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津眼看着储星云勾勾手指,等在一旁的人,便如同听见召唤一般,立马凑了过去。
趁着两人交谈的间隙,他悄悄走到正在互相消毒的宇宙和安融身边,低声询问:“他们,怎么了?”
冷不丁的一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安融手下一个哆嗦,原本正在往棉球上倒的酒精,直接倾斜而出,洒在了宇宙的耳垂上,。
宇宙“嗷”的一嗓子,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而收到所有人目光的宇宙,还端着哥哥的架子,只顾着对星云摆摆手,两眼通红却哆嗦着扯出个笑:“弟弟,没事,我没事。”
然后收回目光,脸一垮,就要扑上去和安融拼命。
安融自知理亏,但缩着脖子狡辩:“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大男人,这点痛算什么。”
宇宙咬牙切齿:“算什么?那你过来来……”
古津眼瞧着两只小学鸡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只得赶紧劝和:“我的错,急着问你们,没注意。对不起,是我吓到安融了。”
两个人给古津面子,这才偃旗息鼓,暂时达成和解,给古津解答起疑惑来。
耳朵上的疼劲儿还没过去,宇宙吸着鼻子委屈道:“不清楚,总之是偶像做错了事,惹弟弟生气了。”
安融紧跟着补充:“弟弟生了大气,连没有奥特曼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古津:“……”
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古津也不再多问。
只是临走前,他看着两人红肿的耳垂和宇宙含泪的眼睛,提点了一句:“用碘伏消毒就行了,不用用酒精。”
宇宙和安融泪眼汪汪地望着古津,无声控诉:你不早说!
古津耸耸肩,无奈摊手:你们也没问啊?
俩倒霉蛋立马内讧起来,互相指责:都怪你。
另一边,周斯人已经离开了练习室。
古津走到窗台边,在储星云对面坐下。
但他并没有过问两人的事情,只是道:“教你中文啊?”
储星云短暂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眉眼一弯,甜甜应道:“Yeah……”
末了,又盯着古津的眼睛,乖乖补充道:“哥哥。”
这声“哥哥”,不仅喊得古津软了心尖尖,甚至连远处打作一团的宇宙二人,也给喊了过来。
明明声音不大,但宇宙和安融像是安装了“弟控”雷达,精准捕捉,绝不遗漏。
两个人围在弟弟身边,又惊又喜:“你叫‘哥哥’了?”
古津没好气地打发二人:“没叫你们。别来捣乱,星云要学习了。”
宇宙任推不动,眼睛只顾盯着星云,试图诱哄:“你还没叫过我呢。”
安融按着宇宙脑袋往星云身边挤,迫不及待道:“先喊我。”
宇宙:“先喊我……”
眼瞅着两个人又要打起来,一道人影匆匆赶来,越过二人的头顶,将一罐可乐放到弟弟面前,两人立马噤声。
储星云看都没看,只淡淡应了一声,周斯人便又跑走了。
然后,储星云看向古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道:“开始吧?”
宇宙和安融互相推搡着退到古津身边,让出了原本的空地。
两人也不争着让弟弟先叫谁哥哥了,而是默默看着眼色,颤巍巍地蹲成一团。
古津问星云:“要不从名字开始?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储星云注视着窗外的背影消失不见,分心回答:“Yes.”
说着,他在手边的小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旁边的三双眼睛,齐齐望过去。
就见他,与其说是在写,倒不如说是在“画”自己的名字,每一笔的落点都出其不意,看得人强迫症发作。
但最后写完,居然还是对的,一点不错。
古津实行鼓励教育,先是夸他写得不错,然后才从头教他笔画顺序。
中途周斯人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趟,分别送来两瓶果汁和一根柠檬棒冰。
每次他过来时,宇宙和安融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人再次离开,宇宙才试探开口:“那个,这些一趟不就都能买来吗?”
储星云闻言莞尔一笑,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语气天真地回答:“但那样的话,怎么算欺负人呢?”
“……”
宇宙:不敢说话。
安融:保持缄默。
只有古津收起手上的教学内容:“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冰棒再不吃就要化了。”
储星云站起身,将可乐和果汁都留给了他们,自己拿着那根棒冰,交代了宇宙一句,等周斯人回来,让他去隔壁找自己,便离开了。
宇宙应下,目送弟弟离开后,又转回头来,和安融一起,仰脸盯着窗台上那几瓶还凝结着水珠的饮料,自我怀疑道:“这、这,给我们了?能动吗?”
古津起身,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拿走了那罐可乐,留下一句“能动”,便回自己的小组了。
宇宙和安融看看一模一样的两瓶果汁,果然没有再争,而是一人拿着一瓶,也走回自己的小组。
然后,两人的果汁就都被盛灵台没收,顺便分给了燕猛。
两人不敢怒、更不敢言,空着两双手,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
燕猛被他们这小模样给逗得不行,忙把果汁还了回去。
盛灵台早有预料,将手上喝了一半的果汁递给燕猛,还不忘嘲一句正在斤斤计较对方喝得比自己多的两人:“出息。”
这一次,距离比前几次都远,储星云手上的棒冰都快化了,门才被人猛地推开。
周斯人紧握双拳,逆光站在门口,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几瓣。
储星云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仔细地打量着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看刚认识的人一样。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只能听见周斯人粗重的喘息声。
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
目光如有实质,一一描摹过对方的五官。
每看过一处,储星云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当初能够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这人,而且只能看得见他,实在是因为这张脸对他的胃口,是他喜欢的类型。
抛却其他不谈,只凭这样脸,储星云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过来。”
周斯人像是最忠诚的信徒,只要他发话,就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他。
站在他面前,虔诚地摊开手掌,将掌心的东西进献给他。
储星云看着那块蝴蝶形状的异形石头,哑然失笑。
但紧接着,他看见那只原本白皙漂亮的手上尽是泥沙,甚至还有细小的伤口时,笑容又立马落了下去。
此刻的这只手,完全是现实的隐喻。
从未受过苦,也没沾染过脏污的一双手,只因自己随口的一句“找块漂亮的石头来”,就插进了沙土里。
又是何苦。
他并不妄自菲薄,他只是始终清醒。
清醒的知道,他和周斯人,和宇宙,和这营地里的绝大部分人,不一样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他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有不低的智商,甚至他的家境,可能也好过大多数人。
但他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没有被好好爱过,也不具备这项能力。
人际交往对他来说,得心应手,但也只是做戏,难有真心。
就像他客观地评价,他的父母不适合生孩子一样,在他的评价体系里,他也不适合拥有亲密关系。
当关系跨过做戏可以应对的界限后,他拥有的,便只有他耳濡目染、继承下来的手段:精神控制和情感虐待。
储星云没有去接那块石头。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周斯人的眼睛,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点反应:“或许,你意识不到,靠近我的下场。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是地狱,只有痛苦……”
“所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为了你好,离我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