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言低头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他直接给家里座机打了电话,告诉林阿姨不用做午饭了。
打完电话,李承明也回来了,许安言把手机还给他,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中午吃饭吃快点,别忘了教室里还有个等着你送餐的可怜鬼呢。”
李承明:“不会忘的,还有十分钟上课,我不打扰你了,你接着睡。”说完,他把窗户关上。
江昀进教室时,就看到两人交换手机和水杯的一幕,坐到位置上时,窗外李承明已经走了。许安言见他回来,也不说话,继续看着手里拿着单词本背单词。
好奇怪啊。
之前江昀还觉得许安言总是一个人,应该多交朋友,可见到许安言的朋友来找他,许安言身上每一根神经都松懈下来,没有一点拘谨的状态,江昀又高兴不起来。
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情,只有偶尔,许安言才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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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许安言回到家,万舒和许帆远都在。他们出差去的是邻市,事情不多,本来中午就能回来,因为暴雨,航班推迟到了晚上。
他们直接回的青云阙,到家一进门就看到许安言在花鸟市场买的一大堆绿植,青云阙的房子是平层,没有院子,所以两人商量着把绿植送了过来。
现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花花草草,颇有闹市摆摊的意味。
许帆远正计划着买个大点的置物架把这些绿植摆上去,见许安言回来,刚想把手机上选购的架子给他看,却发觉许安言唇色苍白。
“小攸,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看看,”没等许安言回应,万舒立马站起来,凑近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有点发烧,来,先喝口热水,我去拿温度计。”
许安言接过热水,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
许帆远也坐过来,指着一盆开满的绣球花,道:“这花不好养活,前年,还住在下津桥那边的时候,不就买了两盆吗,没过一个月全死了。”
说着,许帆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的花怎么那么娇贵,动不动就蔫了。”
您是丝毫不知道反思自己,再抗造的花也禁不住您一天三顿的浇水。
“我买花的时候,老板送了我一本园艺种植百科,”许安言从袋子里掏出来,“爸,你可以看看。”
“不用看书,书上都是死板的知识,养花最重要的还是灵活变通,天晴时晒太阳,下雨时挪屋里,干了浇点水,就这么简单。”
说着,许帆远看向许安言,“和养孩子一样,你妈当年也买了很多育儿书,我也没看多少,你不还是被我们养这么大了。”
许帆远养花的要求很低,只要花活着,那就是养得好。
养小孩,大概也是同理吧。
许安言把书拿回来,“我自己看吧。”
家里没有宠物,许安言常常是一个人,日复一日看书做题,仿佛他的生活里只有这些了,不枯燥,却孤单。
他想把花养的旺盛,他喜欢的是繁花似锦,百花齐放,而不是一盆又一盆枯了的干枝。
每次把枯萎的绿植埋在院子里的时候,他都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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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喝了药,发现万舒从家里拿了几件衣服装在包里,问:“妈,你们晚上还要走吗?”
万舒点头,柔声道:“明天一早有客户来公司,要是明天走的话,怕下雨堵车耽误了,小攸,我和爸爸今晚就不住在这里了。”
许安言低垂着头,没说话。
许帆远道:“小攸,你发着烧,我和妈妈也不放心,要不然你跟我们回去,在那边住一晚,少上一天课也没事。”
“不用了,”许安言手里捏着那本园艺书,书皮是铜版纸材料,摸起来冰凉一片。
“你们别担心我,都快十一点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好,”万舒犹豫片刻,叮嘱道:“退烧药放在桌子上了,明早别忘了吃,要是还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我帮你跟陈老师请假。”
“这几天都有雨,别穿校服短袖了,我刚才把你的卫衣都收拾出来了,就放在柜子第二格,穿厚点。”
许安言点头:“我知道了。”
在廊前看着许帆远和万舒离开,把大门从外面关上,直到听见远处车子划过雨幕,逐渐远去,许安言才转身回了客厅。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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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关了院子和客厅的灯,提着书包上楼。晚自习的时候把作业写完了,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许安言书包里没装书,只背了个空壳子回来。
进了房间,许安言把书包扔在桌子上,看到拉链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愣了一下。
早读后许安言去接水,看到江昀鬼鬼祟祟的往自己书包里塞东西,被打断了没成功,之后就没再提过晴天娃娃的事了。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书包上也没有挂东西。
所以,是什么时候挂上的?
是在楼道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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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许安言和江昀依旧是一起走。
“你书包怎么这么轻?”江昀手伸到许安言背后,提了一下他的书包,“真的什么都没带?”
许安言点头:“没带,你不是看到了吗?”下课收拾书包时,他又没人藏着掖着,怎么这人还不信呢。
“我觉得你今天都很奇怪,早读睡觉,下了课也不写题,就趴在桌子上发呆。”江昀突然问:“你该不会被什么上身了吧?我听人家说,阴雨天最容易招邪物。”
我觉得你这人最邪乎。
许安言瞥他一眼,“你离我那么近,不怕邪物换目标。”
江昀笑了一声,更是凑近了说:“我才不怕,让它尽管来找我,正好最近刚看了民间驱鬼大法,”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昀抬手挡在许安言面前,“等等,你别动,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动。”
许安言看着他,真就没动。
江昀手上比着极为玄乎的手势,围着他转了一圈,有模有样,最后在许安言面前打了个响指,“好了,可以动了。”
“你刚才在干嘛?”许安言问。
出了楼道,江昀撑开伞,走在雨幕中,回头道:“这是帮你驱邪呢,今晚你回去只需再服一药,明天状态肯定变好。”
“什么药?”
江昀神秘一笑:“三九感冒灵。”
许安言:呵,男人。
你这招小姑娘都不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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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坐在桌前,想起白天的时候江昀说晴天娃娃和他长得像,他仔细看了看,心想哪里像了,他才不会这么傻笑。
真要说像,那也是像江昀。
许安言戳了戳晴天娃娃的笑脸,江昀平常就是这么笑的,看起来十分灿烂,温暖如春。
仿佛被感染一样,许安言也弯了弯唇。
最终,他没有把晴天娃娃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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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药睡一晚上,许安言已经不难受了,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袖卫衣套在身上,又在外面穿了件校服外套,九月初,穿这些已经算多了。
下楼吃完早饭,许安言撑着伞往学校走,早上六点多,天还没完全亮起,路过晨食记时,鬼使神差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晨食记店铺很小,只有一间,不供堂食,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滚着油,老板拿着长夹子从锅里把炸糕夹出来。门前的雨棚支了起来,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雨棚下,等炸糕的途中还不忘嬉笑打闹。
许安言很少在外面吃饭,不管是住在桃李序还是住在青云阙,家里都有保姆,一日三餐准备妥帖。
再加上许帆远和万舒忙,没时间陪许安言,偶尔一家人在商场吃饭,他们都会因为各种事情离开,付了钱,留下许安言一个人。
最后一次被留在餐厅,许安言十一岁,那天他拿了奥数一等奖,许帆远和万舒高兴的说要庆祝,还买了晚上的电影票。
可半途中,两人又被电话叫走了。
许安言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爸爸妈妈你们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看电影,看完就回家。”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欢声笑语,许安言一个人去看电影,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那之后,他再也没说过去外面吃饭了,别的小孩过生日都闹着出去玩,只有许安言,每次都在家里过。
他不想生日的时候,也被人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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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许安言伞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
“早上好,许安言同学。”江昀钻到伞下,笑着和同桌打招呼。
许安言一阵心悸,我要被你吓死了,好什么好。
江昀发丝间带着水珠,眼睛睁得亮亮的,许安言看他一眼,问道:“你没带伞?”
“带了,不过公交车上遇到一个小朋友,他没带伞,上车的时候浑身湿透了,我瞧着挺可怜的,就把伞给他了。”江昀说。
来学校的公交站台在马路对面,一路跑过来,江昀的外套也湿了。
许安言不动声色地把伞往旁边偏了偏,目视前方,“你现在也挺可怜的。”
完全是施舍的语气,江昀丝毫不在意,“还好碰到你了,不然我这么冒雨跑到教室,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傻子,下雨都不知道打伞。”
两人紧挨着走在伞下,人行道上铺的是方砖路,有些年头了,下雨时人踩在上面,运气不好的话,会被溅水。
许安言走路喜欢踩在方砖中间,这样很稳妥。
江昀侧着脸看向旁边的人,大多数人走路的时候,喜欢东张西望,会被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子吸引,会抬头看一眼灌木丛里长了什么果子。
而许安言不一样,他走路很认真。
用认真来形容走路似乎不妥,但许安言确实如此,他走在路上总是低着头,不看外物,仿佛全身心都只投入到走路当中。
这样会错失很多乐趣的。
“许安言,抬头。”江昀喊了一声。
许安言偏过头,“干嘛?”
两人胳膊紧挨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把伞柄,许安言转头,抬眸看向江昀。
江昀对上了他的目光,蓦地心尖一抖,两人距离太近了,仿佛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
江昀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思想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