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孟鸢有些懵。
两人挨得较近,稍加抬头,就能碰到男人鼻尖呼出的灼热水汽,他身上的冷调木质香也与昨夜不同了。涌鼻子一闻,还能闻出点栀子花香。
她拽捻衣袖,胳膊肘挡了挡,试图逃出禁锢。
“把衣服脱了。”
他的嗓音冷中带哑。可能是他的咬字习惯,明明每个字念得不重,她却感觉每个音都在砸她的脑瓜子,锤得人轰轰响。
“.....什么?”她抬头,很茫然地问着。
周逸哲重复:“把衣服脱了。”
这句听出来了,蒋孟鸢察觉到他在生气,微扭动了下肩膀,结果那只戴腕表的手按住了她。趁她慌乱躲离时,再次伸进了衣摆里。
卫衣是加绒的。
细微的温差变化在衣服里变得十分显著。
只一秒,对上那双眼,她竟腿软得发抖。
他在生气,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刚才她骂了他几句,还是她想加梁文生微信,让他不快了。
薄茧似抹了什么星火子,灼烧着皮肤。蒋孟鸢把脸给闷红了,垂手去拦,“周逸哲,我给你道歉....我刚刚想加他微信,是因为我很喜欢他养的萨摩耶...很想...”
话未说完,她腰腹感觉一阵灼痛,低头闷哼一声。“周逸哲,别按,疼....”
被吴正踹过地方,当晚没立刻生出淤青,但呼吸的时候还是会有点隐隐作痛。昨晚被周逸哲按过,现下疼痛更清晰了。原是点小疼,以往她也不会放心上。但此刻,被堵在门上这样按着,她羞赧地只想跺脚,直往地里钻。
“疼?你前天晚上不说,昨天晚上也不说。”
“蒋孟鸢,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不会为你所有不计后果的行为买单。”
蒋孟鸢眼尾噙着泪,唇角止不住地颤,呜咽着嗓子,慢慢说:“....我,其实...”说到这,她感觉那只大手撤了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响。
周逸哲有条不紊地给她整理卫衣,随后拽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卧室里带,“去床上。”
“.....我没换鞋。”
“换什么?”
“我鞋有点脏。”蒋孟鸢停步,“....卧室会踩脏的。”
“等下我收拾”
周逸哲根本不听她的,砰的一声关门响,把她连人带鞋抱滚到床上去。他脱掉外套丢一边。相继解开衬衫两侧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两截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面凸起的青筋充满了男性力量。
蒋孟鸢错愕地眨着眼。
平时周逸哲穿西装打领带,装扮得严丝合缝,竟没发现自己的大腿还没他胳膊粗....
周逸哲看她一眼:“把衣服撩上去。”
“.........”蒋孟鸢脑子轰鸣一响,她想逃跑的心思很快就被发现了,头刚顶到床的另一侧,小腿就被拽拉了过去。
整个身体顺着棉被,跟溜滑滑梯样的,冲撞到周逸哲身前,一路上,耳边尽是蚕丝被及棉麻摩擦的沙啦声,畅通无阻。
“别动。”见她挣扎,周逸哲单手扣住她肩膀,“给你擦点药。”
蒋孟鸢:“........”真凶,擦药就搽药,摆得像想一掌拍死她一样。
周逸哲拎来药箱和药油,倒了点在掌心揉搓。
“轻点....卧槽...”
“安静点,别说脏话。”
蒋孟鸢耳垂红到能滴血,她算是见识到双拳难敌四手的状况了。羞臊到无地自容,头一次被男人这样对待。她拉住周逸哲胳膊,“我自己可以弄....”
顺着那条手臂,她视线定格在他脸上。他人铁面无私得很,根本不给她机会。折腾两三回,周逸哲妥协,粗记了下淤青的位置,根据疼痛层次给她擦药。
“疼了?”
“......是疼。”
“疼,你才能长记性。”周逸哲渐次减轻揉搓的力度,微皱着眉,“下次再被人伤了,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没觉得。”蒋孟鸢说,“你现在的样子像钟馗。”她惊咦一声,紧闭了下唇,趁人没发火前,又赔笑了下。
周逸哲:“还有哪疼?”
“嘶.....按鬼呢,”蒋孟鸢低骂一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信不信我干-死你。”
“现在知道冲我发火了。蒋孟鸢,你挺能瞒的。和我待两天,倒是一通气也不说。”
“.............”
冰火两重天。
过去一个小时里,蒋孟鸢挣扎几趟,疼了又喊停,停了又复疼。
她感觉浑身都是药油味,跟滚过油堆般,黏糊糊的。
加上睡眠不足,眯眼前听到拉动帘子的声响,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入夜。
去往厨房找水喝时,发现周逸哲换了身休闲服,正戴着眼镜在办公。
他看过来时,蒋孟鸢复想起下午被按在床上,身体火辣辣地烧个不停,浑身颤颤。
“睡醒了?要不要吃东西?”
“....哦,吃什么?”
周逸哲起身,拉出条椅子给她坐,“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蒋孟鸢飞快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略感局促,“过几天应该就能好了。”
男人嗯一声,转身从锅里盛了碗东西过来,端放到她手边,“吃吧。”
蒋孟鸢凝神去看。
他在她身后说,“吃你喜欢的饺子。”
蒋孟鸢:“............”怎么感觉他在阴阳怪气?
她舀起个饺子塞嘴里,不烫,是温的,刚好能入口,但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置身水生火热中、如坐针毡。
吃到一半,蒋孟鸢问:“昨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周逸哲摘眼镜,取出手帕擦拭镜片,“哪句。”
“要是....我能戒烟。”蒋孟鸢一鼓作气说完,“你会和我上床吗?”
她捏紧调羹,一度以为自己吃的是醉饺,浑身烧乎乎的,脸上一阵一阵烫着。她根本不敢看人,目光钻入碗里,汤面倒影着她的脸。
波纹一圈又一圈。
蒋孟鸢过去向他提出过很多无理的要求,他每次要么搪塞过去,要么冷处理。
就像昨晚,面对她进一步越界的行为,他提出叫她戒烟的要求。
这不过是变相拒绝她。
虽然他们上床是迟早的事...
或许此刻,她在他眼中成了急于求成、死皮赖脸的女人,心生厌烦,会再次拒绝她;又或者,在家族的威压下,未来某天抽空完成任务似地答应她。
但本质上周逸哲是排斥的,在没忘记前女友的情况下。
周逸哲戴上眼镜,摊开笔记本,“这就是你想好的答案?”
“....嗯,对。”
他撩眼皮往她这边看一眼,眼神难测,“你完全可以跟我要其他,更实际的东西。”
果然还是不行吗。
蒋孟鸢拿调羹撇开葱花,舀了口汤喝,心里却像往雪碧里加了柠檬汁,咕哝咕哝滚着酸泡。
“可是...我想和你上床。”
周逸哲指尖微顿,“然后呢?”
“什么然后?”
蒋孟鸢看周逸哲合上笔记本,拉开椅子,语气平静淡漠,“药在茶几上,吃完再睡。”她急转过背,男人已提上笔记本从身后走过,她赶忙细声喊他,“周逸哲....你去哪?”
“公司有事。”周逸哲拎上西装外套,直接出了门。
震震余响在房间里回荡,隆隆撞入人心窝子里。
-
周一,屋子里多了一个张妈,专门熬了小米南瓜粥给她喝。她对粥不是很感兴趣,但想着阿姨年纪大,起早给她煮不容易。于是向她解释上班迟到了,来不及喝了,让她解决。
奈何,张妈说,如果她不喝,周逸哲就会扣她三百块的工资。万恶的资本家,惯会拿钱压人的。
最终,蒋孟鸢还是规规矩矩地喝完了。
上班前,她抽了两根烟,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和滚过油锅似的。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蹬腿蹬没了。
看楼下那辆小轿车在等,她揿灭烟,下楼,坐了上去。
一到公司,周边同事惊诧得以为她从哪个地方死里逃生回来,绕着她,连问个不停。他们猜不至于是和陈可里动手了吧?
“蒋孟鸢,闻总监找你。”
全场禁声,大伙心里也清楚,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总是要面对的,蒋孟鸢已做好辞的准备,直接推门进去,
闻兰正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在和谁通话,听见开门响,她瞟了眼来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等挂了电话,方才对她说;“下次记得敲门。”
“我是来和您辞职的。”蒋孟鸢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我没能说服陈可里,很抱歉。”
闻兰:“陈可里不是答应周五的拍摄了?她的经纪人没通知你吗?”
蒋孟鸢:“?”
“陈可里下午到极染,”闻兰说,“说是特意来和你道歉的。”
东边下起西边雨,陈可里怎么可能会给她道歉?
闻兰看她胳膊肘缠着绷带。额头还贴着创可贴,微皱眉,“你这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这....”
“行了。”闻兰说,“陈可里说要换一位老师给她拍摄,但条件是,你必须全程跟随。”
蒋孟鸢:“.........”
蒋孟鸢浑浑噩噩地出了办公室,她看了眼旁边听墙角的同事。
很快陈可里同意拍摄,下午还登门道歉的事,传遍了全公司。
“陈可里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居然还真被她请回来了?没看出来她还挺有本事的啊?”
“最关键的是,陈可里要到我们公司给她道歉!你敢想象么?”
“她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是TWE的周总帮她?”
“不可能....我听说,陈可里现在背后的资本是方....”
两声咳嗽,议论声小了下去。段雪从他们身边路过,走向蒋孟鸢的工位,她穿了身素净的白西装,依在旁边,微笑着说:“陈可里的拍摄交给了老宋。你可以歇歇....”
转眼注意到她包着纱布的手,“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过几天就能好。”蒋孟鸢说,“你找我什么事吗?”
“哦,这个。”段雪掏出一张电影节的邀请函,搁放到她桌上,“周三你记得带上。可别弄丢了。”
蒋孟鸢抿抿唇,她现在右手根本使不上劲儿,但推脱显然不成,只能收下。
也是赶巧,午休结束没多久,陈可里团队风风火火地来了极染。她还是那般嚣张,明艳的脸上,戴着副墨镜。
办公区的诸位同事毫无工作的兴致,围观了全程。
陈可里走个流程似的道了歉,闻兰从中周旋,三两句就插诨了过去。
也不知是什么让她退了一步。
周逸哲....?
他可没心思管她的闲事。仔细想想,也有可能是那天晚上的录像,怕她公布出去,人设崩塌。又或者是,极染高层出动,双方协商做出的选择。
可又没理由给她这个实习生道歉....
临走前,陈可里斜睨蒋孟鸢,亲切柔和道:“蒋小姐,我们后会有期。”正说着,她手掌拍了拍蒋孟鸢手背,与她勾唇一笑。
众目睽睽,蒋孟鸢回以假笑。
六点下班。蒋孟鸢回到家。张妈已经给她做好了晚饭。她人狠朴实,聊两句就走了。蒋孟鸢看眼桌上的菜肴,分别有排骨汤、清汤牛腩、嫩炒羊肉,还有一小碟花生米。
蒋孟鸢摸出手机,困惑了一整天,她想证实下猜想,在输入框内编辑半天:
【那个...陈可里的事,和你有关吗】,删掉。
【张妈给我做的饭....你吃...】,删掉。
【你忙不忙】,删掉。
【在?】
蒋孟鸢最终还是改发了这条过去。
吃过晚饭,追了五集剧,她才看到手机屏幕弹出微信。
【Z:说】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