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场选手的鼓励下,徐千帆抹了把眼泪,勉强找回节奏,继续动了起来。
只是,他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全凭肌肉记忆无意识动作,压根不知道自己跳了什么。
他努力压抑着情绪,也只能勉强维持住不崩溃,但一句歌词都唱不出来。
属于他的单独音轨里,除了现场选手们的合唱,就全是他的哭声。
终于熬到主题曲结束,徐千帆直接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几位导师见状,也是唏嘘。
钟微只提点了他一句“不要让失误成为你的心魔”,除此之外,没有再多作评价,体贴地放他先回座位。
徐千帆哭到缺氧,脑子发蒙。
下台的一路上,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模糊了视线。
终于走回霁雪身边,他再也支撑不住,埋在霁雪肩上,抱着人哭了个痛快。
只是,很快,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他哭得手脚发软,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情应付别人的安慰。
他只想,偷偷地哭一会儿。
于是,他头都没抬,只嗡里嗡气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拍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小心地拍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到宇宙无奈的声音:“虽然,但是,我也不想打扰你。但你这眼泪也太多了,弟弟还病着,你都快给他哭湿了。”
徐千帆闻言,还有点懵。
他抬起头,第一个看见的人,却是冷脸站在他面前的周太子,先是吓了一跳。
而后,他疑惑地看向宇宙,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看到身边的林霁雪,还张开着双臂,尚未来得及收回。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徐千帆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抱住的人,正是无辜的围观群众——储星云。
而他的肩头,赫然湿了一大片。
徐千帆的脸上,腾得一下烧着,满面羞红。
他也顾不上再伤春悲秋,手忙脚乱地想给人擦肩膀,但发现根本没用,只能一个劲儿地跟人道歉。
储星云只是摇头笑笑,看上去并不在意。
但之后的等级宣布,徐千帆全程都神游天外。
即便听见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成绩是“丁”等级,他都没有多在意。
他只觉得坐立难安,脊背挺得笔直,脑袋根本不敢往旁边偏,视线却又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瞟。
直播结束,人都走远了,徐千帆还望着储星云离开的方向,心烦意乱。
林霁雪喊他:“走吧。”
徐千帆晃着他的肩膀抓狂:“太丢人了啊啊啊……”
-
如果可以,钟微也想抓着周斯人的肩膀晃一晃,问问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钟微取下耳朵里戴着的蓝牙耳机,看着坐在他办公室沙发里的周斯人,只能无奈叹气。
“你再说一遍,你想干啥?”
周斯人被无视了一晚上,此刻闷声重申道:“我要退赛。”
“哈。”钟微都给气笑了,“不是,你早不退赛,晚不退赛,今天晚上拿到主题曲C位了,你要退赛?”
周斯人消极抵抗,又不说话了。
钟微无奈:“为什么啊?你给我个理由。”
周斯人这才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有一个条件。”
钟微闻言,愣了一下,试图缕清这两者的逻辑:“什么叫有个条件?你要退赛,你还有个条件?”
钟微难以置信地质问:“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满足你一个条件,你才要退赛?”
周斯人垂眸看着脚尖,也不搭话,但明显情绪焦躁,开始去摸一旁叠放着的毯子。
钟微立马投降,哄他:“那你先说,我听听看,是什么样的条件。”
周斯人动作一顿,又缩回手去,左手捏右手的指尖,宣布道:“我要把星云带回家养。”
“什么?”钟微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气得叉腰,指指点点,一顿输出:“你这叫‘一个条件’?你这是‘我有一个梦想’吧!想什么呢,你?你要犯罪啊?”
周斯人梗着脖子,气鼓鼓地抱臂,沉默以对。
钟微捂着胸口,差点吐血。
但余光瞄到茶几上放着的耳机,他又冷静下来,试图分析:“为什么呢?因为他今天生病了是吧?”
周斯人没说话,但也没再赌气,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忧虑。
钟微在周斯人面前蹲下,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星云那孩子,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又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还带着一身的伤,是招人心疼。”
看着周斯人明显低落的情绪,钟微也有数了。
他态度软和下来,耐心劝道:“我知道,你从小是个心软的好孩子,见不得别人受伤,生病。
别说人了,看见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你都能难受得睡不着觉。
但是,人和猫不一样。
受伤的流浪猫,你能带回家养起来,人不行啊。
而且人家法律上,已经是个成年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算是他的父母、亲人,也不能干涉他的人身自由啊,对吧?
那是人,不是你捡到,就是你的了。即便你是好心,你也不能不顾人家意愿,就把人带回家啊。”
周斯人十个指尖,挨个捏过一遍,才又开口:“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钟微:“……你说。”
周斯人:“把老宅的医疗团队调来……”
钟微被这话吓得没蹲住,一屁股坐到地上:“你要气死你爹啊?”
周斯人:“。”
钟微试图跟他讲道理:“营地里有医生,那位陆医生,医术不错,之前是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专门应对运动损伤的。普通的感冒发烧,小伤小病,他都能治。”
周斯人并不满意:“医疗设备不齐全,雾化器都没有。”
钟微忍不住腹诽:一个小卫生室,你要求还不少!
但嘴上却答应道:“行,添!没有,咱就添。缺什么,咱就补什么,行吧?”
周斯人这才满意点头。
目的达成,他也不留恋,站起身就要走。
钟微看着人:“不是,这就要走了?最近在营里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习惯的?不跟我聊聊吗?”
周斯人的回答是——一个无情的背影。
钟微又想起那天早上的那个本子,不忘提醒他:“你那小本子可收好了,别把星云给写上面去,人家看见该不乐意了,知道吗?”
没得到回答,钟微也不生气,笑骂道:“臭小子,还学会谈判的技巧了。”
“走了?”左边的耳机里,突然响起声音。
钟微收起笑容,应了一声,走回去将茶几上的耳机拿起来,戴回右耳朵里。
“那个星云,就是今天中午,导致斯人上热搜的那个孩子吗?”
钟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说道:“这样真的不太好,虽然我听你的,没有因为斯人过来就挂断电话,但,毕竟涉及个人隐私……”
“这叫什么隐私?是有什么话,能告诉你,反而不能告诉我吗?”
钟微语塞,无力反驳,只能道:“那,你都听完了,也就知道,斯人这是开始对别人感兴趣、想和人交朋友了,是好事……”
“你把斯人这几天的录制素材,都打包发给我,还有那个叫星云的孩子的。”
钟微犹豫:“这不好吧?”
“你们录了,不就是要剪辑过后,播出去的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和杨导打声招呼,就说是我要的。顺便,告诉杨导一声,我要投资,而且提供节目全程的所有服装。”
“那个练习服,还有那个公式照的制服,都是谁定的?那是什么审美?我们斯人,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没给他穿过那么丑的衣服!”
“……”
钟微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怨,根本插不上话,只能连连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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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又是同一时间,储星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几天下来,他也习惯了。
即便生了病,但可能是下午睡过的原因,他依旧在入睡两个小时后醒来,之后便睡意全无。
今晚的星星很多,明天应该又是一个晴天。
他坐在小广场的休闲椅上,漫无目的地想。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发烧,但是右眼却是火烧火燎地灼痛,可能是下午带着隐形眼镜睡觉的缘故。
储星云捂着右眼,对现状陡生不耐。所以,在看见周斯人再一次出现时,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在这里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原本即将落座的周斯人,闻言又默默地站了起来。
储星云摸出口袋里被塞进去的东西——一枚圆形的玻璃扣?
他抬眼看向周斯人,嘲讽道:“你这个技术,去街头当小偷,得饿死。”
周斯人眼神飘忽,装作自己听不懂,东西给了就想走,却又被叫住。
“等一下。”
储星云站起身,凑近盯着他,怀疑道:“这是什么?”
周斯人被盯得连连后退:“平安扣,护身、保平安。”
储星云依旧狐疑地盯着他:“为什么要给我?”
周斯人这才抬眼看向他:“不要生病,不要受伤……”
储星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情绪,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就又听见他道:“也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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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人离开后许久,储星云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那枚平安扣,躺在他的手心里,隐隐散发着热意。
仿佛,还留有那人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