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凛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因为楚莫辞十分听话的待在烛龙殿内没有去任何地方,以他对楚莫辞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没有动作的。除非是楚莫辞转了性子,不然沈凛打死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安分,所以这只能说明楚莫辞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的谋划,现在在自己面前不过是装装样子。
楚莫辞似乎是感知到了沈凛在看自己,所以昂起头望向他,然后微笑着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沈凛见楚莫辞询问自己,直接一个白眼丢了过去,“总觉得你没安好心。”
楚莫辞哑然失笑,他放下手里的笔对沈凛回应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吗?你让我在烛龙殿办事,我可都兢兢业业从未怠慢,难道这般行事也算没安好心吗?”沈凛知道他巧言善辩,自己若是与他争论起来,还真未必说的过,于是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在我面前就还是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有了其他主意才在我这里装模作样。”
“哎呦,你这可是错怪为兄了,如今我可不比以前,现在我哪里还有能力和你抗衡,我人都在你眼皮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楚莫辞脸上笑意泛起,似乎对于调笑他这个弟弟十分有兴趣。沈凛知道楚莫辞是故意说这些寻衅,反正他总有一百个说辞在等着自己,他单手揉按着太阳穴,望着楚莫辞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你在说你养在后殿的金丝雀吗?”楚莫辞眼眸低垂,但是笑意不减,“你将他护的死死的,连见都不让我见,我还能怎么不安好心?”沈凛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柳叙白的情况还是一如既往,但是他总觉得自从楚莫辞回来后,柳叙白就有些奇怪,似乎总是在戒备着什么,尽管这种状态并不明显,但是沈凛与他同床共枕,这种微弱的改变他是可以感觉到的,纵观事态流程,他只能把问题锁定在楚莫辞身上,因为他是这些日子中唯一的变数。
“他是我师尊,不是什么金丝雀。”沈凛严正的纠正了楚莫辞的用词,他并不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柳叙白,尤其是这句话出自楚莫辞之口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楚莫辞倒是不在意沈凛的反应,虽然上次姬戎涅已经告诫过他这个词在沈凛这里是禁忌,但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看到沈凛反应剧烈,他倒是颇为满意,似乎戳他人痛楚也是他的爱好之一“既然他只是你的师尊,我又为何见不得?你怕我对他做什么?”
“楚莫辞,我再说一次,你不要打他的主意,离他远一点。”沈凛拍案而起,楚莫辞的话是在挑衅他,这一点让他无法忍受,楚莫辞单手托腮,他并不惧怕沈凛的怒气而是继续道:“我便是打了他的主意你又能如何呢?你不想我见他不就是怕我知道他是蓝澈,然后对他痛下杀手吗?”
“是商瓷告诉你的?”沈凛之前推测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把柳叙白的事情和盘托出了,但是如果楚莫辞认了此事是商瓷所说,他正好可以给商瓷安个罪名。楚莫辞本来也就没想保住商瓷,毕竟他知道商瓷这种人留在沈凛身边也是个祸害,索性便应了下来:“不然呢,反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掖着藏着不也无济于事?我要是想真做什么,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你是非逼我与你刀剑相向是吗?”沈凛身上杀意弥散,手也攥紧成拳,楚莫辞此刻也将笑意收起,而是郑重其事的问道:“哦?你要为了一个害你身死的神域罪人,和你兄长动手吗?”他的眼神也霎时凌厉的起来,虽然他清楚沈凛一定会为了袒护柳叙白和自己起冲突。
“你若执意要为难他,同室操戈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再来一次。”沈凛冷声说道,手中的沧渊剑立显,可见他杀意已满,只要楚莫辞再出一言,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与之一战,楚莫辞见沈凛亮了兵器,自己也单手唤出子夜笛,“我也不介意,正好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
子夜笛,是世间少有的以音律为攻击手段的武器,以千年天音紫翡制成,善音律者可通过曲谱的节奏将律动转为攻击方式,若加入魔气或灵气的驱动,则可将攻击范围扩大数倍,闻声者皆会受其所控,可摄心亦可杀人。楚莫辞将子夜笛在掌间轻旋,然后轻轻置于唇边,一道音律悠扬而出,在空中凝化成片刃向沈凛攻来。
沈凛将沧渊剑一横,毫不费力的将其挡下,他飞速移动身形,背后只留下他人形的残影,再显实形他已站在楚莫辞身前,向他心口刺出一剑,楚莫辞见此手掌一拍桌案翻身而起,然后稳稳落在沈凛身后,他嘴角轻扬,指间游移在笛身的音孔之上,宫商角徵羽五音在他的操控下迅速排列成一首灵动的曲调。
五种音律在他的催动下化为不同的形态,时而成半月刃,时而成飞花针,一时间沈凛身前被各式的暗器布满,楚莫辞将笛音上扬,那些停滞在空中的暗器便如雨点般呈包围之式向沈凛袭来,沈凛将沧渊剑竖立于身前,指间在剑身由上至下轻轻一抹,沧渊剑立刻化做数把,剑心朝下环在他的身旁,剑阵顺时针转动,将攻来的暗器尽数击飞。
楚莫辞见此立刻调整攻势,笛音回转,曲调被切换为羽调式,原本婉转的曲子突然变得激昂万分,羽音凝结成数道的水刃,水形属柔,与沈凛刚劲的剑气相撞后,化作水沫,继而再次凝化成更为细小的刃片,绕过剑身继续攻去。
好一招以柔克刚,沈凛心想,楚莫辞竟想用音律五行对付自己,好在他见过柳叙白使用南明离火,他双瞳中的蓝眸突闪灵光,一道朱虹烈焰瞬起,蛇形环绕于周身,将靠近的水刃迅速蒸发,他借着楚莫辞调音之时,挥手将南明离火引出,火焰顺着飞来的水刃逆向攻了回去。
楚莫辞正准备闪身回避,只见沈凛脸上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他指诀一捻,随之一道青雷便在楚莫辞身后炸开,楚莫辞被突入起来的雷决打乱了气息,只能急忙调出商调式化出金屏抵挡雷火双面的夹击。他原本对沈凛的攻势是较为了解的,但他没有想到,沈凛这一次用的招式尽是九阙城的路数,而且每一次攻击力度都是宗师级别,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正当楚莫辞思索之时,一道纵偶丝击穿金屏,直直锁住他的咽喉,沈凛另一只眼眸中也燃起了猩红之色,他指间轻轻拉扯,纵偶丝缓缓收紧,他单挑嘴角看着楚莫辞说道:“兄长,还要继续吗?”
“原来你的仙法也已如此了得,当真是令人意外。”楚莫辞将子夜笛收了起来,若沈凛仅凭魔宗心法和魔尊修为出手,他还尚可一战,如今沈凛仙魔双修,自己哪里还有胜算,索性就直接认输。
“既然服输,那你就离琅環君越远越好,不然下次,我可保不准会不会要了你的命。”沈凛将纵偶丝收回,随手拿起身旁的桌帘擦拭着丝线上沾染的血液,然后极为嫌弃的将桌帘抛下,楚莫辞摸着自己脖子上被纵偶丝划开的伤口轻笑道:“还是老样子啊,下手真狠,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若想杀我也总得找个理由不是?总不能因为怀疑我会伤了你的琅環君就将我处以极刑吧?”楚莫辞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然后重新坐回位子上,将打乱的纸张整理好,“各凭本事,看是你先抓到我把柄还是我先替魔宗除了这个祸患。”
沈凛知道楚莫辞这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自己威逼利诱都没办法让他停手,正如楚莫辞所说,既然事情已经翻到了明面之上,那便正面交锋,沈凛倒也想看看,楚莫辞究竟会怎么做,如果真到了事态危机不可控的程度,他是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这个兄长送上绝路。
“值吗?”楚莫辞突然发问,“为了这么一个被神域除名且身犯恶逆的人,做这些值吗?”他无法理解沈凛对柳叙白的感情,毕竟在他看来,柳叙白这样的人早该堕入炼狱,为何沈凛却如此袒护于他。
“自然是值的。”沈凛没有指望楚莫辞能明白他与柳叙白之间的情谊,像楚莫辞这种总强调要以魔宗大局为重的人来说,怎么会在意这种细思柔情,“反正这些感情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不是吗?这种小事怎么能与你的宏图伟业相提并论。”
“这不就是不理解所以才问你吗?听商瓷说,你在弱水牢刚回归正身时见他可是恨的要死,这也没几天,怎么就都抛之脑后了?他是给你下蛊了吗?”楚莫辞脸上又泛起笑容,言语也轻快了许多,一扫之前的沉重之态。
“爱恨本来就是并行存在的,不爱自然也不会恨,你不曾经历又怎会知道这其中的微妙?”沈凛冷淡的回答道,看着楚莫辞似懂非懂的样子,他实在懒得再和他解释。
“真可悲。”沈凛斜眸看了楚莫辞一眼,将这句话丢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物小传】楚辞尘心
是从何时起,他不愿意叫自己兄长了呢?
楚莫辞坐在空无一人的烛龙殿前殿内暗自伤神。
从前,楚雁离明明是很爱粘着自己的。
少时,他们还没有如今的地位,只不过是万千普通魔众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二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兄长,你又来看荧惑魔宫啦?”少年的楚雁离看着楚莫辞满眼的期望轻声问道。
“嗯。”楚莫辞伸手摸着楚雁离的脑袋说道,他们出身卑微,双亲也在一场的战乱中不幸丧生,母亲靠着最后的力气将二人从被大火覆盖的房屋中推出,随后便被那无情的火焰吞没。
从此世间,只剩他们两个相互扶持。
好在魔宗官场的任免并没有世袭罔替这一说法,除了魔尊是凭借天魔血脉稳坐其位,其他的尊位都是依靠实力说话,所以荧惑魔宫成了楚莫辞的执念。
他想给弟弟和自己更好的生活,所以,必须进入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
荧惑魔宫的魔甲军选拔迫在眉睫,楚莫辞没有什么师门指导,所有的技能都是靠着每夜以偷师的方式窥学到的,他站在那一间破败的茅屋之中,一遍遍的练习着。
“兄长,你还不休息吗?”少年的楚雁离从那一团草团上缓缓睁开眼,楚莫辞见状收了招,然后走到楚雁离身边,柔声道:“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兄长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楚雁离眨巴着那琥珀色的大眼睛乖巧的答道,但看楚莫辞满头湿汗,便从怀里拿出一块不算干净的帕子为他将汗珠拭去。
“明日就是选拔日了,不刻苦些怎么行?淮洲乖,等明日之后,兄长再陪你睡。”楚莫辞将那件已经补丁满布的薄被替楚雁离盖好,然后清唱着家乡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这一刻,楚莫辞心里宁静无比,楚雁离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格外懂事,因为知道自己辛苦,所以从未同自己讨要过什么,这一点,楚莫辞总是觉得有所亏欠。
为了这个弟弟,他明日一定要进入魔甲军的编制。
但这终归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楚莫辞的身手平平,很快就被刷了下来,其他人的实力超群,所以对楚莫辞出手也没有留情,以至于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胳膊似是骨折,楚莫辞不禁皱眉。
他并不是在意自己的伤势,也不是为落榜而难过,而是因为手臂受伤会导致他无法干体力活,那么养家的担子就会落在楚雁离身上,正当他暗自伤神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位公子,请留步。”
楚莫辞回头望去,一个身着华贵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笑容温柔,面容姣好,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那时的楚莫辞还不知道,他的生活会因为这个男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深知自己身份低贱,所以说话的声音也谦卑的很,“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子缓步上前,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继续道:“方才在竞技场上,见你出招的路数混杂,不知你是哪家的弟子?”
“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比不了公子金尊玉贵。”楚莫辞眼眸低垂,淡淡说道,他的自轻自贱引起了男子的兴趣,他轻笑着说道:“你根骨不错,要不要跟着我,做个近卫?”
“敢问阁下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楚莫辞本能的警觉了起来,身在底层,他可从不相信别人轻易给他的好意。
凡事必有代价。
身在尘埃的他,从出生开始,便被教导要将那些无用的感情放下,因为那些杂乱的情感会让人上当受骗,也会让人心软迷失,想要在这噩梦一般的境地里活下,他能做的,对除了楚雁离以外的人,都无情无感。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荧惑魔宫七圣君之一的乔心尘,你可有听说过?”
“乔圣君安。”楚莫辞客客气气的躬身行礼,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手臂,面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但他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对乔心尘说道:“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我也不信着天上掉馅饼可以刚好砸到我的头上,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