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准备。
这世上会有那个人出现吗?他不知道。
但此时,他希望那个人永不要再出现。他宁愿他独行。他已经独行至此,就算那个人出现,也无法为他分担丝毫,不过是将自己的因果命途加诸在他身上,徒增重负。
“其实,他们的选择没错。”重矅说,“谢霄也好,谢无涯也罢,完全符合他们的期待。我事务繁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任何人,闲暇时极少,身心都已负累。历经岁月沉浮,也见惯大风大浪,就算天崩地裂于前,也难说有几分情绪。最重要的是,我对感情之事看的很淡,尽管我与他们曾是同一人,但当我神魂归位时,我也不可能再是从前的谢霄,从前的谢无涯。否则,云照与我打交道十数万年,又怎会毫无察觉?”
玄武没有多言,这一刻,他觉得灵泽当真是了解他。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尊神。
那还是很久以前,跟灵泽在神界喝酒,他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尊上并非没有情绪,而是代价太大,只能作罢。
他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掌着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神力。可同样,他也背负着世间最沉重的枷锁。
玄武,兰台银阙里一卷《上神录》,一本《点神册》,就足以困他永生永世。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都活着,他看见我们,就会感到欣悦。
……
这是无数像灵泽一样的仙神用血肉和生命铸就的六界,他们坦然赴死,血溅苍穹,消散于世间,却也给他铸造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无形囚笼。
在这个囚笼里,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爱厌好恶。
就像当年灵泽战死,商翟陨灭,他也只是轻飘飘一句“知道了”。
鲜血和死亡,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连他这样天生嗜杀的凶兽,也倦了杀戮,倦了征伐。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经历鲜血和死亡呢?从他生于此间那一刻。
所以,他们畏惧他,但更多的是敬服。
对他来说,灵泽一定是不同的。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灵泽不同于任何其他人。
可最后,在他面前,灵泽跟其他任何人,没有任何不同,都只有寥寥三字——知道了。
“说说你对如今六界局势的看法吧。”重矅另起了一个话头,如他所说,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花在那些事情上,有更要紧的事情在等他决断和处理。
玄武也按下方才的情绪,将他这些年所知所闻所见条理清楚的说给他,两人聊的投机,以至于金龙和白虎将烤好的鱼虾、蔬果拿过来,重矅直接示意拿走。
金龙和白虎只好回到船尾,默默望着面前这副他们从不敢奢望的情形。
从早上到晌午,小船漂出数百里,两人从仙界谈到冥界,从公审谈到灵脉划分,从擢选谈到战事,从妖界安宁谈到人界风调雨顺……
多是玄武在说,重矅偶尔说上一两句。
金龙和白虎默默听着,他们在心里想,他们在镇守之地也有好多事要跟神尊说,可是这里没有他们插话的空隙。麒麟偶尔会过来添水,做完这些,又靠回船舱里。
太阳西斜,余晖浅浅落在水面上,少许落在船首。
玄武给他斟茶,茶水在杯口一点点漫上来。
玄武说:“尊上,属下会将精魂留在此处抑制河水泛滥,静候尊上回引。属下身侧那金翅鸟还算机灵,望尊上不弃,就留作信使吧。”
重矅说:“知道了。”
玄武起身,拜了三拜。
重矅望向远处,风轻拂他的发丝,流水如墨,山峦起伏。
小船迎着余晖,眨眼就漂出十数米开外,余晖中,点点碎光飞舞,随风而逝……
金龙、白虎和麒麟默默起身,静静凝望着日落的方向。
金翅鸟落在船头,化出人形,对着碎光远去的方向,展臂,伏地深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