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荧幕的画面再次播放时,仿佛展开了一场倍速模式,快速掠过去的关东,即将要来的全国大赛。闪过他的画面里,他好像不怎么回家了。
“不是…不是!”切原不解道,“突然这么快干什么。”
“我没怎么看见他打比赛的,时间线怎么突然一下子跳跃到了全国啊…”
『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现在就仿佛彻彻底底的旁观者,走马观花的看着另一个人人生近一个月的时间在他们身侧掠过,却无力抓住。
“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啊。”
大荧幕的画面似乎在有意跳过这个时间段,只是陆陆续续的掐出了几个画面。
闪过的画面里,那位国一的少年部长情绪似乎一直很稳定。以前是踩着夜色回家,现在是直接住进了网球部的部活室。他好像有意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那段时间他是见不到人的,他总在避着人群走路。
他们在夜色弥漫里看见过寺岛在这,明秋也来过…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待着。
刚和网球部建立的联系,一下子又断开。但他和柳的关系就是这段时间迅速发展的。
【“幸村…”
“今天放学一起回家吗。”他最近总找不到他。
看着站在教室后门的人,幸村愣了愣。他对上真田的瞳孔,下意识的想要摇头。
黑色短发的少年人有些不明其所以的看他,“你最近…很忙吗。”
“不是。”幸村有些不敢直视真田的瞳孔,雾蓝色短发的少年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再抬眸时,他那股疏离的气息隐匿,少年人眼睑轻阖,眼尾下垂,幸村温和问道,“怎么想着来找我回家了。”】
他明明在笑,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捧起的瓷器,稍有不注意,就要跌下高台。
所以要好好的捧着,供着。
【真田也不善言辞,他别扭道,“我们以前都是一起回家的。”
幸村弯眸,“真田,你看最近的网球月刊了吗。”
“…我看了,他们在编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并不符合实际。”真田看着幸村对着他笑,笑意很熟悉。以前他们国小的时候,幸村总爱这样笑,这样笑很讨人喜欢。真田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怎么了…你不会被影响的吧。”
“你不会被影响的吧。”
真田突然执拗的看幸村,幸村还在笑,他像是哄小孩儿一样,“不会啊,真田。”
“但是我今天…”他那时候还不怎么会撒谎,甚至临时找理由,幸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话语卡在嗓子处,抬眸看真田,下一句话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他答应要和我去吃怀石料理啊。”
赫然间,幸村被人带着肩膀向后退了一步。寺岛抬头,目光直视真田,“不好意思啊,他今天答应和我走啦。”
少年人的神情恹恹的,揽着幸村,站姿也不怎么板正,是那种真田看一眼就不是很喜欢的类型。
幸村被寺岛揽着,顺势垂头,雾蓝色的短发遮住了少年人的神情。透过发丝的缝隙,能看见那张脸上的笑意缓慢的收敛。寺岛向幸村前面站了站。
“幸村……”
“对,真田,不好意思啊。”
他抬头时还是在笑,笑意很轻,像风一样琢磨不透,又随时都会消散,“我今天答应了和一濑之去吃饭。”
寺岛揽着幸村向后走。
余留真田站在教室后门。】
“真田副部长像是要吃了那个灰头发的前辈。”切原小声吐槽,又往丸井身后藏了藏,“看着有点可怜。”
真田鬓角突突的跳,“可怜是什么诡异的形容词。”
“哈哈……”切原讪讪的笑了笑,“因为没有被幸村部长选择吧。”
【“你站在那愣愣的,不想放学和人家一起走就找理由拒绝啊。”
寺岛揽着幸村的肩膀,将他推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寺岛垂头,皱眉看正坐在位置上发愣的幸村,他把人的脸抬起来,“幸村,看我。”
“嗯。”
“怎么不告诉他今天早晨你柜子里被人恶意塞满了涂画过的报刊。”寺岛蹙眉,“一遇到真田像个呆鹅一样。”
“没有。”幸村打掉他的手。
“真田看见报刊了,他想送你回家,他在担心你。”
幸村垂着头,有些拒绝交流的状态。寺岛就蹲下身子,仰头去凝视他,“能理清吗?”
“…能。”
寺岛抿唇,“回神,幸村。你刚才的状态有点吓人,真田相信你不会被影响,我不觉得你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
别说了,有点烦。”
那双鸢紫色的眸子望过来,像是一滩清浅的溪水,凝视过去便要溺毙在这种尽头里一样。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漠疏离感。
他和寺岛的视线对上,两个人眼神的交织里就像是无声的对峙一样。
那双珀色的瞳孔像是琉璃珠一样镶嵌在眼眶里,冷淡的眸底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兴奋,本来神情恹恹的少年眉眼间突然活跃起一抹异样的激昂。
寺岛笑起来,“比起你刚才那副模样,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
看着大荧幕上,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向下看的少年,雾蓝色的短发凌乱的垂落,那双眸子情绪很淡的看着寺岛。
和刚才那副面对真田时,眼睑轻阖,眼尾下垂看起来格外乖顺的少年人对比起来……格外的,带感。
【寺岛突然又变得极为耐心起来。
“如果你不想让我刚才的话成为谎言,我让明秋今晚陪你去吃饭。”
“我今晚有点事儿要去解决。”
“…我回家。”幸村移开脸,不再去看寺岛。
“那也可以。”本来神情恹恹的少年心情突然极好,寺岛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幸村,你要一直这样。”
“你可以不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不用照顾任何人的脸面。”
“不然我会超级不爽。”
寺岛心情很好,说话嗓音也轻快起来,他像是在说很稀疏平常的话,一点也不像是威胁,“好险啊,刚才莫名想宰了真田,还好控制住了。”】
“!!!”
“我…不是,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刚才是不是不经意透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卧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
“我刚才是误听了什么吗?!!”
“……!!”
突然之间,观影场的大家突然开始躁动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向前排角落里的人窥视。
“噗,小思柯。”
坐在寺岛旁边的青年人突然开始抑制不住的笑,“我看你前面装的那么好,以为你打算一直装下去呢。”
“怎么回事啊,小思柯,自己千方百计接触的玫瑰。”青年托着脸,嗓音很轻,像带着无声的蛊惑,“看见自己供在手心的人要小心翼翼的为别人伪装,心疼了?”
“闭嘴。”
大荧幕上的画面依旧像开了倍速一样飘闪,偶尔顿留的画面让大部分人琢磨不清。
【“你又上月刊了啊。”
午休时间,寺岛递了瓶水放在幸村手边。灰色短发的少年盘腿坐在幸村身旁,他托着下巴笑,“这回他们怎么骂你的。”
幸村坐在公共长椅处,托着下巴翻手里的报刊,上面的画幅是他刚打完的关东决赛,他站在球场的对面,听着对面的人喊他‘怪物’,“违背体育精神。”
“说我小小年纪,功利心太重。”
“从六月到现在出了三期报刊,他们真的很爱写你。”寺岛将幸村手里的报刊抽出来,“别看了,下午还要考试。”
幸村向后倚,抬眸安静注视蔚蓝的天空,“县赛他们说我不上场,说我纵容球员,名不副实。关东决赛上场了他们又说YIPS违背体育精神,扒JR大赛的访谈说我功利心太重。”
那份被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的报刊被寺岛随意揉皱,扔进垃圾桶。
“我就是在想…”
幸村眨了眨眸子,将视线从蓝天白云里回收,“舆论的声音太大了,我怕全国大赛会出意外。”】
“……”
“刚才的画面太有冲击性,乍看这么阳光的画面,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谦也小声吐槽道。“不过这个时间段…我好像想起来点什么。”
“那什么报刊,是白石当时在看的那版吗。”谦也转头,看向坐在那儿低垂着头的少年。
丁子茶发色的少年闷闷‘嗯’了声,“是那年七月中旬那刊。”
骂他不尊重体育精神,功利心太重,说他歪门邪道。
“我记得这个时间段。”菊丸复杂道。“我当时还拿着报刊和不二子说过。”
说的什么想不起来了,大约也是跟风的话。
【幸村是找不到人的。
那时候真田总遇不到幸村,那时候两个人好像总差着一步,明明都不忙,明明能遇见,总是在分开走。
两个人总是在错过。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起走了,应该是回家的路上。
有人砸过来矿泉水瓶。
水珠溅在真田衣服上,溅在幸村脸上。有人在骂,少年人的恶总是轻而易举,又无缘无故。
他们欢快又轻巧的围着幸村和真田跑,然后哄然大笑,轻嘲的说着“喔喔!神之子喔!”这样的话。很刺耳…很刺耳,又聒噪。
真田想要生气,可他都不知道幸村为什么能那么平淡,平淡的擦拭脸上的水珠,然后眉眼温和的看他,“怎么了?溅到你了是不是。”
他弯腰擦真田衣摆上的水珠,然后抬脸,眉眼还带着笑,像是说笑话一样轻巧。
“啊,怎么办,水珠渗进去了。”】
“他……”
他们一开始并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躲着真田,不懂他明明有时间要说没时间。
说实话,你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
旁观者不知轻重。
他们多数与他,其实并不算熟识,连话都没搭过几句。甚至出了这个观影场,他们与他此后再无交集。
大荧幕掠过去的画面都显得太过于轻巧,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很多。
这是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少年人的恶意与善意都太过纯粹,他躲着真田的那些日子,他一个人走过的那些路。
切原怔愣的问,“他是不是不想真田副部长接触这些啊。”
所以总在有意无意的去避开两个人会重合的路线,但是就那么大点地。两个人活跃的地方高度的重合,左右绕过来绕过去的,怎么都避不开的。
“他为什么不说啊。”
“怎么说。”迹部蹙眉看向切原,“你觉得他的处境很好吗?”
“我…我不知道,我感觉他像是两个人。”切原有些说不清楚,“很违和。”
“在弦一郎面前像是一个人,在外人面前又像是别人。”柳替切原总结道。
“对对,就是这种…怪怪的。”切原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
“这个时间段,他在迫切的找‘精神’寄托吧。”入江插话道,“家庭,生活,爱好,社交……近乎全面线崩塌的情况下,真田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在自己人生十几年回忆里,占据诸多美好部分的那一环节。”
当事人理不清的境况里,外人看得就很清楚,尤其是这堆心里明镜似的高中生们。
“他给自己构造了一个内心的乌托邦。”
君岛冷静道,“这个乌托邦就像是一道美好的假象,他永远在真田面前展现自己的无所不能,笑着迎刃而解所有到来的麻烦。”
“似乎只要自己一直维持着这种假象。”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真田,真田抬眸注视大荧幕上的人,“他就还是‘幸村’。”
就还是那个,什么都没发生…还活在家庭美满,身边就算只有‘真田’一个好朋友也很开心的幸村。
“但不论是去真田家里吃饭。”种岛轻叹的看向坐在偏角里的人。
寺岛抬眸望过来,“还是我的不断靠近。”
“都让他迫切的意识到…”
“他在渐渐的迷失自己。”
他们看着大荧幕上弯腰替真田拭去水珠的人,他在笑,笑意是那样的轻巧又虚浮,这样的笑还不如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参与的模样。
那道声音在这个时间段对于他来说,更像是指引了一个要去努力的方向。于是明明接任时显得不怎么在意,但还是想把关于网球部的事情,做的面面俱到。
而那些前面闪过的前奏画面。
此后漫长的第二个学期,不管是佐藤的出现,又或者巴黎街头他自己亲手撕下了那层假象,学园祭,昭昭,天台庭院,毛利……
他再一次迷惘又踌躇的接触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