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忽而大喜,如风吹向郁问樵和莫非榆。
“我想起来了,我有办法了!”司蛮指着自己,又指了指莫非榆,急道:“把她放下来,我能救她!”
郁问樵内心挣扎片刻,还是把人放了下来,诘问道:“什么办法?”
只见司蛮像是脱衣服似的,从身上脱下来一个东西,盖到了莫非榆身上,盯了她一会儿,松气道:“好了!”
郁问樵眉头皱得更紧了,司蛮就像是在他们面前进行了一段无实物表演,莫名其妙地脱,莫名其妙地盖,然后就好了?
郁问樵眼神焦急不安,语气再也控制不住地激烈起来,“你做了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别开玩笑了!”说完他抱起莫非榆就要走。
司蛮想拉住他的手扑了空,嘴角的笑容有一丝苦涩,他淡淡道:“你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放心吧,莫非榆不会再死了。”
这语气柔和且坚定,与方才的错乱疯癫全然不同,莫名有一种信服力。
郁问樵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司蛮,不知何时,司蛮下半身的风消失了,他正好好的,用双腿双脚站在那里。
“郁问樵……我死了吗……”
莫非榆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郁问樵连忙将她轻轻放下,看见她裙下半透明双脚,急切地询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莫非榆低下头,动了动脚趾,有些错愕地道:“我好像能感觉到了,但为什么是透明的……”身体变成透明状,她略一思忖便反应过来,“我死了?”
“也不算死吧,只要魂魄尚在,便不算死得彻底。”司蛮信步走来。
“司蛮,你…….”莫非榆感觉眼前的司蛮,似乎回到了记忆中的样子。
“怎么?这么久不见不认得我了?简直令人心寒啊……”司蛮装模作样的,顿了顿微笑道:“好久不见了,莫巡使,不过你现在应该应该不是巡使了。”
不等她开口,司蛮催促道:“行啦,东西已经交给你们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快走吧。”
回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三人相顾一眼,正准备走,莫非榆转身,朝司蛮招了招手,道:“你也一起啊。”
司蛮没有动,只道:“酒庄的玉糟头,回头替我多喝两口。”
莫非榆鼻尖一酸,知晓了他的意思,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这回我请你。”
“帮我送送他们吧。”司蛮冲莫非榆微微一笑,轻声对人脸风道。
“好的!统领!”
一道清风吹过雅致的厢房,那双睁了很久很久的双眸轻轻合上,如浅溪清波,灿烂而逝。
……
眼前身后仍旧是一片虚无缥缈,进入寿量地狱的那么多鬼魂,他们一路也就见到了三四只。
莫非榆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层东西,像衣服,却又比衣服轻许多。郁问樵说司蛮似乎把什么东西盖在了她身上,应该就是她身上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救了她的命。
她再次回头,在始终如一的景色中,根本无法辨别司蛮所在的方向。
“我们用了多少时间了?”
人脸风道:“三十二万三千年。”
也就是说离约定的寿量一日,还剩四万两千年。
出来后莫非榆便一直关注郁问樵和楚悲的情况,他们两的脚也开始不对劲了,像是像素一样卡了半截,转瞬又连上,这二人却毫无察觉。
“不行,这样下去来不及。”莫非榆忽然停下来,眸子黑沉沉的。
“怎么了?”郁问樵道。
“一定有办法的……不然你师父为什么会让司蛮进寿量地狱?他难道不知道我们无法走出这里吗?一定还有我们没想到的办法……”莫非榆蹙眉,陷入深思。
被莫非榆这么一说,郁问樵焦急的心绪也清晰起来。
甫子殊一定留了后手,否则他不会任由司蛮进寿量地狱,一旦后世之人拿不到东西,他们七个不就白死了吗?
但会是什么呢?
他们身上除了褚师玉牌再无其他特别的,寿康地狱也没有东西,还能是什么呢?
三人边想边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地狱,死一般的寂静。
郁问樵眉头紧蹙,沉气静心,加入自己是师父的话,会怎么做?
以他事事周全的性子,钥匙一分为二只是其一,司蛮带着钥匙进了长鱼孚及进不了的地狱,那他跳断桥定然也是同理。想要顺利找到司蛮和他,将钥匙带出,应该是一个触手可及且不会被长鱼孚及察觉的东西……亦或者,人。
郁问樵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视线落到莫非榆身上。
“看来我们活命的办法,一直在身边。”
莫非榆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你。”
“我?”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就是师父留给我的保命符。”郁问樵道。
“可我什么都没有。”
“具体的我暂时没想到,或许跟你鬼主的身份有关?”
莫非榆绞尽脑汁,想得头都快炸了。
咱师父就不能再让司蛮带句话吗?!
等一下,鬼主的话……莫非榆眼眸微眯,恍惚想起初见火瑚时,火瑚和她说过的话。
“我是人是鬼?”
“……您现在是人,等再死一次就能变回鬼啦。”
如今她肉身覆灭,按常理来说算是死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变回真正的鬼主了。
莫非榆连忙闭上眼,去找那把锁。
茫茫雾气中,那把沉重的铁锁不知何时已掉落一地。莫非榆心中大喜,冲过去,伸手触摸铁块的瞬间,鬼气翻涌,无尽白雾被驱散。
澎拜的鬼力在体内奔腾,记忆修复重连,前所未有清明与清醒席卷全身,所有沉重、疲乏仿若过眼云烟,消失不见。
莫非榆睁开眼,身上淡红的衣裳重新鲜艳起来,在这万年如一日的玄黄地狱中,宛如朝阳烈日灼目。
莫非榆感受着体内无处不在的鬼力,笑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尝试用鬼力飞行,如脱弦飞箭,与风共舞,成了!
“非榆。”
“可以了,能飞了!我这就回来……”莫非榆喊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怎么着飞出去也有几百米了,怎么还能听到郁问樵说话?
她狐疑地一回头,却看郁问樵、楚悲和人脸风站在距自己三米的地方,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这哪是成了,是完了。
给人希望,有让人绝望,莫非榆心里憋着一口气,胸腔中似有猛兽咆哮,她顺势跟着一起吼了出来。
鬼主的气息如排山倒海向周围淹没而去,而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幕,在旁人眼里却有种无能狂吼的滑稽、悲惨。
附近缓慢路过一只鬼魂,听到旁边女人突然吼起来,唯恐避之不及地想要躲开,“别想影响我……还有人等我,我不会疯的,我不会疯的……”
楚悲凑到郁问樵耳边,冷不丁道:“你确定你的保命符没问题吗?”
郁问樵无奈一笑,一时竟无言以对。
“呼……真舒坦。”莫非榆喊完感觉轻松多了,瞬间进入思考状态。
郁问樵说她是保命符,那就一定是,她的鬼力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了,飞不出去,一定是她的使用方式不对。
现在缺的是速度,人脸风说寿量地狱没有速度,归根结底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们身上流逝的人间时间,而寿量地狱用的是鬼帝时间,想要用人间时间比拟鬼帝时间,自然不可能,那么唯一的方法是……
莫非榆缓缓抬眸,看向人脸风,恍然大悟道:“用鬼帝时间加上鬼主之力!”她跑到人脸风面前,道:“我把鬼力渡给你,你带我们出去。”
“我?”人脸风一脸茫然,但还是任由莫非榆将掌心贴在额前。
片刻后,人脸风的身体逐渐凝实了些,它眼中诧异,从未感觉身体如此充盈过!
人脸风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横竖飞着,大声道:“我要怎么做?”
莫非榆略一思忖,回道:“就送我们一阵风吧!”
……
青女和火瑚一脸着急在寿量地狱门口来回踱步。
“你俩已经走了五百二十一个来回了,你们不累,我眼睛都酸了。”跳梁不耐烦道。
“你眼睛酸,你别看我们啊。”火瑚气呼呼地怼回去。
另一边,官容和或肖并肩站着,中间隔着两步距离,看起来像两个不熟的熟人。
“还有多久?”官容抱臂凝着地狱大门,问道。
或肖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道:“一刻。”
“或灵官!上面断口又有罪魂自杀了!”螺旋路上的鬼兵喊道。
或肖淡淡瞥了一眼,飞了上去,将妄图逃脱刑罚的罪魂押了回去,并慷慨地送上一个时辰的加刑。
他站在路边,俯看地狱门户,心中掐算时间,再过一盏茶时间,他便可以回去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还剩几息,或肖也懒得等了。
“也不知道为何要叫我来,回去公务又要对成山了,真是浪费时间。”
或肖往上走着,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喊声,低头看去,那双常年死寂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惊讶。
“竟然真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