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主的做事风格?
王藻想起之前与友人私下聚餐时听到的其他侯府公子的话,皱眉,却出乎意料地道:“那些人说的话你难道直接相信?”
做事风格一事是平日相交才看得出,但他们从前未见过县主,更何况与其相处。
不能妄加判断。
“我以为你很不喜欢她?”齐礼有些诧异。
“我只是不喜欢办公地方,有人谈儿女私情。”王藻瞟了他一眼,也往外走,想一起找找尸体的所在地。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前方传来尖叫声。
紫鸢望着这一地的残肢断臂,退两步,要不说季然在背后扶着,她都要瘫软在地上。
“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到马车上坐着?”季然搀扶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
紫鸢稍微站稳了些,立马用手捂住口,往外跑去。
季然看这情况,心想早知道就不让她帮忙找了,一具尸体尚且可以,但是这一地的尸骸和血迹,她确实招架不住。
她向崔易使了个眼色,随后追着紫鸢去了。
崔易安排人将剩下的几间房舍都检查一遍,务必将里头存在的尸体都找出来。
不到一刻钟,整个义庄里的都被人找出来并放置在中庭的空地上。
原本还略显空旷的中庭,都被尸体占满。
“这义庄为何会有如此多尸体。”望着眼前的尸堆,齐礼头皮发麻。
王藻摇头,崔易也只说了短短一句。
“找吧!”
根据先前刘天扬案中留下的头骨画像,还有小腿骨痂的特点,几人在这数百具尸体中,寻找老陈的下落。
季然安顿好紫鸢后,也一并来找。
不一会,角落处就有一差役咕囔:“这小腿骨上的突起就上骨痂吗,和旁边的那根骨头长得不一样。”
正好站在旁边的季然一听,连忙走过去一看,心中一喜,拿过手里一摸,触感确实与记忆中一致,没料到会如此顺利。
这就是老陈骨折没愈合的小腿骨。
但一往上看尸骨的其他部位,嘴角立马就垮下来。
齐礼慢了一步,走过来瞧见了,大声喊,“尸体找到了。”
听到喊声,大家都围了过来。
“尸骨既然找到了,县主可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之前季然只是单纯用摸的就能得知那不是他们要找的尸体,王藻对她有了几分期待。
季然却摇摇头。
跪在一旁接受问询的王四低垂着头,脸上隐约浮现讥笑,心想果然只是个花架子。
王藻倒也不失望,有崔易的背书,他只是觉得县主能力有限,并不勉强,转身向崔易抬手,建议对方找来仵作验尸。
未等开口,便听季然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们还得继续找,单凭腿骨,没办法找新的线索。”
王藻齐礼顿时惊住,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你是说,这些都不是老陈的尸骨?”崔易望着眼前的这具尸骸,试图从中找出不同的地方。
季然点头,推敲这行为的背后逻辑。
“先拿最具代表性的小腿骨作为遮眼法,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她将上方的腿骨也一并拿来并排放着,“可惜你们错估了一个仵作对于尸骨的了解程度。”
“正常情况下,大腿骨会比小腿骨要长,可是这具尸骨却相反。”
“而且老陈死时将近七十,但这具尸骨的其他骨头,明显比他年轻,大致在三十岁上下。”
王四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额头冒汗,惊觉自己的计谋被人看穿,竟然连尸骨的年龄都能猜中。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也能看得出?”王藻讶异。
“人有长短,更何况骨头,王大人可尝试上手,一摸便知。”手指划过骨头,季然继续解释,“年龄越大,骨头中的气孔就会越多,逐渐疏松起来,触感便相对粗糙。”
“这也是为何许多老人一旦摔倒,便容易出事。”
齐礼非常好奇,未戴手套就直接上手,果然如此,“还真是如此,我虽知道病情,但从未了解是骨头上的内因。”
王藻也跟着一触,面露赞叹,面对满地的尸骸也毫不畏惧,甚至能闻及、触及,有真材实料之余,还可触类旁通。
心中对季然的评价更进一步的加分。
“不过,这样一根根地摸下去,恐怕要花些时间。”齐礼望着身旁的几人,担忧道。
原本只是寻找一具尸骸,现在却成了找单个的骨头,对普通人来讲是难上加难。
崔易拿出腰牌,让崔二加派人手,同时令其去京中衙门调人。
没等崔二把听令二字讲完,季然就示意自己有别的办法,且只需几人足矣。
“什么方法?”王藻充满好奇。
“蒸骨。”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众人听得莫名,王藻甚至感觉瘆得慌,“你的意思是……像蒸馒头那样?”
季然摇头,望着天色,说道:“不过我们要先把可能是老陈的尸骨找出来。”
“我统计过,目前这里有上百具尸体,但已成白骨化的只有三十具,而老陈已经年近七十,他的骨头其实相当好辨认,我们只需花一些时间便能缩小范围。”
“为了准确性,这三十具尸骨我都会一一看过去。”
崔易皱眉,季然示意对方不用说,她走到跟前,低声道,“来的人很可能会帮倒忙,不可信,只要我们现场这些人便可。”
沉默良久,大理寺卿轻点头,让她继续说。
季然转身向前踏一步,开始讲解老陈尸骨的特征。
众人分开去寻找。
很快,三十具尸骨缩减到八具。
季然探头,天色尚早,时间还来得及。
“麻烦崔大人令人在外头挖八个深坑,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再放入木炭木头烧着,烧到表面的土发红为止。”
崔易并未多问,他知道县主脑中有各种不同的点子,让崔二带着人去挖坑。
等待的同时,便见她让人帮忙,将尸骨一一洗净,随后再命人取来酒和醋,又跟着尸骨抬去外头。
深坑在义庄门口的树林,依次排开,季然他们忙完来到门口时,已有三个深坑的表土着红色。
将酒醋泼入坑中,立刻将尸骨放入,并用草席盖住。
拿了块木头在旁边做好标志。
接着,则是相同步骤,依次放置尸骨入坑。
最后就是等待时间的流逝。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季然触碰边缘泥土,只有余温。
再等一会,季然让人取来红油伞,跳进去,掀开草席,撑伞查看尸骨情况。
片刻,她便从中挑选几块骨头放在一旁木板上。
木板上逐渐出现一具新的尸骸。
季然收伞,走到木板旁边,蹲下,从头部开始依序往下,为了万无一失,她在查验后再用商城兑换的仪器,通过血痕来判断是否为同一人。
瞬时,她放松下来,开心地宣布,“这就是老陈的尸骨。”
“老陈生前曾经受过殴打,蒸骨后在伞下会显露出血痕,这是别的尸骨上没有的。”
边说,她指着各个骨头处的血痕位置。
众人不禁感到惊叹,惊讶县主高超的验尸技法,叹息自身的以貌取人。
王藻则是暗暗对自己警戒,虽然不相信外面的流言,但也不可妄因对方来办公之地,就认为是乱来,还是需要理性判断。
齐礼更是凑上前,想知道个中原理,进而想探讨其他的验尸原理。
崔易望着季然的眼睛微亮,心中充满欢喜。
高兴大理寺的大家重新接受了县主身份的自己,季然心情颇好,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老陈的尸骨与王大是否有关联。
她蹲下仔细查看,果然,老陈的手脚骨头关节处,确实有被刀砍住并绕圈切过的痕迹,却凌乱不利索。
这就产生几个问题,按照老陈的死亡时间,凶手如是同一人,那老陈很可能是对方第一个下手的人。
季然这般想着,眼前瞬间一个画面,非常短暂,霎时感觉自己的手异常冰冷,她低头,满手都是鲜血。
这是老陈死前最后的影像,非常短暂。
是因为只有骨头,能感知到的东西才如此稀少吗?
不过足够了,她知道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杀害老陈的人与王大的并不是同一人。
却是同伙。
她看到老陈跟前站有两人,脸都蒙上,看不清楚。
一大一小,老陈手上的伤痕是小个子造成的。
季然会那么确定,因为她从高个子身上,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崔易上前低声问道,“如何?”
“老陈与王大身上的痕迹相同,但力道不一,很可能是团伙所为。”她思忖片刻,回答道。
“团伙?”
根据记忆,她仔细描述王大手腕的伤痕。
手法干净利落,与老陈的截然相反,甚至王大的手骨都被砍断半截,可知力气之大。
崔易一听便懂。
如此一来,便产生一个问题,老陈是因为什么被杀害?
王大的死是杀人灭口,那老陈呢?
季然想到老陈的身份,他很可能也是同个缘由,才遭来杀身之祸。
那他知道了什么?
这样一想,搜查老陈住所一事,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