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你说……李熹他派人来请我？”

“是。”

消息是刚才仆人带进来的。

送帖子的人还在外面的待客厅候着。

墨佳亲自跟他说，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昨天李熹对墨佳下死手，墨佳伤口还痛着呢。

说到底，他就是想要左霁给出态度。

左霁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

他也很心疼他来着。

可，总不能就这样跟李熹绝交了吧？

李熹明知道墨佳肩负他的安危，还对墨佳下死手，他还想对李熹问个明白呢。

左霁决定了，要当一回渣男。

于是，他直接对墨佳：“你说吧，我去还是不去？”

墨佳微怔。

他没想到左霁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他当然不愿他去。

可是就这么说出来，又显得他很不懂事。

这是他能决定的事么？

“随便你。”墨佳就一句。

左霁最烦他这一点了。

总能面不改色地给出最违心的答案。

难怪仲晟当初把他安排到厉旭身边潜伏。

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随我？那我肯定去啊。”左霁顺着台阶下，说：“我去找他陪我拼酒，今晚不回来了。”

说罢，刚起身，他被墨佳拉了一把，差点摔墨佳身上。

差点撞到墨佳的伤口，吓得他的心悬了一把。

还好，还好。

暗自庆幸，抬眸看墨佳眼神，他知道，他生气了。

左霁有点慌，末了，一笑：“好嘛，好嘛，开玩笑的。”

墨佳最怕他喝醉酒了。

毕竟，他酒品不太好。

醉了会乱吃人豆腐。

“我不喝酒，我去他那给你讨回公道，嗯？”

说到底，还是要去见他。

墨佳放手了。

左霁知道他不高兴。

但，他还真的得去一趟。

因为，就昨天的那一出，李熹还欠他一个解释呢。

“你好好在家养伤，等我回来。”留下这句话，左霁拍拍他的手，出了去。

墨佳还是想留他，但，终究还是沉默。

来请的人得到答复，先行回去报信。

未久，左霁便带同齐洛出了门。

墨佳从仆人口中得知他已离府，心里空落落的。

正发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又是这个死样子。”

听声音就知道是酌醉。

墨佳眉头一紧，抱怨：“你怎么最近来得这么勤。”

“什么勤，我昨晚就没走好吧。”

什么？

墨佳回头。

酌醉走来，在他身边坐下，他不满问：“你都不怕被人盯上吗？”

“我怕什么？我就是他好友啊，来他这聚聚，玩几天，住几天，怎么了？大家都知道他什么德性，会觉得他与我这男欢院老板为伍很突兀吗？”

“话说……”酌醉拿起茶盘里的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坦言：“我昨晚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你解他衣衫啊。”酌醉说来举杯要喝，可一看墨佳那眼神，立马退离他几步。

“我开玩笑的啊。”他赶紧改口。

其实他吧，就只是因为听见墨佳吼才过去瞧瞧的。

但，非礼勿视。

只是听墙脚，用耳朵听。

然后听到了后面的对话。

只是，他不明白，墨佳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心里的疑惑跟左霁是一样的。

为什么墨佳觉得自己会出事？

难道说，比武时，左霁那一举真的做错了？

可是，错哪了？

“你最好对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作为墨佳的搭档，有关左霁的事，巨细无遗，他都必须知道。

不然，忽然出什么事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啊。

“他当时冲上去难道真的错了？”

“不。”墨佳答他：“错的是我。”

“什么？”这答案，令酌醉始料未及。

这边厢，墨佳内疚不已。

那边厢，武昱帝得知了左霁出门的消息。

“没带上墨佳？”

“没带上。”跟随武昱帝多年的福公公微微一笑：“带的是侍卫齐洛。”

武昱帝听来表情有些复杂。

上次武昱帝出宫求医并未带上这位福公公。

因为，如果福公公不在宫里，那些个各怀鬼胎的就会马上嗅到他离宫的事。

正因为如此，这福公公并未和左霁有过太多的接触。

也就寥寥见过几面。

福公公察言观色，见武昱帝这般，有些纳闷，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地，被武昱帝瞧见了，武昱帝轻呵，准他：“问吧。”

福公公对武昱帝弯腰，恭谨作揖，而后才问：“您怎么忽然对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这么感兴趣呢？昨儿个晚上看他们，奴才并不觉得有什么呀。”

“没有吗？”武昱帝反问他：“那为何此去见李熹就不带墨佳。”

“这不是……”福公公眉头一皱，试探问：“伤重未愈吗？”

“是伤重未愈没错。”

但，在他看来，更像是避免他俩面对面地争风吃醋。

就昨天，在夜宴比武上，他看到的，不是墨佳的伤有多痛。

而是，墨佳有多崩溃。

当时，左霁忽然冲出去，墨佳几乎收不住剑。

他差一点就误杀了左霁。

虽然后面剑收住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没有发生，可是那个孩子却被吓得不轻。

那一刻他失控到不能自己。

“他哭了……”

武昱帝淡淡一句，福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武昱帝闻问，瞟他一眼，怪他明知故问。

末了，深深吸气，重重一叹，武昱帝苦恼道：“阿霁这孩子……就是让人不省心啊！”

这头，既忧又怨。

那头，挨着马车窗边的左霁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双眼睛溜溜，一直在打量窗外的街景。

齐洛见他这般，叹一口气，说：“你心情倒是好，出来会情郎，难为我老大，伤得那么重，身伤心也伤，为了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看得我心里都膈得难受。”

“什么呀。”左霁听他这么说，十分不满，随手拿起身边小玩意儿就砸他，开怼：“什么语气，什么态度，你会不会说话啊？会情郎？老子是去帮你老大讨公道的好吧？”

若换做以前，主子要是这么龇牙瞪他，他早跪了。

可左霁不一样啊。

是个没有身份高低之分的主儿。

在他手下混久了，知道他脾气，一点都没有在怕。

齐洛抢过他又想捡起砸他的小玩意儿：“得得得……可你没看出来老大不愿你去见他吗？”

“他都伤成那样了，你要真这么喜欢他，把李熹推了留在家里陪他，多好！”

齐洛这话让左霁眼里有了慌张。

他下意识瞥向马车门帘方向。

隔墙有耳。

他吃不准赶马车的车夫会不会多嘴。

万一出去跟人说了，那可是会给墨佳添麻烦的。

“你是嫌你家老大过得太好是吧？”他压低声音，训斥齐洛，起手臂作势要打他。

齐洛也知道自己大意了。

起手拍拍自己的嘴，末了，双手合十向左霁求饶。

他们才回到这不到两个月，身边人多口杂，信得过的真的没几个。

身边眼线众多，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人是鬼，连说个话都不能随心所欲，就这一点齐洛也很是心烦。

“事情你根本就不了解，意见那么多。”左霁没好气瞪他。

末了，喊停车夫，左霁对齐洛威胁一指：“别跟进来，在这等我。”

说罢，他便自行跳下马车，溜了。

齐洛顿时觉得很奇怪。

第一，他不可能不跟啊。

第二，这好像还没到地儿吧？他这是要去哪？

他帘子一拨，想要跟着冲出来，抬眼一瞧，哟，放心了。

这大门口贴着两条大大的封条，不是别的地儿，正是昔日荣极一时的左府。

难道左霁一开始就打算来这？

去会李熹只是顺便？

如今的左府今非昔比，死的死、抓的抓，早已经成了一座鬼气森森的空宅。

齐洛懒筋犯了。

心想：反正里头没人，不跟就不跟呗。

他退回去，心安理得地坐回到了马车里。

左霁走到巷子角落，成功翻墙进了去。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墙一翻过去，便是一番大眼瞪小眼。

对方也被他吓一跳。

反应过来，刚要出手，被动作更快一步的他一把捂嘴推到了墙角边。

对方一看他亮出的袖里针，眼睛一下瞪大。

他一看对方脸上的面具，有点眼熟，愣一把，说：“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