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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身微末躯,卖与谋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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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宁盯着他殷红的唇色,此时他不像个人,倒似个要将人抽筋剥皮的鬼。

她沉重地闭上了眼,视死如归道:“我不会选的。”

陆宣有些惊诧,话语间亦夹杂些许失望,“你这般惧死,却连一半的生机也不赌一赌?”

方才还以死恐吓她,如今又劝她向生,当真是好笑。

岁宁甩开了他的手,愤愤道:“那是两条人命,不是什么物什!既然是沈迁一人之过,要杀要剐由他受着便是,何必用一个女子的死来惩罚他?使君此举,有失公允。”

明目张胆地说出此番违逆之言来,饶是侍奉在一旁的两个姬妾都替她捏了一把汗,不由得默默退远了,生怕主人迁怒己身。

“你竟作此想啊......”陆宣偏着头,神色淡淡地道,“话既已说出口,你让我如何是好?”

“使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依旧不做抉择。”岁宁依旧垂着眸,俨然一副坦然无畏的模样。

“你去转告沈迁,若他选不出来,便让两位夫人同他一并上路。”陆宣托起岁宁的手,递给她一把冰冷的匕首,戏谑地笑道,“且看他如何抉择,在此之前,你不若也给自己想个死法?”

她照做,缓步走入庭中,将匕首交给了沈迁,却并未将陆宣的话如实转述,只沉声道:“沈府君可要想清楚了,你已是死罪难免,凭什么要让两个女子替你站在刑台之上,由旁人决定她们的生死?”

沈迁盯着手中的匕首,忍下胸中翻涌的血腥之气,掩面痛泣:“纵我不选,陆宣可会放过她们?”

岁宁抬头看了看深深庭院,婆娑的树影掩去了四方天,春光这般好,只可惜今日这庭阶要染了血。她又悄声道:“倘若你此刻自戕,我可保证,两位夫人尚有活路。”

岁宁如释重负地走回檐下,走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胸膛的起伏却难掩此刻的心悸。陆宣依旧倚着凭几,心绪游离,视线却从未离开那道身影,他悠悠开口道:“你可想清楚了?”

她淡淡笑道:“想好了。”

只是即刻便有人高呼:“罪臣自戕了!”士卒一面喊着,一面着急忙慌地跑上前来,反倒在台阶处绊了一跤。

陆宣支着额头看向她,忽有些头疼,无奈道:“你还真是让我难办啊。”

岁宁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双手捧至他面前,一双微红的眼求饶似的望向他,口中嗫嚅道:“便用使君送我的簪子吧。”

陆宣顿了顿,却没伸手去接,只说:“簪子太钝,不适合杀人。”

上一刻她还装得一副柔媚之姿,一眨眼便已将他拉了过来,用簪子抵住了他的喉咙,硬生生在那人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陆宣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攥着她的手腕,同她说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窝囊。”

“使君!”何钧与门外一众士卒反应过来,纷纷拔剑相向。

“莫急,她同我闹着玩呢。”陆宣却不慌也不忙,反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话,先松手,别让我在下属面前失了颜面。”

放在旁人眼里是撩拨人心,岁宁则满脸写着,你是不是脑子有疾?

只是胆识够了,气力却不足,手中簪子反被他夺了去。发上仅余的玉簪坠地,断成了两截,串珠的流苏散落了一地。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覆上了岁宁纤细的脖颈,陆宣细细打量着她,倒希望在她眼中捕捉到些许惶恐的神情来。只是很遗憾,一丝也没有。

他故作惋惜地叹道:“若真想杀我,为何不用我给的匕首?倒是可惜了这玉簪......”

岁宁亦不遑多让反驳道:“使君若真舍得我死,便不会让我亲自给沈迁递刀......”

她心思玲珑,总能将他的想法猜个大概,陆宣确实舍不得杀她。只可惜,她锋芒毕露的样子,倒让人生不出半分怜惜之情来。

最终,他收回了手,二人又相对而坐,短暂地相安无事。

岁宁接过他递回的簪子,随手绾起散落的乌发,说道:“我愿做使君的入幕之宾,但是有个条件。”

陆宣一面擦拭着脖子上的血迹,一面幽怨地看向她,道:“敢同我谈条件,你怕不是嫌命长?”

岁宁继续说道:“我只求使君放过沈迁的两位夫人,这一个条件也不行?”

“可。”陆宣抬手召何钧进屋来,“派人将二位夫人遣归新安。”

何钧连连应道,又问:“沈迁已死,使君回去又该如何交代?”

“他畏罪自裁,就算是尸身也要带回去。”陆宣思量道,“至于父兄那里,回了建康我自会同他们解释。”

“建康?”岁宁神色一凛,她费了多少心思才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不论是老天还是眼前此人,竟像是在玩弄她。

陆宣笑道:“很意外?”

岁宁摇了摇头,悬着的心终归死了一次又一次。

建康城中的叛贼已被留守宫城的官员劝降,月末,陆宣领着军队浩浩汤汤地回了建康。护卫天子,劝降叛军,领兵平叛,桩桩件件都为陆氏积攒了不少名望,够他在建康城风光好一阵了。

正值四月杨柳花开,满城风飘絮。一如浮云无根蒂,暖风吹乱眼迷离。

那立于行伍之前的青年儒生,头冠小冠,衣裳博大,倒是一如既往的高调,举手投足间难掩年少的轻狂。他身侧的白驹如今也换上了流苏金缕鞍,连鬃毛都梳得一丝不苟。

陆宣招手唤身侧之人,“上马。”

岁宁方还在迟疑,却猝不及防被他抱上马去,随后陆宣也上了马,与她同乘一骑。

岁宁劝道:“使君须得顾及男女之防才是。”

“那你自己走回去?”陆宣轻笑一声,倒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怎的?”她有意拔高音调,呛他一句,“陆氏竟这般缺幕僚?为了笼络我,还难为您亲自献身?”

熟识了之后,她说话总是这般带刺,非要现出锋芒,扎他一下才肯善罢甘休。

陆宣笑道:“此前还说要替我分忧,今日替我挡挡桃花又如何?”

岁宁暗自腹诽,也不知是谁今日一早便在熏香敷粉,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今又要将建康城的女子拒之门外了。

过了朱雀门,马蹄也渐渐慢了下来,沿着驰道缓缓而行。道路两侧的百姓簇拥着,争相向马上的人投掷鲜花与瓜果。

岁宁不用回头去看,也知身后人此刻是个什么样的神情。当真是春风得意。比起美人,他更爱美名。

只听他说,“传记常载,每逢将军出征,必要携个伶仃的孤女回来,只可惜,我并非将军,更不知,世人为何都将此奉为美谈。”

岁宁“哦”了一声,原来自己今日扮演的是这么个身份啊。

陆宣又问,“今日为何蒙了面纱?”

岁宁道:“妾容貌粗鄙,若让城中众人见了,恐令使君失了颜面。”

陆宣冷哼道,“假话。”

她便又改口道:“既替使君挡了桃花,自是担心您在京城的风流债寻上门来,哪里是我应接得了的?”

岁宁素来擅长信口胡诌。她在建康城有过旧主,且还不止一个。

他又惆怅地叹道:“在家中,父兄管得严,哪有闲心去惹什么风流债?”

“是么?”岁宁调侃道,“既如此,怎的不在扬州多恣情几日?”

“你言语倒愈发放肆了。”

“可使君偏容我放肆。”

岁宁垂眸迎上百姓好奇的打量,又观京城女子眼中的慕艳之意。本以为权贵迷人眼,可若真到了这个位置却发现,原来位之极者,权之贵者,也不过如此。

这世道本就是贵者愈贵,贫者愈贫。她从前只是个乞怜的奴仆,偏偏是这么个荒诞不经的疯子,许她一份知遇之恩,附在她耳畔说,“倘若将忠心交付于我,我自会送你一份青云直上的前程。”

岁宁忍不住问他,“陆使君看上了我什么?”

陆宣笑答:“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些特别的东西。”

“秘密?”

陆宣轻挑了挑眉,懒洋洋道:“是野心。”

岁宁不可否认。可惜,她从不乏野心,至于忠心,一分也没有。她从来只忠于自己。

他忽又说起,“我貌似从未问过你的名字。”

“岁宁。”她如实回答,“‘蟋蟀在堂,岁聿其莫’的岁,‘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的宁。”①

这个名字啊,源于她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枚金印,是个偷来的名字,却也跟随了她许多年。

恍惚间,岁宁好似在人群中见到个熟悉的身影,衣袂飘摇,如独鹤立雪。那人似乎也遥遥望见了她。在满城飞絮的时节里看不真切,恍若梦中。

可那个身影渐渐远了,落在她的身后,再也寻不见了。

岁宁问他,“这时才想起来问我,使君连我的底细、我的过往都不问一问吗?”

“有什么要紧的?”陆宣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能将陆府搅得翻天了不成?”

然而,不止是陆府,纵是这建康城的风云,她也想去搅一搅呢。

①分别出自《诗·唐风·蟋蟀》,《尚书·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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