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颔了颔首,哑声道:“请说。”
赛特才接着说了下去。
“殿下,如今想过来,这应该算是我们订婚的第...十年了?我说的对吗?”
那位似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说道:“你说的没错。第十年。”
不想去深究对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是由于不确定而停顿,他勾起嘴唇笑了笑接着说道:“抱歉,您知道的,我老是待着军校里,要么就是战场上,不是看书就是打仗,对时间概念记得不是很清楚。”
“......”
床上的人一双手捏住了被单,身影晃了晃,“所以呢。”
与那人说话的声音语调不符,那人嘴里所说的话似乎的确有意在责怪他,“也许是您觉得这十年让您觉得等的太久不耐烦了,而我又不是什么值得您托付的人,所以这才在外面另寻新欢吗?”
赛特被他这么说倒也不生气,心里竟然有一种终于能和当事人谈谈了的舒畅感,尽管有些话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将这人惹怒——
“不,殿下,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赛特此时不知为何竟从容起来,“这是我的问题。”
这句话说完,赛特看到床纱内的人影剧烈起伏了一下。
“对...没错,是你的问题,所以呢?”内里的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又尽量克制着情绪,“这难道就是你连我们订婚了几年而又没有概念得原因吗?咳...阿瑞斯少校?”
“您觉得,我们订婚这件事,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哦天哪。
赛特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目前的军职:“我没想到您会这么生气。我现在向您道歉。”
说完他鞠了一躬,“抱歉,是我的错。”
“......”
“这句抱歉不仅仅是为了我没有记住时间,更是为了那些传入您耳中的话。”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艾米丽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儿。
“艾米丽那孩子比较诚实,我想也不用想,觉得那孩子应该是什么都给您说了,不然您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生气,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说的那些话确实带着一定的侮辱性,就算自己只是开玩笑说的,可人家可不一定就会讲这些当做玩笑。
一只雌虫对拥有王室血脉的雄虫说出这种话,现在想来,确实太欠打。
但如今话已经说出口了,赛特不可否认,“要怎么罚,全看您。”
“......”
床纱后的人,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一堆话要说出口,而不知道要怎么说。
憋了老半天,赛特听到那纱幔后,皇子缠着嗓子道:“我问你,你真的在外面,有了孩子吗?”
“?”赛特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皇子似乎以为他没有听清,咬牙切齿的道:“你在外面有了孩子吗?在我们订婚的情况下。”
“什么?”赛特感觉自己大脑要过载了,他在军校准备期末考试时一口气背三本书脑子都依旧能转动,现在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孩子?”
隔着纱,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赛特心想自己也没有和艾米丽说过这些话啊。
哪儿来的孩子?艾米丽!小小年纪怎么能信口胡说!
赛特想不明白的,头疼的挠了挠头发。
小姑娘一张嘴都在说些什么啊?
“殿下,您可能误会了。”赛特解释道,“孩子绝对是没有的,我可以用我的性命给您保证,向阿坎斯之王发誓,我绝绝对对没有孩子的,我不知道艾米丽是怎么跟您说的,她的小脑袋瓜里天天在想什么,但孩子,绝对是没有的。”
赛特认真严肃的说道:“而且,如果我真的有孩子的话,可能现在我就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皇子似乎也冷静了些,床上的人咬了咬唇,声音再次冷淡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我与殿下有婚约...要是我在外面乱搞有了孩子,不说老上将,我母亲她都要把我的腿给打断 。”
赛特颇为无奈的歪了下头,脸上的巴掌印还隐隐作疼。
他笑了一声:“我父亲母亲绝对不允许我做出这么对您来说这样不敬的事情来的。”
“是吗。”那人的声音轻轻问道,“但你还是做了不是吗?”
赛特没有言语,眼睛看着地面。
“艾米丽告诉我,你会去外面花天酒地......这个是真的吗?”
赛特眼睛都不眨一下:“是,平时没什么事儿的话我确实会去玩。”
“嗯。所以你知道我们有婚约,你还愿意去那种地方?咳咳...”床上的人没忍住,又咳了两下,“你是故意的吗?”
“您倒也不能这么说。”赛特道,他试图转移话题 ,“比起这些,您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您已经咳了好几声了。”
皇子殿下又没说话,赛特就只能在原地干站着。
赛特心想,瞧他,皇子殿下又不傻,这样生硬的转移话题,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吧。
又是一阵沉默,赛特百无聊赖,眼睛瞥到桌子上放着的白瓷花瓶,花瓶中那一捧蓝色玫瑰花开的正好,或许摘花的女仆为了让花儿看起来更美,还往上面撒了些水。
“花儿不错。”赛特轻轻说道。
“我们现在没有再说花的事情。”
“我知道,殿下。”
“赛特·阿瑞斯。”
赛特看向他:“是,殿下。”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赛特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些羞耻,而咬咬牙,微笑着说道“抱歉。”
他又开始转移话题,“能和殿下您订婚,是我的荣幸,也是我们阿瑞斯家族与凯蒂家族的荣幸,我们订婚十余年,我从未想过我们第一次见面会是以这么一种事情来展开的。”
“我曾经对您幻想过,幻想过与您一起玩耍,但您身体不好,我们不能见面,而我也去了军校,信息闭塞,连艾米丽一年都见不上几面,对您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这本就是我对您的不敬。”
“如今我又不知好歹说出了对您不敬的话,也做出来了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让您生气,我向您道歉,非常的抱歉。”
他说:“请您准许我向您行礼。”
“......”
他不说话,赛特就当做他默许,他来到床边,单膝下跪,向他伸出一只手,这是一位战士对于自己主人的礼仪,对方也深知。
赛特的眼睛真诚极了,或许是由于照进室内的阳光,便使得他的眼中诚意更甚,仿若满心臣服。
阿坎斯的皇子犹豫片刻,然后接受了这份礼仪。
他朝赛特伸出手,那只苍白而又骨节明显的手,放在了赛特那只布满了一层茧子的手中。
赛特的脸几乎随了凯蒂夫人,五官英挺而俊美,眉眼却如同阿坎斯上校那般的坚毅,他的眼睛中带着些什么不知名的情绪看向床纱后的那位,随后缓慢的垂下眼眸,温热的呼吸落在那只手上,然后便是柔软但有些干燥的嘴唇,贴到了皇子的手背上。
那一瞬间,这位皇子心里想着,似乎确实可以原谅他了。
嘴唇一触即离,赛特手中轻轻握着皇子的手,抬起脸,对他灿而一笑:“我赛特·阿瑞斯,永远是阿坎斯帝国最忠诚的一名战士,我会为了我爱的帝国献出生命,我永远保护我的君主,我永远是皇子您国家的护盾。”
这是每个阿坎斯帝国的军校生一进学校便听到的话。赛特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下来。
赛特越说到最后,嘴角的笑意都快忍不住了,“您对我做出的处罚,我无话可说,希望在解除婚约后,您能找到更好的人。”
话音刚落...哦不,或者说是在赛特说那句“您能找到更好的人”的时候,那只手就猛的抽了回去。
然后赛特的另一边脸上就挨了一个轻轻的巴掌。
怎么说是一个轻轻的巴掌呢?就是打在脸上有声音,但不怎么疼,但也把赛特给打的愣了一下。
他当时差点蹦起来,奶奶的,凯蒂夫人是他母亲可以打他,夏凡是他喜欢的人可以打他,皇子......
皇子是他的君主,也能打他。
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让赛特考虑谁能打他的时候。
床上,那位皇子的声音骤然提高,声音冷冽,反问道:
“......赛特·阿瑞斯,你是在向我退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