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颜宁带着净澜走入华仪殿的内室,南宫颜宁去床前探望,净澜却是在屏风后止步,不敢现身在白熙和面前,生怕自己的出现刺激了这个疯婆子,疯婆子已是临终之际,没有了生路未来,谁知道她受了刺激会说些什么胡言乱语?
南宫颜宁走到床前,看见了面无人色的白熙和,白熙和已经狼狈得不再是往日的容光焕发,没有半点体面的模样,更别提是人间仙姿,她的长发被汗水打湿,油乎乎地粘在脸上像被冲到岸上的海藻,瘦弱干枯的躯体也像条被风干得奄奄一息的咸人鱼,白熙和全然不知自己状貌丑陋,只睁大着铜铃大的眼睛,竭尽全力看南宫颜宁,嘶声道:“皇上,皇上,您来了……”
“生下来的是一个皇子,爱妃辛苦了。”
“皇子……皇子……太好了……皇长子,太子,我一定会被封皇后!”
“爱妃……”
“臣妾……已经没有时间了……”白熙和眼角有一滴泪流下,“求皇上追封臣妾为皇后,臣妾就心满思足了。”
看着临终前回光返照的白熙和,眼神清明,面容憔悴,恳求着追封皇后。南宫颜宁却没有接话,只是一直站着,用沉默的眼神凝视着白熙和。
白熙和意识到了什么,面对冷漠的帝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停呐喊着:“皇上!皇上!求皇上封臣妾为皇后!皇上……求皇上了!皇上!”最后几乎是嘶吼着,泪水从她的眼中决堤般奔涌而出,被子被她挣扎得四处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南宫颜宁为难地说:“封后之事涉及江山社稷,牵连储君之位,朕不可轻易决定。”
白熙和最终在无尽的遗憾中撒手人寰,死不瞑目,至死还在看着南宫颜宁的方向,挣扎的手软软地垂在床上,死在了布置得富贵锦绣的床景中。
“淑贵妃薨了。”
华仪殿内一室沉默,跪满了宫人,只有皇帝站在床前。最终是小皇子的一声啼哭打破了默哀的氛围,槿蕊上前磕头,说:“刚出生的小皇子还未起名,请皇上赐名。”
南宫颜宁环视了一圈沉默哀悼的宫人,抱过了啼哭的小皇子,说:“斯人已逝,淑贵妃蕙质兰心,定然不希望各位过度哀伤,小皇子没了母妃,朕也不希望他沉溺过去,朕就赐名其为‘无哀’罢,朕向上天祈愿无哀一生圆满,无哀痛悲恸之苦。”
“谢皇上赐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室的宫人包括净澜听了小皇子的名字,都有些心思微妙,母妃刚死,皇子就叫做无哀,可是皇帝的主意不容反驳,更何况似乎也理由充足,于是众人便只能磕头谢恩,只有襁褓中的小皇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哇哇啼哭着响彻云霄。
晚上,皇帝寝宫养心殿。
“内宫密探那边怎么说?”
“皇上,密探查验了剩下的汤药,说是补血药里有藏红花和败血草的味道。奴才今天下午去承乾宫查看时,在厨房附近撞见了净澜小主。根据高嬷嬷的口供,是净澜小主调走了她,她去到华仪殿却无事发生,除了这一小会,就没旁人接触过那碗补血药了。”
南宫颜宁陷入了沉默,在金黄的龙椅上坐着,只有金丝楠木的佛串在他手中一粒一粒地盘着,盘到根部又颠倒重来,良久,南宫颜宁发出一声叹息,说:“是朕对不起净澜,若非是朕来迟了,也不会逼得那般温婉老实的人儿急得跳墙,都是朕的错。也罢,反正淑贵妃迟早要死,就算净澜不下手,朕也已经在下手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承乾宫里的迷魂香都收拾得怎样了?”
“回皇上,迷魂香的证据都让密探找出来消灭了。您看,要不要把净澜小主的那些证据也处理一下?”
“自然是要的。淑贵妃难产暴毙,都是下人伺候不力的缘故,拟旨把承乾宫的宫人都处死。承乾宫就空置一段时间吧,那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更有枉死的冤魂,已经不适合住人了。”
南宫颜宁看着窗外花好月圆的景色,又重重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淑贵妃离后位太近,朕也不至于毒杀她,那迷魂香将淑贵妃迷得神智错乱,本性就差,中了迷香更显魔鬼。才一点点香就迷成这样,等小皇子生下来,朕加大力度毒杀她,朕都想象不出那淑贵妃能有多残暴。这等天生恶毒的妖女实在不配登上凤位,朕的半边江山岂能交到这种人手里?如今也好,淑贵妃难产而死,那白丞相也挑不出错处来。”
“皇上您看,承乾宫空置了,小皇子和净澜小主该安排去哪里?”
“小皇子不能被后宫众妃觊觎,送去慈宁宫在太后膝下抚养罢。至于净澜,调去麟趾宫宜室殿,麟趾有多子多福之寓意,朕希望净澜能为朕生下一个麒麟儿。”
“是。”
承乾宫,流华榭。
承乾宫的天空变了,流华榭的水却是不变地流淌,潺潺流水好像能流得天长地久。净澜看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流华榭,不禁松了口气,她换了一身舒适保暖的粉桃碧水服,窝在软座上像没了骨头的毛毛虫。
两天过去了,似乎完全没有人发现她做的事情,福海来宣旨时,笑得还是满脸菊花纹儿,见了她活像是见了个金疙瘩,欢喜得不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方才更是听宫人说,华仪殿那边接了圣旨,哭嚎声震天,竟然是皇上认为宫人们接产不力,要处死所有华仪殿的宫人!这样一来,槿蕊和高嬷嬷都死无对证了,特别是槿蕊,带着不堪言说的秘密去地府报道了,那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秘密了。
净澜难得生出命运眷顾自己的想法,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觉得花好月好,流水声是动听悦耳的,晚风是清新拂面的,世界好像再一次鲜活了起来。
净澜觉得这就是不受束缚的自由快感,她非常期待麟趾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