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红颜阁。
厉旭百无聊赖,从齐拓房间里出来,下到下面的包厢休息。
这间包厢名叫紫牡丹,在三楼。
与同层的另外四间极致奢华的包厢一样,是专门用来招待上宾用的。
不过,那是以前。
现在的紫牡丹里面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厉旭是何许人。
再怎么奢华,只要是别人用过的他都觉得脏。
所以,这里面的所有齐拓早就按他的意思全部换过,重新布置过。
他原本计划着说这里以后就是他和左霁见面的一个固定的地方。
也让齐拓吩咐了下去,只要是左霁来,就算当时他人不在这,也把左霁引到这间包厢来,要做到像是左霁突然来玩,然后正巧这包厢空着,因此为其安排。
他不想在其它的包厢里待,所以作出了这样的考量。
但,现在这里的布置好像已经用不上了。
上次左霁被他这张假脸吓坏了。
不,不能说是吓坏。
当时左霁眼里除了震惊和悲伤,还有一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总觉得左霁和他之间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他心里不由得阵阵烦躁。
他当然知道左霁对仲晟是有感情的。
毕竟有相处过。
仲晟又以为左霁是厉霁,对他肯定是百般的好。
而且,仲晟又与他出生入死,最后还死在了他怀里。
所以,他见到他这张酷似仲晟的假脸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早就心里有数。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命人打造这张假脸的缘故。
可是现在,没想到的是,到头来,是他被左霁落下的那滴泪给烫到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感情怎么会这么深。
他心里颇为怨念。
直觉仲晟这家伙简直是有毒,到底给他吃过什么迷魂药!
为此,厉旭愤愤,心里又十分矛盾。
心情不佳,他大力推开包厢的门进到了里面。
里头,窗棂雕花精致、布置雅致不凡。
成套的酸枝家具,清冷的古琴,考究的屏风,不菲的字画摆件,粉色的幔帐,柔软的床榻,无不彰显着齐拓的用心。
若不是窗台外传来那霏霏之音,厉旭真不觉自己置身在烟花之地。
房间里头的东西都好。
但,不是顶级的好。
这,使得这个房间特别好,而不知内里的人又会说不出到底哪里好。
厉旭不禁一笑。
就上次,左霁在这坐了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不是?
不过,那天左霁被他吓到了,心情复杂,注意力根本不在,没察觉也正常。
想来,厉旭眉头又蹙了起来。
内心戏反复拉扯,他回头合上房门,末了,进到卧房去,一把倒在了软软的床褥上。
他仰躺,盯着顶上粉粉的幔帐,一时间有点茫然。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床幔的背后,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清冽的眼睛正冷冷地眈着他。
墨佳刚才在二楼摸排时遇到了下楼来的李熹。
之后,他便直接上了三楼。
上到这上面来,他发现其中四间都有人。
但,这些人一看就知道跟李熹不是一路子。
而唯独剩下的这间……是空的。
李熹总不会自个跑这来,在这间包厢里独自发一会儿呆,然后回去吧?
墨佳心里满是问号。
可,再往上,便是齐拓和二殿下各自的地儿,难道……
想到这,他的眉头不禁紧锁。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家向来唯厉旭马首是瞻,李熹就算再怎么喜欢左霁,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怀担忧,潜进这个包厢,抬眼环视,不见有人,想要退出去时,忽然觉得这个包厢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由得回头。
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脂粉烟花地里居然有张书案。
这什么鬼?
他走过去,拿起笔架上的一支羊毫笔端详,再看那方不菲端砚,恍悟。
这里并不华丽,却很贵气。
就像是……特别为什么人准备的。
墨佳心里微诧。
却因为厉旭突然进来,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躲到了床幔后面。
厉旭心情烦躁,进来这么久并不觉察有人躲在这。
大字型摊在床上发呆,呆了很久。
末了,想到自己腰间的荷包,他取下拿了起来。
晃一晃,这钱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的金豆子和金叶子他一分都不曾动过。
想起那天,他俩一起洗澡,左霁嚷嚷这袋东西哪够他这么花,厉旭不禁一笑。
会说出这种话,怕是根本不知物价几何吧。
难怪会这么慷慨。
他摩挲着这个袋子上的苏绣。
墨佳在背后,见他对这荷包颇为珍惜,定睛打量,认出这是左霁的东西,不由得一怔。
不会错!
荷包上绣的是一只长毛短脚的小橘猫,胖胖的身体抱压着一串糖葫芦,眼睛溜溜的,特别萌。
这图是左霁指定的。
制作的师傅绣工非常了得,毛丝虚虚实实、浅浅深深,让这只小胖橘看上去毛茸茸、活生生的,独一无二。
荷包不仅是钱包,还是爱恋中的人儿送给情郎诉其衷情的定情之物,墨佳看在眼里,心里恼火,知道眼前这人定是他一直要找的人没错,后槽牙渐渐紧咬。
他误会了。
他以为这个房间是左霁豪掷重金为这人圈造的。
手里的软剑“锃”地一下被拇指推了出来。
声音虽然很小很小,却惊了厉旭一激灵。
几乎是马上,包厢门被人敲响了。
厉旭“咻”地坐起来。
斜眼瞥了一记背后,暗暗猜度床幔后面藏的是何许人,他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往门口走了去。
来的人是老龟奴阿雾。
敲开了门后,阿雾见厉旭还戴着面具,于是,识相地只朝他行了个小礼。
老贼溜溜的眼珠子往里头不着痕迹一瞥,再看厉旭的脸色,他对厉旭谄媚贴心,问:“爷,今儿个晚上您还没吃吧?要不要小的给您安排安排,让几位好看的花娘给你送些好菜好酒上来?”
“不必,我自己下楼吃,免得一整晚房间里都有一股酒菜肉味儿。”
阿雾听闻眉头不解一皱。
末了,眉心舒展。
他点头:“爷讲究。那老奴就先下去,为您提前准备好雅席。”
说归说,阿雾的手却在比划别的动作。
他的右手拇指朝上戳了戳,厉旭明白,是齐拓叫他来请自己的。
怎么了?
他疑惑。
却没有当场问,而是说了句“好”,然后把身后的包厢门关上了。
阿雾低头,原地恭送他上楼。
待他走后,阿雾走出到走廊围栏边朝下望。
看场的人里有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感觉到视线,默契抬起头来,一老一少视线交接,阿雾用下巴稍稍撇撇包厢方向,对他做了个手势。
那人的眉头一下锁了起来,点点头,去叫人。
房间里。
厉旭一走,墨佳就思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但是他不敢肯定,所以决定再等等。
厉旭上回到齐拓的房间,齐拓赶紧把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递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眉一蹙,问:“怎么?”
“上面写得很清楚啊,太子出事啦!”齐拓扇子一展,给自己扇扇,兴奋:“张老在李迁家喝酒,忽然就被李熹的人抓走了啊。”
齐拓这故事编得厉旭直翻白眼。
这小条上哪有这么写啊。
这上面分明写着:李迁正与张贤畅饮,忽有仆来,持李熹玉佩,请求张老立马赶往太子府。
不给点润色修饰会死是吧?
“你……”厉旭想说他来着,但想想,算了。
张长医术了得,忽然被叫去救急应该是有人真的不行了。
可,太子府里又不只住着左霁一人。
不管谁出事左霁都会去求张长救吧。
鬼知道出事的是谁呢。
再说了,左霁身为太子,众心捧月,难不成在自己府里还能磕着碰着?更别说什么命悬一线。
就算有事,顶多也就像那天晚上他在宫里看到的那样,陷入梦魇醒不过来呗。
可想到这,他又忽然觉得不对。
他拿起字条再看了一遍。
那仆去找人,手持的是李熹的玉佩。
李熹方才才从这里走的,出事的概率极低。
而且按李熹的个性,若是其他人出事他都不至于这么上心。
不会吧?
厉旭忽然右眼皮跳。
他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
正思忖,听到了阿雾的声音。
齐拓见阿雾有事,允许他进来。
阿雾曲腰哈背踱进门,跪下来,向厉旭行了大礼。
之后,他抬起头,对厉旭讨问,道:“殿下,莫怀莫大人已经带人将楼下包厢团团围住了,是否现在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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