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位于队伍的前面，她回头往身后看，先进入视线的是柳张雷的眼睛，男人朝她微微一笑说，“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拿到冠军的。”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卫柠没有回应，平淡地略过了柳张雷，一一扫过队伍里的人——她的同学们。

人数和第一天比起来少了很多，秦散和楚子粟等人的消失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大家的表情自始至终的……

死寂。

仔细看过去，不仅是表情，就连五官和身形都有些相似呢。

像是游戏无关紧要的npc，可不就是嘛。

卫柠在柳张雷越发阴沉的脸色中收回视线，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心中若有所思。

谜底即将揭晓，尽情期待吧，卫柠心想，视线的尽头落在观众席上的女人，唇形无声变化——合作愉快。

没有放过卫柠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了她说的话，卫敛女却只是眨眨眼，对身边的江院长说，“盯紧她，你知道的，我需要这个女孩成为第十三位生肖。失败的后果，你承受不住。”

江院长额头冒出冷汗，勉强挺直腰板回应，“知，知道了，我会让茂星音吃下他们的器官。”

观众席的谈论声卫柠听不到，也不想去听，她现在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比赛上，到她上场了。

上场的那一刻，卫柠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这一场赛事和她预料的一样，并非是简单的赛跑，要想脱颖而出，必须需要“托举”。

物理意义上的托举。

也是有意思，卫柠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嘴角缓缓勾起，几近猎奇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跨栏的栏架会是沈放吻等人。

“茂星音，希望你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沈放吻注视着卫柠的眼睛缓缓开口。

卫柠看着身体透明的沈放吻，没有回应。

“比赛现在开始！”

枪声响起的瞬间，沈放吻看向卫柠的眼瞳下意识紧缩，她是离卫柠最近的阻碍。

卫柠速度极快地向沈放吻靠近着，余光里看不清对手的脸，他们被空气拖拽成一片模糊的肉色，感知到这一点后，卫柠的心底反倒更加冷静了。

“蹲下！”

身体条件反射开始动作，等沈放吻自己回过神来，卫柠已经一手撑着她的肩膀翻身凌空了。沈放吻抿起唇，眼神深沉地望着卫柠的背影。

察觉不到沈放吻的表情，卫柠只是往前跑着，第一个栏架已经过去，剩下的一眼望到头，也只有9个。

而很显然，400米跨栏应该有十个栏架，缺少的那一个在哪里呢？

众望所归的——茂星音。

一方希望她能够杀死自己，献祭出器官，一方希望她能够活下来，阻止第十三位生肖的出现，夺回属于她们的自由。

她究竟会怎样做呢？

是的，卫柠在思考茂星音会怎样去做，而不是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这样的思考很早就出现了，而思考视角真正转换的一瞬间出现在卫柠见到已经死亡的兰春呦和沈放吻的那一刻。

她们还能够和卫柠交谈，甚至意识是清醒理智的，只是身体透明。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茂星音的回忆而已。

在回忆里，没有人有真正的死亡。

因此就能解释为什么李壹潮见到透明的兰春呦时为什么是惊讶，恐惧的，卫柠确信她的演技并不足以欺骗自己。

更何况，就连兰春呦和沈放吻对自己还存在的原因也不清楚。

同学们模糊的人脸也有了解释，茂星音与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来得及熟悉。

进入这所学校一个星期不到，所经历的一切已足以让人精神和身体疲惫不堪。

这也是卫柠在这个副本容易感到累的原因。

赛程很快过半，第八个栏架被卫柠甩在身后，第九个就在眼前，卫柠抬眼对上程七伪的视线。

他朝卫柠弯起眼睛，眼尾上扬的弧度令卫柠感到熟悉，狡黠的，疯狂的。

但……

卫柠莫名对此感到安全，对这种来自同类的吸引和熟悉感到安全，她不带一丝犹豫地擦过程七伪身侧，在零点一秒的时间内接过了他手里的刀。

留给卫柠的时间不多了，卫柠必须马上重现茂星音的选择！

是杀死自己呢？还是……

卫柠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黏在自己身上，威胁的，警告的……

所有的视线像是杀不死的蛆虫一样，攀爬在女孩的脊背上，恨不得钻进头皮里，操控她做出选择。

肾上激素疯狂飙升，身体深处的热度一点点升起，卫柠的呼吸开始不稳，她不得不紧紧抓住手里的刀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自己的选择。

究竟是杀死自己？还是……

杀死自己。

毫不犹豫地，卫柠举起手里的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死亡带给卫柠的感觉一如既往。

窒息的疼痛顺着颤抖的呼吸钻入咽喉里，像是用了一把毛边的斧头将整个人剖成两半。

非人的疼痛让卫柠跌倒在地，倒在距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抬起手，抓住完□□露的，真正自由的心脏。

卫柠半睁着眼睛看向手里仍在跳动的器官，裂开了嘴角。

江院长被这诡异的一幕瞬间吓出浑身冷汗，任谁都能看出这是极其得意的笑，嚣张至极。

明明这个女孩顺应他们的安排选择了死亡，为什么她会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到底要做什么？！

在意识彻底黑暗之前，卫柠听着耳边机械的电子音，轻声笑了出来，笑声畅快。

【恭喜玩家，你已完成隐藏支线任务“镜面双像”——发现茂星音的另一重身份为生肖花尾狗，获得积分2000。】

是的，茂星音拥有双重身份。

这个女孩，既是妖魔阵营里的红毛怪，也是生肖阵营里的花尾狗。

茂星音是特殊的，她是两个阵营博弈的关键。

24个孩子被分成两个阵营，麻木顺从的为一方，清醒反抗的为一方，两方的力量相同，和他们想象中的一样斗不出什么花样。

所以，他们都需要新的力量。

中立的，旁观的，都是被轻视的力量。

在寓言中，花尾狗夺走了红毛怪的避祸珠，并让它失去了四肢，红毛怪才被火活生生烧死了，那个被父母送进星海一中的女孩也被“烧”死了。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获得了新的力量。

卫柠一开始拿到的身份并没有错，茂星音的真实身份的确是红毛怪，那是她为自己选择的。

她选择颠倒这一切，从顺从麻木里清醒过来，继而极其痛苦地继续抗争。

即使注定被杀死。

卫柠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她低头看去，视线里的身体全然透明，她显然变成和沈放吻她们一样的存在。

比赛还没有结束，卫柠还需要跨过最后一道栏架，那道缺失的栏架此时已经新鲜出炉——卫柠自己的尸体。

无比轻快且熟练地，卫柠跨过最后一道栏架，成为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

茂星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卫柠心中默念，还未完成的，我会替你完成。

替你们完成。

压下心中思绪，卫柠抬眼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江院长。

江院长上下打量卫柠的尸体，完全是一副防备的姿态，即便现在的卫柠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死人怎么会有危险呢？

透明的卫柠站在江院长身前，她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江院长他们看不到她的存在。

“杀死自己，疼吗？”，透明的沈放吻走过来，望向卫柠的眼睛里满是平淡的神色，好像对于卫柠没有选择她们并不在意。

卫柠还没开口回答，肩膀上突然猛地一疼，她低头对上元夕橙通红的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们的死因为你都失去了意义！”

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元夕橙难以呼吸，身体深处涌上无力感，楚子粟走上前接住膝盖微软的元夕橙，她没有那么激动，脸上更多的是歉意。

卫柠疑惑看向楚子粟，她在抱歉什么？

楚子粟说，“茂星音，很抱歉，我们以劝告，威胁，逼迫的手段将你硬拉入局。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元夕橙闻言越发激动，她捂住脸，声音嘶哑，“我们已经重来过无数遍了！这一次也要失败了。”

卫柠眼神落在元夕橙身上，本以为她们也发现自己身处茂星音的记忆里，但没想到是认为陷入了无限的轮回中。

“没有失败。”

元夕橙几人闻言看向卫柠，李壹潮眼睛一亮，“你是说你还有后招，我们没有失败！”

看着卫柠点头，李壹潮脸上的绝望渐渐褪去了，她可不想游戏第一关就失败。

卫柠望向自己被放在台上的尸体，“等着看好戏上演吧。”

这一场戏，观众和演员位置颠倒，卫柠成为了幕后导演。

她望向“观众”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报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