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
中西拆着冰棒,甫一转角,就看见了蹲在地上逗猫的少年。中西愣了愣,“你怎么在这?你没去网球部啊。”
那时候是神奈川县赛的预选赛的开幕。网球部内部很奇怪,状态格外散漫。外面的也奇怪,相较于县大赛赛程的进行,他们似乎都更关注立海开幕式上那位出现的国一部长。
“你不是也没去?”
身形高挑的少年窝在地上逗着猫,整个人显得很闲适。
“我准备去…”中西看着坂本,有些迟疑道,“你…你还打算去吗?”
坂本手还覆盖在那只三花猫的皮毛上,抬头无辜道,“哇,最近外面好多人等着看网球部笑话呢。”少年人的眼瞳和旁边的三花猫很像,他们一同抬头望过来,中西看着莫名觉得怪诞。坂本笑道,“你要去网球部吗?中西。你可要小心点啊,好多人盯着网球部呢。”
“啊?哦哦。”中西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路过坂本,不知道为什么,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
手里的冰棒在融化,中西的额头和脊背突然在冒汗,怎么都止不住的冒汗。中西走不动了,那股怪诞感就像是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来气。
五月中旬的天还不是很热,那根冰棒就像是止不住一样的化水。中西转头问道,“坂本…那,那幸村呢。”
那幸村呢。
要是你这个一手把他捧起来的前辈现在都不去网球部的话。
那幸村怎么办。
坂本依旧很温和的在摸手底下的猫,他坦然道,“我不知道啊。”】
“……”
‘我管不住他们啦。’坂本的话依旧清晰的响彻在耳侧。
好多人似乎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坂本垂着眸,不再去看大荧幕上的画面。他不去看,但他能听见声音,能听见大荧幕上两年前的自己在说。
【“毛利也旷训啊。”
坂本松开手,那只三花猫借机跳上矮墙。坂本似乎忘记了自己大半个月前还是网球部的部长。他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融入普通正选球员里的一员,“我们正选都在旷训呀。”
大家似乎都很会伪装。
大家都很会伪装。
中西把那根不断化水的棒冰含进嘴里,愣愣的‘喔’了声,但棒冰化水的速度太快,中西来不及吃。
他们像是作了一个局,一个把人轻而易举的骗进低洼的局。】
【“幸村呢?”
看着网球部渐少的人,真田忍不住压低帽檐。柳在笔记上记录着什么,“松本老师喊他过去。”
“松本老师?”真田疑惑的看向柳。“他的任课老师里…”没有叫‘松本’的。
“不是他的任课老师。”
柳的笔顿了顿,“他说让先看着国一的训练,别管前辈们。”
……
五月过半,预选赛在即前。幸村还没看见自己的成绩单,手里先拿到的是网球部成员定期考试的成绩单。
刚翻了没几下,就被松本老师喊了过去。
他敲了敲门,随着里面一声‘进’,他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穿着职业制服的中年女性正抬头看着她。松本皱着的眉缓缓放开,像是不经意松了一口气。
“幸村君,你好。”
她将手里的试卷递给幸村,幸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幸村还没来得及翻阅,就听见眼前这位经年教书的女性有些苦恼道,“我喊你来是想知道,毛利在网球部怎么样?”
幸村看着手里的成绩单,上面‘毛利寿三郎’的名字写得有些扭曲,像是极为不情愿的样子。
穿着校服白衫的少年有些没反应过来,迟疑的‘嗯’了声,“什么?”】
“啊?”
毛利也有些懵的看着大荧幕上的画面,“这,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刚才还沉浸在暗骂坂本的思绪里,画面突然跳转的猝不及防,让一向跳跃的少年人有些无措。
入江托着下巴,掩下眸底的晦涩。转而笑吟吟道,“哇,毛利,你像是被叫家长了一样。”
毛利反驳,“什么叫家长啊…”
【“你知道…他从关西转学过来,有些,特立独行。”松本老师的声音极为苦恼。
幸村看着手里的试卷的选项。像是发现了试卷主人的小心思一样,卡着及格分的成绩,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他又在听松本老师说着‘特立独行’的话,像是知道松本老师压下去的话是什么一样,不合群。
幸村压了压试卷的边角,将试卷搁浅在了松本老师的办公桌边缘。
“松本老师。”
“毛利前辈很好。”
松本抬头注视着这个最近名声很大的少年人。幸村垂头,坦然的和松本的视线对上。国一时期似乎还没怎么学会圆滑的人,有些生涩的扯出一抹不像自己的笑,但说出的话语却很坦白。
“他有特立独行的资本。”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毛利怔愣道。
“松本老师第一年带你班主任的时候,第一次的定期考试。”柳轻声道,“他即任网球部的部长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归拢网球部球员每个人的特性,逐一改训练计划。”
柳看着大荧幕上步履匆匆的少年,“当时松本老师找过他几次。”
“当时要一批新器材,走正规渠道太慢。他在找各个部门的人盖章,往上递。”
“那时候整顿网球部风气的事情一搁再搁。”
【部活室有些暗,外面天色由绀蓝延伸至半边黑暗。眉眼略显疲惫的少年人手里拿着牛皮纸袋,短发有些凌乱的落在额头几缕,嘴角自然的放平,眉眼落下时只有平静。
幸村不知道在想什么,直至走近桌面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坐着的位置有人在,他拿着纸袋的手就那样顿在半空。
他看着窝在椅子里阖着眼正在睡觉的人。
幸村愣了愣,轻声喊了句‘前辈’。
窝在椅子里的红发少年在装睡,能很清晰的看出来眼睫在颤。桌面很凌乱,部活室的玻璃窗已经映不进来光了。穿着校服白衫的少年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桌前,他没有看毛利,也没有看向别的地方。
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思绪放空。
幸村在桌前站了很久。
久到毛利都快从装睡变成真睡的时候,他听见了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收拾的声音很轻,但部活室很安静,细微的声音也能很清晰的传入耳畔。
直到部活室的门再次打开关闭。
窝在椅子里的红发少年单只眼睁开,毛利扫视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径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红发的少年轻声抱怨,“他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毛利伸展着腰,随意打量着部活室的结构,东看西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喃道,“不会照顾自己的嘛,东西放得这么乱…”毛利刚想帮他收拾桌面时,手突然顿住。
桌子的中央,部活室的钥匙被人随意搁浅在那里。
这半天宛若多动症一样,一秒八百个动作的少年。看到那串钥匙时却被定在了原地,毛利第一次感到这么的不知所措。】
‘他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毛利那时候感知到有人进部活室,其实挺开心的。他那时候和家里在闹矛盾…他们家经常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他那段时间是不太愿意回家的。
人总是会害怕孤独的。毛利当时在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甚至恶毒的想道,这个人和他一样就好了。他都这么晚不回家了,在这里陪他待一夜怎么了。但是没想到进来的是幸村,感知到是幸村的那一刻,毛利又失望的想到,怎么是他来了。
怎么是个最不爱搭理人的来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窝在椅子里装睡了。
但幸村什么都没问,毛利安静抬眸看大荧幕上的人。他什么都没问,没问毛利为什么要在这里,也没喊醒自己。只是把部活室的钥匙留下了。
毛利垂眸,对旁边越知轻声道,“那把钥匙到这还放在我这里。”
“一开始忘了还…往来没想去还。”
他真的,特别好。
特别特别好。
毛利看着两年前的自己,心想道…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那晚进来的是小部长。
【灰色短发的少年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猫条,听见脚步声时,寺岛下意识抬头。
“哟,后桌。”
学校后面的巷子,夜色黑压,路灯年久,这条巷子太偏,没人来修。灯光半亮不亮的,照的少年眉眼有些不清晰,寺岛从地上站起来,随意将手里空余的猫条包装折好放进外套口袋。
寺岛笑,“你也没回家呢。”
“同行一段路?”
幸村抬头看他,“我们不一定同行。”
“我跟着你走呗,我又不着急回去。”寺岛看见他,把兜里买猫条时一同买的巧克力递了过去,寺岛笑盈盈的恐吓道,“这条小路这么偏,晚上走会遇见坏人喔。”
幸村接过来巧克力,“遇见你啊。”
“啊?”寺岛顿了顿,又笑,“也对吧。”
他背上还背着自己的书包,却把幸村的包拎了过来。寺岛拎起来时还有些惊讶,“这么沉,也不见你晚上会写作业啊。”天天早晨拿笔开始动手。
“那你别拎。”
寺岛笑,“我都拎过来了。”
“网球部的资金审批没下来?”
寺岛偏爱走这条小路的石沿处,他不怎么好好走路,一会往上走,一会儿往下走。
“批了。”
两个人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里,不断的拉长又骤然缩短,隐晦的交织又分离。
“批的不多?”寺岛问。
“比预期少一半。”
“难怪垮着一张脸。”寺岛突然从石沿上顿住步子,单脚向下落地,那双浅珀色的瞳孔直直的望过来,幸村本来正垂头看影子,猝不及防的被遮住视线,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
“干嘛。”
“你或许可以去找《海纳百川》的编辑部。”寺岛笑,“你知道在原吗?咱班那个小班长,你可以找她牵线。”
“《海纳百川》?”
幸村知道这个,立海大大学部内部实事报刊,所属附中内都有分部。每次周刊月刊几个学校内部是共通的。
幸村垂眸,又在看两个人的影子,“我明天去问问。”
寺岛见他听进去,便不怎么说话了。他陪幸村走过这段昏暗巷子,直到暮色消弭,灯火齐明。
寺岛把手里的书包还给幸村,他轻推了一下幸村,抬眸望过来的少年站在了照明灯下。
两个人藏在昏暗小巷里极限拉扯的影子在通明大道里分离。
幸村站在明光里向寺岛看去,灰色短发的少年站在原地招手,“那就同行到这啦。”
“再见啊,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