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过来的时候,看见幸村正拿着球在手里随意抛掷,他也不练,也不打,就那样随意在手里乱扔着,像是小孩子扔玩具一样。
一会儿往墙上扔。
弹回来能接住的话,就再扔出去,要是一直能接住,就一直重复。但要是扔在别的地方了,他也不管,低头从满地的网球里面随意捡起来一个接着扔。
德川垂眸看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球,他垂腰从地上把这个网球捡起来。
幸村在发愣,等德川的身影走近了他才像被惊醒一般,少年那双涣散的瞳孔一瞬间回神,含着的笑意仿佛明灿的碎光落在眸底。
“前辈怎么来这了?”
这是块偏角的地方,幸村弯眸笑,“要用场地吗?等我收拾一下…”
只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德川拿着球力度精准的砸在了墙壁,橡胶材质的网球顺着壁砖产生的回弹,又顺势落回了德川手里。
“我不用场地。”
德川解释道,“发球机那边没球了,他们说你这可能会有。”
确实有…网球块堆满整个球场了。
幸村愣了愣,“抱歉。”他迅速回应道,“我收拾一下,把球给你送回去。”
“打球吗?”德川突然问。
“我不打。”
幸村弯腰从地上捡球,被德川阻拦了一下,“隔壁有捡球器。”
“我去拿。”
事情的发展不知道怎么进行到两个人一起收拾网球的。
幸村推动着捡球器,他看着抱着球筐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先过去练球…我收拾好了再给你送。”
德川将球筐落好,他摇头,“不用,我够了。”
“我在隔壁球场,你要是想打球了,可以来找我。”
“…好。”
……
在柳试探性的提出他“状态问题”几个字后,先搭话的是切原,似乎有些不解,“幸村部长怎么了?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非要说感受的话。”
切原低叹道,“他早晨过来的时候也开始嘱咐我要学习了。”
“呃嗯…”
随着他这句话顺出来,脑壳猝不及防被人来了一下,他怒目瞪过去,就看见真田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惹不起…切原捏紧拳头,又松开,他听着真田副部长开始告诫他“圆木警枕”“不能松懈”的话,很烦,但不得不点头应是。
丸井有些奇怪的看柳,“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幸村状态了。”
柳静默了会问,“我以前对他的关心很少?”
“没有啊。”
丸井想了想,肯定道。
后来这个问题就过去了。
柳轻叹,看着他们相继的走,仁王还在和盘子里的西兰花作斗争,他来的时候他盘子里就剩这个,现在柳吃完了,他盘子里还是剩这个。
柳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仁王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我表现的很明显?”
柳笑,“你把踩我脚的鞋挪开。”
桌布掩盖了些许,要从远处看的话,就能看见。
那双白色球鞋的鞋面上落着另一个人的脚,皮革面的球鞋顶部被踩的微微凹陷,周边显出来些轻褶。
听见柳开口,仁王拿鞋底碾了碾他的鞋面,像刻意的私仇一样,可他们也没有什么公事要说。
柳确实是觉得他有话要和自己说的,可见这人又看了会西兰花,然后问他,“puri…你喜欢吃西兰花吗?”
桌布下规整放着的腿突然开始动,仁王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踢了一下,他没来得及去反击,柳就端着餐碟走了。
“啧。”
今天穿了条灰白色的裤子,柳的鞋不知道擦干净没,仁王垂头看自己裤子上由尘土留下的印记,他唇角轻扬,抻手随意拍了拍。
参谋今天的鞋子是白的,也不亏。
……
他已经路过这里三次了。
迹部这样想着,上前两步将发球机关掉,紫灰色短发的少年扬眉看那个本来还在装作路过,现在索性装都不装的拿着矿泉水站在入口处的人。
“干嘛呢你,杵那儿跟个门神似的。”
迹部手里的网球顺势扔了过去,幸村抬手,随意将掷过来的网球抓在手心。
“我在思考人生哲理。”
“呵。”大爷嗤笑了声,将他手里的矿泉水夺过来。
引起门神的不满,但门神很会安抚自己,于是幽幽盯着迹部。
迹部被他看的后背发毛,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怀疑道,“你没放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这我给自己买的。”
“你盯梢我打球一下午了,怎么的,看出什么感悟了?”
迹部将矿泉水的瓶盖扭紧,递给他。
幸村才不接,这样像专门给他来送水的一样,他把环胸的手自然揣进兜里,然后看迹部。
迹部拿着矿泉水的手还悬在半空,看见他的动作忍不住嗤笑,矿泉水瓶被自然的投掷在空中转了个方向,他顺着这个动作收回了手。
一点下风都没落得。
“嗯?找我到底干什么。”
幸村指使道,“你再去打会球呗,我喜欢看你打球不行…”啊。
“别说瞎话了。”迹部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话,大少爷翻白眼都显得和旁人不同,带着矜贵优雅的气质,“你敷衍人倒是有一套。”
虚伪里偏生真的夹杂了些许的真诚,听的人心梗。
迹部狐疑看他,“真卡瓶颈期了?”
幸村点头。
迹部思考了一会儿,“走。”
“干嘛?”
“带你出去透风。”
“???”
幸村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出去什么啊,我今天训练指标还没开始。”
“你还继续吗?你不继续我去隔壁看德川前辈了。”
迹部诡异的顿了一秒,这一秒仿佛点通了什么,他迟疑的问,“你在这片儿路过…是为了看,这整一片区的训练者?”
“昂,走三趟了都。”
幸村轻叹,“水给我,我赶下一个场合。”
迹部气笑了,“你再买一瓶去吧,偷窥我这半天。”
“我在平等的窥视每一个人!”
幸村反驳。
“呵。”
迹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但大少爷依旧是自信的,“怎么在我这停下了?”
幸村不想佛他的自信,他想了想说,“因为你人好。”
因为旁边是德川和平等院前辈。
“我当你说的是真的。”迹部哂笑。
“昂昂。”
幸村随意点头,他接过来迹部扔给他剩的那半瓶水,还听见大少爷嘲讽道“不把手揣兜里了”,幸村想了想,回头问迹部,“我还没见过这里的落日海滩。”
“又想出去透风了?”
“昂。”幸村笑,“但我训练指标没完成。”
迹部正弯腰捡球拍,闻言手一顿,他忍俊不禁,“怎么的,这是出去没打算带我,完不成训练指标想着我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这人是真的挺闲的,逗弄别人也挺在行的。
“不帮你做训练,但是场地能分你一半。”
少年身形轻巧,说话的空隙,自然的从球网上方翻过去。
“幸村。
距离世界赛开幕没几天了。”
停滞的发球机再次被发动。
幸村依旧站在入口处,安静注视着开始和发球机对练的人,他笑道,“知道了。”
他连场地标线都还没靠近,便又踩着徐缓的步子往回走。
好像所有人都在提醒他。
要到世界赛了。
……
“知道了。”
“现在?在羽田国际机场。”
外面余晖将尽,大半边天任由鸦色浮游。机场明光锃亮,候机大厅形态各异的人或站或坐。
金色的碎发落下来遮住少年的神情,他将手机放在耳侧,袖口滑落,露出清瘦的腕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恹,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寡淡。
“我知道了。”
寺岛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露出一张病恹的脸,唇色有些泛白,眸底的乌青格外显眼。
他往后向椅子里窝了窝,眉宇轻蹙,抓着头发的手又垂下来,“要登机了,挂了吧。”
他这样说着,手指已经按在了挂断键上。
“…有意乘坐卡塔尔航空371航班飞往意大利的乘客,这是最后一次播报…”
意大利。
寺岛垂眸,随意摆弄着手里的登机牌,那股烦躁的情绪逐渐平缓。
而就在此时。
寺岛头顶的位置传来一道略显惺忪的声音,像是刚睡醒的模样,“唷,去墨尔本?”
男人白色的碎发垂落,周身拓落的气质仿佛融合在本人那张布满胡茬的脸上一样,正垂着眸子看寺岛手里的登机牌,寺岛下意识抬眸。
就看见那双浅到近乎与眼白融合瞳孔微微动了一下,无声与他对视时,那股无端的审视感让寺岛有些不适的撇开头。富里下意识垂下睫羽遮住瞳孔,男人微微站直了身子。
他穿的也有些破落,看不出深浅的棕色外套底部不知道被什么划过,看着饱经沧桑的模样。
寺岛愣了愣,有些迟缓的问,“您也去…”
“去找小市?”
富里打了个哈欠,从一旁绕过来,坐在寺岛旁边。
本来还有些不确信的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富里桑?”
富里随口应了声,又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他似乎有些累,半垂着眸子,满身落拓。
“最近那孩子在墨尔本…”
“嗯,我去找他。”
寺岛陡然弯眸,缠绕在眉眼间那股寡淡的情绪褪去,染上莫名的兴致,寺岛问富里去吗。
富里笑了笑,他轻叹,“去啊,但不是现在去。”
两个人在一起坐了一会儿。
富里垂着头,“我在这转机…”
他抻了抻腿。
在播报再次响起的时候,寺岛拿着登机牌起身。
他感觉富里似乎有些话想和他说,最后只是说。
“让他好好吃饭。”
寺岛微微歪头,那双浅珀色的瞳孔盯着他认真道,“我会的。”
富里又笑,摆了摆手示意他走。