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你这样自轻自贱的,你这般作践自己,琅環能走的安心吗?”将离看向沈凛,但沈凛却没有做出任何表态,而是继续闭着眼睛回答:“是我枉费了他的苦心,如今的痛苦,都是我活该。”
“你就没想过弥补一下吗?”
将离的话似乎让沈凛有了一丝兴趣,沈凛睁开眼侧头看着将离,然后无奈的苦笑:“怎么弥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我还能做什么?我甚至连他的尸身都留不下,我当真是无用。”
柳叙白的死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琅環当初为了你做了那么多,每一次看起来都是死局,他不也想了很多办法破局吗?你难道就不能像他一样去尝试一下吗?这世界之大,或许还有我们没想到方法,你难道不该打起精神,去寻一寻吗?”
将离此番言论沈凛全部听了进去,见沈凛睁着眼睛看向自己,将离继续说道:“再者,神域那边究竟是谁在陷害琅環还没有查清,你真的想让琅環直到死去都背负那样的罪名吗?”
“这不是结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该替他做些事了不是吗?起码,要把那句道歉说给他听。”
“寒濯,打起精神来,尝试改变一下,不会有什么结果比现在更糟了。”
对,神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将离的话让沈凛重新振作起了一丝精神,他不能让柳叙白至死都被当做罪人,虽说他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做错的事情,但是他得去尝试,就如当初的柳叙白一样。
想到这里,沈凛心中有了一个人选,他需要再见见容城倩,他想再见见那个女人。
【人物小传】寂夜长明
我没想过,我会再一次的将他弄丢。
千秋岁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这寂寥的空间之中,这是他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抓不到,摸不着,就像他一样,彻底消散在了我的世界之中。
沈凛坐在那张曾经为柳叙白专门打造的躺椅之上,眼前开始回现着柳叙白在养伤之时,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
他兀自将眼睛闭起,将头抬向着那血月的方位,享受这那丝缕的晚风,脸上波澜无惊,看似惬意无比。
时空滞默,月影涟涟,晚夜长风轻渡枝头残叶,追折摆回见,柳叙白的嘴角浅扬一度,无声的息落,似于这夜景容为了一体。
那时,他定是欢心的吧?
至少不是在魔宗的每一刻,都倍感煎熬。
思绪迁移,回荡飘散至那初遇之时,恰逢自己遭人刁难,将离也被扣押,不顾一切的沈凛打算向神庭要个说法,但却因为寡不敌众反遭围困,最终不得不束手就擒。
“将他与折将狱中的那个余孽一起拖出去杀了!”神众们气势汹汹的叫骂着,沈凛却一脸不忿,还口道:“我等不过是来向神庭议和罢了,当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就是神庭的待客之道?”
“客?你算是哪门子的客?”其中一个神众叫嚣道,这让原本已经耐心告罄的沈凛更是怒从心起,猩红的双眼几欲滴血。
“送去天罚司,月掌司自有方式让这魔宗余孽生不如死!”
众人一边谩骂一边推搡着沈凛的身子,迫使他向前行进,但就在此时,神庭之内突然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是柳叙白。
“我何时许得你们随意戕害他界子民?”
“是魔宗又如何?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同月寒樱说,此人我未央庭要了。”
“谁若再拦,便是同未央庭过不去。”
柳叙白在神庭门外拦下被神众押解的沈凛,他如海般深邃的双眼只在自己身上驻了一秒,扶光剑意冷澈决然,挑断沈凛腕间的绳索,一衣带霜,破开五浊乱尘,继而拂袖负手离去,转身间仙袂飘兮,这错眸浅看的匆匆一瞥缔结两世因果。
若是那日不曾相逢,或许便没有这后来许多。
后些时日,沈凛并不是时时可以见到柳叙白,所以便自主在神庭中漫步游走,希望能偶得其见。
剑冢深处的落剑坪上,残兵断器满布,柳叙白轻拭着手中的扶光剑锋,草木沾风摆摇,他便持剑一侧,凛光骤至,双袖染风,白波流转,衣带顿落身后上忽下堕,林枝摇震,继而轰鸣声起碎落一地,而这凌厉的剑意却未伤及一旁的待放的春花,花枝感风点弯几度,便又重回原处。
林木之后的沈凛一时没了遮挡,只得立在原处。
本是斩念断意的一剑,此刻却留了三分情。
似是这一剑并未击出心中之意,柳叙白便挽剑驻步,头也未抬的冲着一旁的沈凛说道。
“我不喜练剑时有人在侧,所以才选了这剑冢,你倒是能耐,竟摸到了这里?”
“我……”沈凛语塞,他确为寻柳叙白而来,但仅是出于好奇,并未想确触碰了柳叙白的禁忌,所以正欲开口致歉。
“看了许久,有什么见解不妨说说。”
柳叙白双目放远,退身一引,足尖一点便落在一柄竖立的残剑之上,沈凛抬头望着柳叙白,风抚剑脊,将那衣袖卷折,时有时无的扑扇着剑锋。
“神君这一剑,并非太上忘情,所以断断发挥不出他本有的力道。”
“无情忘念之道虽可摒弃杂念精修彻术,但此法却不适合神君。”
“不若让我接神君一剑,试试可否能破神君的剑意?”
这话引起了柳叙白十足十的兴趣,竟有人想挑战他的剑法,这在神庭并不多见。
“好,你若接的下我这剑,那我便以应你一求,若是输了……”
“若是输了,那我便拜神君为师。”沈凛话刚说出口,便突觉冒犯,可还没等他再辩一句,柳叙白便嗤笑出声。
“胆子不小,想拜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见他未配兵器,柳叙白便施力于下,此地虽为剑冢,但却也藏锋,八卦地阵被金白之息填满,继而从那阴阳交错之处缓缓浮出一抹玄青之色。
“这沧渊剑与我的扶光剑同根同源,神兵在手,算不得我欺你。”柳叙白扬剑一挑,沧渊剑便飞落到了沈凛手中,沈凛还没将剑拿稳,柳叙白便已出招。
“拔剑。”这一声警醒之后,柳叙白的剑尖便破空而来。
剑意频起,飞入流矢,罡风不止,平挂直出,柳叙白不似首剑那般留情,沈凛未曾想柳叙白竟然出手如此之快,但此刻话已说的太满,没有回旋余地,只得飞步而上迎击。
双剑相碰,残光寒影交辉重叠,灵魔二气四起,落剑坪顿时扬起一阵气流涌动,风卷残尘,击云逐月,柳叙白剑意凝重,为式出力饱,他只得下了杀招,每一步都不得重回,力压迫急,但沈凛却剑式轻快,架剑提送跃步上挑间便躲闪开来。
见对方有意规避,柳叙白便气注剑,准备全力一击,这一剑力劈江海,剑刃雪彻万川,但沈凛却在此刻停了脚步,挽剑于身后不再躲避,附身下冲的柳叙白杀技已出,便无撤回之力。
剑尖才距离沈凛喉骨一毫之余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尽闭的沈凛嘴角伏扬,他缓缓睁开眼,却见柳叙白额间汗水斑斑,现在为了撤下这杀意一击他险些被反噬,美目之中满是愤怒。
“神君,我赢了。”
“若是无情剑,此招无解无回,我应已是剑下亡魂才对。”
“神君不是忘情之人,自然修不成这无情道。”
此言一出,柳叙白眼中的愤意尽消,他翻眼冷笑:“原是这么个破招法?你们魔宗路数还真是不同寻常。”
沈凛心知自己赌的便是柳叙白这心中余情,所以现在只得赔笑道:“神君说笑,仅凭剑法我怎有胜率?后话我无需多说,神君心中自是清明了得。”
沈凛将手中的沧渊剑回鞘,然后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此剑归还神君。”
柳叙白伸手接过,面带不悦的准备离去,但行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扬手一指,沧渊剑便被一股灵气裹挟着向沈凛扔了回来。
“收着,下次再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从落剑坪离去。
唉……沈凛将思虑从回忆中重新拉回,柳叙白赐剑之后,他对剑法的研习更是精进不少,后来在魔宗也更所向披靡,沈凛看着手边的沧渊剑心中又感伤了起来,此剑本就是柳叙白所赠,不想最后自己却用他夺了柳叙白的性命。
柳叙白曾经也是傲骨卓然的天外之人,只是怎么从遇到自己后,就愈发退落了。
无论是性子还是修为,都仿佛是被这些发生的变故打磨圆了棱角,不再锋芒毕露。
往昔溯回时,柳叙白在魔宗停留的这些时日,对自己可谓是千依百顺,除去那些不能自主行动的时间,他几乎守在自己身边,一步都未肯离开。
“琅環君,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有些想九阙城了?”那一日,恢复如初的柳叙白站在那温泉山庄的桃花林中失神,眉头似蹙非蹙,心中愁虑郁结。
只惜沈凛那刻尚不知,柳叙白已是油尽灯枯,他望着这桃面春色,忆起那些在九阙城的中的过往,但相比怀念,他更珍惜与沈凛最后相处的时光。
他这一生,活的懵懂坎坷,无负天地,无负众生,却唯负沈凛。
柳叙白并非常人认知中的神明,他不曾习过要如何任起这份责任,一步一行,皆是试错,登极巅峰,摔坠入尘,皆是必修之业。
未怀笼覆天下之心,未能持中维平诸界,便是他身为天尊神君的不称职。
可心力仅限于此,多年清修,他并未悟透自己的存落的意义,天赋重权,却未告知他要如何去坐稳这台位,如今,又因一己之私而再入尘局,他不知,这是否正确。
择选魔宗为自己良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确大胆且放肆,但存活一世,总要为自己考量一次,不成为他人眼中之标衡,应他人所诉而谋活。
逆现知大道而行,便需承诸天反噬之舆。
探步寻径,自知此路崎岖难行,路已至今,避无可避,错对交半之果亦是自择自选,虽依不知天下谓言的正道究竟为何道,但此举终归无愧于本心。
如今天尊之位空悬,自有能者继上,他配不起这宏权重责,便拱手让与他人。
此生仅剩一隅未了,便是沈凛。
他需归还沈凛的两世盛情,不然,他无法安息。
“许久未归,不知那些孩子如何了,总觉还是没照拂好他们。”柳叙白苦笑,沈凛见他有些思虑过度,便讨了个由头哄他开心,抬臂从后将柳叙白抱住,玩笑道:“还要怎的照拂?我可知琅環君从前总爱在课室之外窥我有未偷懒,这般关照还算不得贴心吗?”
柳叙白话语中的淡淡惋惜,沈凛没有体查到分毫。
“你原是知道的?”柳叙白回头问道,满脸都是惊喜与疑惑,“不仔细听玄度授课,注意力都竟都飘到窗外了?”
“怪不得我,琅環君每次到访,这风中都是千秋岁香。”沈凛讨好一般的说道。
“属狗的吗?鼻子何时变得这般灵?”
“嗯,琅環君若说我属狗,那我便是琅環君豢养的家犬,生生世世如影相随。”
笑貌依在眼畔,沈凛抚摸着座椅的扶手,冰冷异常,没有一丝温度的残留,他将身子缓躺放平,仿着柳叙白的模样,望向那漆黑的夜空。
他在想什么?是在忆神域?忆九阙城?还是忆这满是劫苦的一生?
沈凛哀叹,想来竟有些可笑,他与柳叙白朝夕相处,却无法判断他的内心所想所念,表象的平和已麻木了他本该有的感知。
他虽不希望柳叙白受伤,但却需可耻的承认,柳叙白养伤静卧时,他安心之至,空失诸力的柳叙白,何处也去不得,便像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每日静候在此,等他伴他。
他似是为柳叙白专程打造了一间独属于他的牢笼,以他谓言的爱铸成桎梏,将他困在原地。
身在其中的柳叙白,并未展露一丝不愿,而是怡然自得在这躺椅上一坐便是一天,有时还会因等待久长而陷入沉睡,躺椅吱呀传来的摇摆之声,像是提前编筑好的安神曲音,节点律奏与思绪同频同调,将他带入了深层的梦境之中。
他便这样陪着,看着,然后扑落柳叙白膝头伴他一同憩眠。
那一刻,他无限期望,柳叙白仅是一个普普通通凡人,非是神域尊上,亦非是九阙仙师,这样,便不会将凸显出自己的无为无能。
无能到连本就该有的信任都给不到。
他曾最是怕看到柳叙白哭,于太虚剑坪前,柳叙白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