班,我跟苏子泛生病都是来这边的,基本没挂过号。”
末了他又笑嘻嘻地回头:“下次你生病,我也给你申请一下。”
庄初寒看着苏子愀一副邀功的样子,眉眼带着笑,突然就偏开头下颌线抽了一下。
苏子愀眨一下眼,回头边拉着苏子泛往前走边问:“有什么好笑的?”
庄初寒转过头时已经不笑了,只有眼尾还有些残存的笑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庄初寒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侧边。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苏子愀领着苏子泛进了一个办公室。
里面的医生正在椅子上仰着头,脸上盖了本书,听到有人进来眼皮挑了一下,慢慢把书拿下来问:“发烧了?”
苏子愀把苏子泛往凳子上一按说:“叔叔,你给他看看吧,昨天晚上睡觉把被子踢了早上就发烧了。”
医生眯了一下眼,大概是还在适应突然的光亮,看到苏子愀时反应了一下,随后便道:“又来了?这次是你还是你弟弟?”
苏子愀:……
苏子愀:“我刚刚才说的。”
医生看看坐在凳子上脸颊泛红的苏子泛:“刚刚没听到,是苏子泛是吧?”
苏子愀点点头。
医生戴上听诊器,给苏子泛弄完后想起来当时后面好像还跟了一个人。
“诶,你,有什么问题?”医生冲后面叫一句。
庄初寒低头看着医生给苏子泛开单子,闻言抬起头:“啊?”
医生:“你不是来看病的?”
庄初寒:……
苏子愀打断道:“叔叔,这是我朋友,陪我过来的。”
医生“哦”了一声,接着在单子下面签了个名,又突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带着签的名最后一笔直接飞了出去。
苏子愀捏了一下耳垂问:“怎么了?”
“从前也没见你带人过来啊?”医生看了一眼庄初寒又低下头补救那个已经脱离掌控的签字。
苏子愀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也没人说看个病也得带朋友过来啊。”
医生把单子递给苏子愀:“先带你弟弟去验个血,过会把单子拿过来,我再来开药。”
“记得要交钱,你要是没钱就去找你爸。”医生在苏子愀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了一句。
苏子愀转头回了一句:“我哪次看病没给交钱,不就是少挂了个号吗。”
医生摇摇头,看着门口突然就出现的一堆排着队的病人,在心里哀嚎了一句,接着给进来的人看病。
验血那边的人不比刚刚在办公室,他们排了十分钟的队才开始验血。
苏子愀看着苏子泛验血,眯了一下眼,咽了口口水压下些许反胃的感觉,对庄初寒说:“你看着他,过会好了到外面找我。”
庄初寒看了一眼苏子愀,点点头。
苏子愀跑到外面喘了口气。
还是看不得血啊……
苏子愀拎了拎衣服领口,靠在墙上,勾了一下嘴角。
过了几分钟庄初寒带着苏子泛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验血单。
“走吧。”庄初寒拍了一下苏子愀。
苏子愀把庄初寒手里的单子拿过来瞅了一眼,然后往刚刚的办公室走。
苏子愀看着已经排到门口的人,幽幽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刚刚是没有这么多人的对吧。”
庄初寒抿着唇默默地数着还有几个人轮到他们。
苏子泛咳了起来。
庄初寒从苏子愀手里拿了单子,对前面的人低低说了声“不好意思”,抓了苏子泛的手腕走到前面。
苏子愀有些懵,看着庄初寒把苏子泛领到最前面。
庄初寒垂着眼把单子往前推了一下,说:“验血的单子。”
医生刚刚把一个人叫去做检查,皮鞋了一眼单子上的各项数据从旁边拿了张纸,边写边说:“他这个打针会好的快一些,要不要打针?”
苏子愀从外面走进来:“打吧。”
苏子泛扭了一下 ,“不要。”
苏子愀薅了一把苏子泛的头发说:“你想不想去看灯会了?”
苏子泛默默站好。
医生把单子递过来:“行了,去拿药,过会去皮试,皮试完了没有问题就去打针吧。”
庄初寒微微躬了一下身,又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才牵着着苏子泛走出去。
苏子愀跟在庄初寒后面,“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庄初寒停下步子回头:“那觉得我会干什么?”
苏子愀一时没找到话来回,就“略”了一声说:“我去给他拿药,你带他去打针吧。”
庄初寒动了下唇,没说话。
苏子愀走了几步发现庄初寒没动,回头问:“怎么了?”
庄初寒:“在哪?”
苏子愀反应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忘了你不知道,那等会拿药吧,我先带你们过去。”
苏子泛窝在椅子上,手背上插着针。旁边的点滴瓶在一点一点往下滴着液体。
苏子泛看着点滴瓶,撅起嘴巴。
他还以为打针就是一下子,搞了半天是打点滴!
苏子泛动了几下唇,忍下想骂人的冲动。
苏子愀在和庄初寒聊天,门口时不时有声音飘进来。
“灯会在后天晚上?”苏子愀问。
“这两天也有,不过表演应该是在元宵。”庄初寒回答。
“哦,”苏子愀点头,“那你要去吗?”
“不确定,看吧。”庄初寒垂眸。
苏子愀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苏子泛在老老实实地打着点滴又转回去,“其实我一直挺想去的,之前就听说南河边上每年都会有灯会,一直没去成。”
庄初寒没说话,苏子愀自顾自地说:“本来搬到这块的时候就想着今年元宵要去看看的。”
“你要去吗?”
“什么?”苏子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庄初寒重复了一遍:“你要去吗?”
“去啊,当然去啊。”苏子愀回答,眨眼想了想又问:“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