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呜,喵呜~”
蔚花花同学咕噜咕噜地在温暖软和的被窝山上打着滚,放肆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被窝上里,是之前那个多次抱过它,萦绕着橙花香的好看人类,他还在床榻之上憩眠,胸膛浅浅的起伏,呼出了温暖气息,弥漫着熨烫了自然清新的平和热度。
这不是它第一次和这朵“橙花”相处,不过,这似乎是第一次由“白檀”带着它主动来了这儿。
“白檀”是它的好朋友,也它是现在的长期饭票。
“白檀”将它带来时,身周还残留着橙花眷恋不舍的轨迹;很浅,人类闻不出来,但蔚花花是只很厉害的小猫咪,它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蔚花花很自豪。
它很喜欢这朵“橙花”。
当然,“白檀”它也很喜欢,他和那些烟熏火燎的薰香不一样,有种天然妥帖的植物木质香的安宁,让蔚花花想起来了自己格外偏爱的原木猫抓板,不多不少,是最喜欢的恰到好处。
其实,不论是“橙花”,还是“白檀”,在它懵懵懂懂的回忆里,它都觉得他们熟悉且安心;他们的气息和一个人很像,一个蔚花花一直在等的人,但是她不见了。
它其实已经等了她好久好久了,它从来没有等得那么久过,它等得忘记了碗里的小饼干,忘记了高高的猫爬架,但是它记得她的身上充盈着花木生机盎然的气息,衣襟上有漂亮的缎带蝴蝶结,时不时逗弄似的晃动在它的眼前。
每当它坏心眼儿糟蹋花花草草时,她就会将它揽入一个柔软舒适的怀抱,紧接着,美味的海鲜味猫条就会送到它的嘴边。
“不可以乱跑哦,尤其是花房。”她还会在它的耳朵尖儿边呵气叹息,“花房里的某些花,对你来说是有毒的。”
她总是说,花店?不适合猫咪呆,但是她不能不工作,得给它找个一个更好的家,她会经常去看它的,但是到最后,她却又舍不得,于是一再搁置,最后干脆默不作声,不再提及。
不再提送它离开的事以后,她依然会为它挠下巴,温声软语的哄着它,却从不为它取名字。
蔚花花觉得是因为那个人太胆小了。
她呀——
胆小得害怕孤单,孤单得害怕失去,失去得害怕拥有。
她只允许蔚花花在一个固定的活动室玩,会担忧它爬太高,也会担忧它靠近一些花草,好像孱弱的不是她,而是它。
但她很好,会为它准备香香的猫条,会为它铺好舒服的猫窝,还会为它准备很多有趣的猫咪小玩具,和她在一起,花花很开心。
后来,它就遇见了“白檀”和“橙花”。
小猫咪一生会遇见多少人呢?它不知道。“白檀”像她,“橙花”也像,但他们却都不是她,蔚花花又“喵呜”了一声。
蔚花花不明白很多道理。
它只是想她了。
“喵呜……”
有些难过,但蔚花花小小的脑瓜子里想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它只是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失落地漫步到了“橙花”的身边,让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想要再贴近这个温暖的花香一点。
“橙花”纤长的睫羽轻颤,然后缓缓睁开,醒来。
“唔……几点了?”他喃喃着,懒懒洋洋的睁开双眼,和满眼懵懂明亮的蔚花花正对上目光,“感觉睡了好久……”
简秀其实做了一个梦。
浅淡,悠长。
梦里,有平静安宁的白檀香,有烹煮得相濡以沫的粥,有人和缓的呼吸,和低低的书页翻动声、整理声。
一切的一切,像是隔世的清欢;而简秀,但愿长醉不愿醒。
蔚花花:“喵呜!”
回过神来的简秀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身周还有一个小小的毛团子,摇摇晃晃地滚到了他的面前,与他对视。
简秀愣住:“花花?”
蔚花花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格外的满意:“喵呜~”
简秀抱起了它,为他顺着毛:“你又自己跑过来的?”
“喵呜……咕噜咕噜……”蔚花花舒服的摇曳起了尾巴。
这时,简秀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之前说着要提醒上校关于蔚花花“串门”一事,居然被他给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尔后,蔚起又登门拜访,牵走了简秀的注意力,而蔚花花又不知何时潜逃回了家,行动利落干脆,悄悄的完成了在二人眼皮子底下的偷天换日,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
某些方面和蔚起真像,简秀如是想。
“花花……”他低头垂首,“你喜欢我吗?”
“喵~”蔚花花很粘人,开心的翻着肚皮,撒着娇。
简秀勾了勾唇角:“喜欢啊……”
花花不知所言:“喵呜喵呜喵呜……咕噜……”
“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简秀将脸颊埋进它软乎乎的肚皮,语气温和,“吃鳕鱼泥、猫咪小饼干和小鱼干,好不好?”
蔚花花舔了舔他的脸颊,小猫咪有倒刺的舌头让简秀感觉有些发痒,有了为花花美人投食的动力,简教授也不再眷恋睡梦软塌,利落的收整起身,抱着蔚花花,朝卧室外走去。
在来到门口后,他顿在了原地。
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为花花窜进简秀的房间留出来了一条小缝,但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门上贴好的便签。
便签纸很简单,是中央军校师生常用的带有校徽底印的白色便签,很随意的贴在门上,尚且残存着零星白檀微冷的气息。
便签转述着一段留言:“不用担心上班迟到,已经请好假了;厨房保温舱里有粥和小菜,饭后记得吃药。请帮我照顾一天花花,它一天的口粮放在客厅,少喂它猫条,一根就够了,最近很挑食。”
整段话没有具体的落款,言辞平铺直叙,甚至没有多余的问候,只有两句话,一句简秀,一句花花。每一句都是目的明确的交代,和蔚起这个人一样,冷静又自然,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简秀怀里还抱着温热的蔚花花,心跳有些愣愣怔怔的悸动,下意识的探出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纸笺上的字迹。
上校的字很好看,不同于简秀的儒雅俊逸、随性舒畅,而是一种迥然不同的风格,铁画银钩,凛冽如刀,但却不过分锋利,殊然的气质被克制进了骨子里,含而不露。
简秀的指尖停顿在了“请帮我照顾一天花花”的字句之下,唇角轻轻勾起。
“喵。”蔚花花又在他的怀里翻了个滚。
“蔚花花,怎么办啊?”简秀小心的取下便签,眉眼弯弯,“你家主人真不会安慰人。”
蔚花花歪头,一脸天真:“喵呜~”
正当简教授幼稚的沉迷与蔚花花对话时,零的提示音忽然打断了他。
零:“简教授,您有一份通讯申请。”
简秀看向终端提示,申请人:银雀。
-
“老实交代……唔,等会儿。”言云鸣顺口咽下了加德纳刚刚塞来的泡芙。
加德纳很是贴心的举起保温杯:“燕麦奶,75度。”
“一边玩去。”言云鸣满头黑线。
“好的。”加德纳笑盈盈的为他让出了空间。
今天一大清早,连水都来不及多喝一口,奔赴吃瓜一线的言主任就从教师公寓杀到了蔚起的办公室,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早餐点心、看着热闹的杜兰上校。
言云鸣深吸一口气,满腔激动的情绪被加德纳一打断,此时完全烟消云散,好半天也聚不起来,只能这么不上不下的问道:“为什么今天简秀的病休请假,是由你的终端账号提交申请的。”
“帮忙。”蔚起脸色不改,尚未开始工作的他静静的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纸质书,那是他今天刚刚从图书馆借阅出来的。
由于纸质书籍在现代几乎没有什么人翻阅,所以他手上的这本书其实很新。
“你——”言云鸣被他这简短的回答一噎。
“言,冷静。”加德纳微笑着扶着言云鸣坐下,“别像个封建大家长一样,你不能阻碍人们追求自由,而浪漫至死不渝,我们……”
“自己凉快去!”再度被打断的言云鸣抓狂,“去我办公室等着,把早餐吃了!”
加德纳顺从的离开,同时不忘为他们合上门,最后一刻还不忘记感慨:“我太感动了,言,你居然还记得让我吃早餐。”
言云鸣微笑:“滚。”
啪嗒,门合上了。
蔚上校放下了手里的书,体贴的问道:“需要让零安排学工食堂送一份过来吗?泡芙和燕麦奶?”
“不用。”言云鸣已经无暇顾及朋友的体贴,此刻的心情相当的复杂,“加德纳告诉我,他看见你昨天半夜你从舜华楼02-5室出来。”
蔚上校自觉没有什么异常,点头:“嗯。”
言云鸣:“……然后今早你又替我们亲爱的简教授请了病休假。”
蔚上校:“……嗯。”
似乎,串联起来是有些不对劲。
蔚起默默低头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言云鸣注意到了蔚起后颈露出的一点屏蔽贴,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今早是蔚起为简秀请的病休,加之二人的二次分化、百分之百的契合度,结合刚才的辩解,一个更为惊恐的猜测逐渐成型。
“那,那……你们,他对你、不对!等等;是你,对他……你们,到哪一步了?标记了吗?”言云鸣磕磕绊绊道,“是不是信息素影响?双方自愿的吗?他没事吧?你……你会面临军事法庭的指控吗?也不对……好像《星联Omega保护法》现在保护的是你……等等,你不会……”
蔚起:“……我觉得我应该不是那种人。”
言主任被蔚上校一句话拉回了现实,重新对上了蔚起那双依旧乌黑雪寂的凤眸,清冷依旧,与素日不同,此刻呈起了淡淡的少许无奈。
“我知道你不是。”言云鸣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许久的思绪才终于放松,“但是,百分之百……太高了,真的太高了,这个数据饱和到我连赌都不敢赌,真的,蔚起,没有任何人敢赌。”
蔚起沉默不语。
“我后来去查过基因契合度为百分之百的资料,真的相当的稀缺。”言云鸣撑起自己的额角,“但是三个世纪以前,确实存在这这样一起案例。”
蔚起:“我知道。”
那是一起相当恶性的AO匹配案例,在祝行君那里了解到之后,他便调取过相关资料以作了解,了解这场生物基因意义上的配对惨剧。
同样是Alpha与Omega,同样的百分之百基因匹配度,他们穷尽一生来摆脱信息素绝对契合的枷锁,一死一疯,不得善终。
自此以后,百分之百的基因契合,可与疾病并列,且暂无解法。
信息素为人类扣上了生物意义上的锁链,可人心微茫,福祸焉知。
“我很担心你。”言云鸣说道,“蔚起。”
蔚起低声:“嗯,我知道。”
相顾无言,言云鸣这才注意到了,蔚起正拿着的不是什么工作资料,而是一本纸质的书籍,精装封皮,与他素日公文资料放在一起,泾渭分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
“你从图书馆借的?”言云鸣好奇道,“什么书?”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蔚起说道。
言云鸣:“怎么想起来看这?”
蔚起:“随便看看。”
正在此时,零的汇报声忽然响起:“蔚上校,您有一份会面申请。”
蔚起:“申请人?”
零:“雪川。”
“通过申请。”蔚起点头,看向言云鸣,轻声,“你先去忙吧。”
“好。”言云鸣起身,这个“雪川”并不像人名,反而更接近于任务代号,而言云鸣也无意让现在的蔚起多加苦恼。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前的那一刻,身后蓦然传来了蔚起的声音。
他说,“谢谢。”
言云鸣扯了扯唇角,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